《恋爱脑郡主清醒后》 第1章 [穿越重生] 《恋爱脑郡主清醒后》作者:沫曦曦【完结+番外】 【文案】 双重生火葬场,高岭之花x娇纵郡主 江遇出身世家,他清风霁月、才华横溢,是京城贵女最想嫁的郎婿,萧映绾也不例外。上元灯节,萧映绾在一场大火中被江遇救下,后又得了太后赐婚,萧映绾如愿嫁给江遇。 婚后,萧映绾收起娇纵明艳变的端庄持重,将整颗心都付在江遇身上,可得来的却是他对她的疏离与冷漠,萧映绾无所适,从只能将爱意深藏。 后来江遇杀了她的叔父,堂兄被流放,堂姐难产而死,太子被圈禁,江遇成了阴鸷狠厉的权臣,萧映绾方才知晓,她不过是他复仇的工具。 可尽管这样,萧映绾还是为江遇挡下那杯毒酒,她对江遇扔下和离书,独自出了江府,死前,萧映绾告诉自己,“江遇,我再也不要喜欢你。” 一觉醒来,萧映绾回到及笄年岁。重活于世,萧映绾明白年少轻狂的爱慕换来的是粉身碎骨,这次她放弃了对江遇的痴念。 ....... 前世,江遇身负家国两重仇,大仇得报后,江遇得到萧映绾死讯,看着萧映绾冰冷的尸首,想起往日她对他的好,而他早已不知在什么时候动了心… 江遇生出无限悔意,他对她呢喃,“我杀了你...那我用命赔给你...” 重活一世,江遇的世界只有对萧映绾无尽的忏悔和痛彻心扉的赎罪。 只是当萧映绾明艳娇俏的拥着俊朗疏阔的世家公子在他面前走过时,江遇才体会到求而不得的滋味。 ...... 又是一年春光,公主府的月季花墙前,江遇跪在搓衣板上,抬眸望向站在他面前的少女,轻声央求。 “绾绾,再给我一次机会可好?” ps: 男主前期没有心、不懂爱,后期十级火葬,都会虐回来,不换男主。 内容标签: 甜文 团宠 高岭之花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映绾、江遇 ┃ 配角:专栏免费文《掌心宠她只想变美》》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他跪下来求她复合。 立意:道歉要真诚。 ============================================= 第1章 前世 ◎出府◎ 景泰二十九年,冬,京城。 沁香阁中,丝丝缕缕的蘅芜香从鎏金的香炉里蔓延出来。内室的妆奁前,萧映绾身着一袭窃蓝穿花云锦裙,坐在灯下,低着头在天青色的缎面上绣几根翠竹。 修长如玉一样的手指捏着针线,在绣绷上下穿梭着,极为熟练,几针点缀下来,那缎面上的翠竹栩栩如生,犹如风过,扬起竹叶翻飞的姿态。 最后一针落下,萧映绾抬起绣好的翠竹在灯下仔细地端详,嘴角扬起,十分满意自己的成果。 啪! 烛台上的烛花,爆了一声。 随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廊下响起,萧映绾不明所以,抬起头向外张望。 千霜推门进来,一脸焦急,她疾步走到萧映绾身边。 “发生什么事情,这般慌张。”萧映绾问道。 “郡主,公主府传话,国公爷兵败归来,受了重伤,现下正在府中医治,听公主府的人禀报,国公爷似乎是不好了。” “什...什么?” 尽管萧映绾听得清楚明白,可身子却像是一时未反应过来。 千霜见萧映绾这副模样,急道,“郡主,您一定要挺住,国公爷一定会没事的。” 萧映绾的心狂跳不止,面色发白,整个身子似乎都要战栗起来,双膝软得不像话。 可是她告诉自己不能倒下,这个时候要冷静,父亲在外征战多年,用兵如神,从未有过败绩,况且出征前,她得知此次只是北境小战,为什么父亲又会在这样的战役中重伤兵败? 萧映绾强忍住哭意,“带我回去。” 萧映绾的乳娘周嬷嬷此时进来,双手拿上一张狐皮大氅披在萧映绾身上,又把手炉里填好了碳,递到萧映绾的手中。 “郡主,莫要慌,老奴会陪您出府。” 萧映绾见周嬷嬷做事井井有条,并不慌乱,心下安定不少,到底是有见识的老人家。 “夫君可回府了?” “家主还未归。”周嬷嬷回。 萧映绾深吸一口气,管不了那么多,今夜她必须回府去看父亲。整理好后,萧映绾带着千霜与自己的乳娘周嬷嬷,去往慈安堂,那里是婆母柳氏居住的地方。 江家门第规矩森严,一切都为江夫人为首。即便萧映绾身为郡主,嫁进江家后也同样要遵守,更何况媳妇深夜离府。 到了慈安堂,迎接萧映绾的却是紧闭的大门,萧映绾知道这个时辰,柳氏早已经睡下,她平日里绝不敢在这个时间打扰。 可此时,萧映绾却顾不上一切,父亲还在等她啊。想要出府,必须经过柳氏同意,才可。 面对紧闭的院门,萧映绾鼓起勇气,伸手拍门。 “母亲,您开开门,儿媳有要事要禀。” 等了半晌,并无动静,想来是守夜的婆子睡得熟了。 萧映绾再次拍门,“母亲,您开开门,儿媳有要事要禀。” 片刻,慈安堂终于传来窸窣的动静,有守门的婆子,一边穿着袄子,一边咒骂着开门。 “谁啊,大晚上吵嚷,惊扰了夫人歇息,担当得起吗?” 第2章 开门一瞧,见是萧映绾主仆三人,那守门的婆子眉眼落下。 “呦,是少夫人,这大晚上您来闯慈安堂,真不怕夫人急了?” 刘妈妈眼中满是不屑,因为萧映绾扰了她的歇息,自然心里不顺。 萧映绾敛身,十分有礼,“扰了刘妈妈歇息,实在对不住,只是我有要事出府,叨扰母亲,还请通传。” 刘妈妈见萧映绾穿戴整齐,面色似有焦急,更是拿腔作调,“少夫人,这江家规矩森严你不是不知道,戌时门禁,这历来无人敢破,你这番打扰夫人,不怕触犯家法吗?” 萧映绾见刘妈妈这副模样,仍旧好性哄她,“刘妈妈,我省得,只是实在是有要紧事,要出府,还请刘妈妈帮帮忙。” 说着,便把一早预备好的金稞子塞进刘妈妈的手里面,那刘妈妈掂量手里的分量,心里满意,扔下一句,“等着吧。” 萧映绾点头,站在外面等,雪花簌簌地落下,萧映绾的脸色被冻得越发的泛白,双耳如同麻木了一般,可是跟心里的焦急比,那些娇气早已经算不得什么。 她时不时朝院内望去,只盼那刘妈妈能快些出来,她好可以出府。 未几,刘妈妈才迟迟出来,萧映绾上前,“刘妈妈,夫人可同意了?” 刘妈妈道:“夫人让少夫人进去。” 萧映绾对着刘妈妈点头,“劳刘妈妈带路。” 萧映绾疾步进了慈安堂,此时堂已经掌起了灯。她进到正堂内,只见上首坐着一名美妇人,她衣冠齐整,发髻光洁,并未因临时被人打扰而见丝毫凌乱,虽年近半百,保养却极为得当,这便是江家夫人,柳氏。 萧映绾自知深夜打扰,柳氏必定恼怒,上前直接跪拜,阐明缘由,“儿媳深夜叨扰母亲,实属不该,触犯家规,儿媳愿领责罚,只是父亲兵败重伤归来,儿媳心有不安,必定要今夜前往,还望母亲恩准。” 柳氏垂眸望着跪在地上的萧映绾,脸色不怒不喜,却带压迫人的威严。 过了良久,柳氏发话。 “此事,我不允。” 萧映绾听见柳氏说这话,心里登时凉了半截。 “你说,镇国公兵败伤重归来,你可知,兵败一事可大可小,镇国公从无败绩,而却输在这场小战之上,镇国公战功赫赫,但功高盖主,若是有人借此事做大文章,你身为江家儿媳若此时去探望,你可想过我江家会如何?” 柳氏的每一句话何曾不是萧映绾考虑过的,只是柳氏考虑的是江家,而她考虑的是父亲。萧映绾明白,柳氏此时的态度,多说无益,她此时相见的是父亲啊。 压不住心里的失望,萧映绾不敢再违背柳氏的话,敛身道:“儿媳明白。” “你夜闯慈安堂,去浅云阁闭门思过吧。” 萧映绾低头,“是。” “周嬷嬷扶少夫人回去。” “是。” 周嬷嬷上前将萧映绾扶出慈安堂,柳氏叫来身边的张嬷嬷低声吩咐几句才起身去往内室。 回沁香阁的路上。 萧映绾自然不会死心,如今求婆母出府这条路已经行不通,而夫君还未归来,无人替她做主。 那也唯有硬闯这一条路,那是她的爹爹啊,最宠爱她的爹爹,他伤重,他又怎能不见呢? 萧映绾带着周嬷嬷与千霜,去了侧门。 可今夜的侧门,竟然有四个家丁在守门。 萧映绾人不死心,去了江府的西北角门,也是同样的情况。 她心下凉透了,“看来,婆母是铁了心地不让我出府。” 周嬷嬷与千霜上前安慰,“郡主不必担心,待大人归来,一定会让郡主出府的。” 萧映绾摇摇头,泫然欲泣,“嬷嬷,我等不及,我没有时间了。” 那个人,即便真的归来了,会真的带她出府吗? 不,他不会。 他比婆母,更冷漠。 周嬷嬷见萧映绾这般焦急,毕竟是她从小奶到大的孩子,绾绾是她的心头肉啊。 她心下一横,“郡主不必着急,老奴我今日跟他们拼了,我也要让郡主出府,见国公爷。” 千霜也点头,“嗯,我也是,郡主放心,我们一定拦住那些人。” 萧映绾没有想到,心生绝望之际,这两个从小伴着自己长大的人,会这般对她,她们的坚定,好像也给了自己信心,她收起绝望,冷静起来,“嬷嬷,千霜,绾绾谢谢你们。” 说罢,萧映绾对着二人施礼,惊得两人急忙将她扶起,“郡主,快别这样。” 萧映绾不再多礼,三人商议,去往守卫最薄弱的西侧门出去。 萧映绾看着,有三个家丁,在此巡视。 周嬷嬷轻声道:“郡主,我去拦住他们,届时您和千霜跑出去便是。” 萧映绾拉住周嬷嬷,“不可硬闯,我们还需要一点方法才是。” 萧映绾对着两人耳语几句,便带着千霜隐在墙角。 寂静的雪夜,一弯月挂在夜幕之上,一切都悄然无声。 “有贼啊!” 忽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寂静,引起一阵一阵骚乱。 “啊,抓贼啊!快来抓贼。” 江府的各个院落,纷纷被这尖叫惊醒。 西侧门的三个家丁纷纷朝院内张望,此时已经有人从院内冲出,吼道:“贼在哪呢?” 第3章 周嬷嬷惊慌着跑出,“快抓贼,那贼去往东院了,万一丢了东西可怎么才好啊?” 大批的丫鬟小厮嬷嬷跑去东院,守嬷嬷看着守门的三人仍然无动于衷,有些焦急,她上前催促,“快来人呐,那贼人若是惊扰了少夫人,可怎生好...” 那三个家丁,看着周嬷嬷慌乱,其中一人道:“你们两个去那边看一下,我守在这里。” 两名家丁去往东院查看,周嬷嬷见剩下一人,无动于衷,知是再也无法,她鼓起勇气,上前死死抱住,那名家丁,呼喊道:“快,走!快,走!” 萧映绾看着周嬷嬷死死抱住那家丁,心头不住地颤动,尽管此刻她心如刀绞,无法忍受年纪老迈对她从小护到大的乳娘,竭尽全力帮助她,她想嬷嬷会不会因此受伤,事后会不会被将罪责罚。 一时间,万千念头涌上她的心坎,可是她不能细想,她不能,她只能利用这唯一的机会跑出去,跑出去见她的父亲,哪怕远远看上一眼也好。 萧映绾带着千霜跑出去了,漫天的大雪纷纷扬扬,好似鹅毛落在她的身上,她的脸因为奔跑而泛出不均匀的红,喘出的水气,随口飘散在空气中。 夜半雪夜的街头上空无一人,主仆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街头上,不敢回头向后看。 “站住...” 果不其然,江家的家丁追赶过来。 萧映绾带着千霜在雪中,加快了步伐,可这雪这样深,好像并没有快多少。 相反,江府的家丁迈着宽大的步子,很快就要追上她们。 “啊!” 萧映绾脚下一滑,一个踉跄,跌在雪中。 “郡主!”千霜惊呼着,“郡主快起来,他们就要追上来!” 可是她不甘心,爹爹还躺在床上,想要见他的绾绾呢... “爹爹...” 萧映绾呢喃一声,她想要起身,可脚腕上传来的剧痛,让她根本起不来。 萧映绾的心绝望极了,恍惚之际,好似听见有车辕声向她而来。 萧映绾抬头,看见宽大的马车向她驶来,车前的灯笼上,写着“江府”二字。 是他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点个收藏吧,求求了,呜呜~~~ 预收文《皇上成了娇娇儿》超级好看哦,喜欢的宝儿去戳戳收藏呀。 李贤儿柔弱且娇气,喜欢躺平,后宫嫔妃送她雅称“咸妃”。某日侍寝后她竟与皇帝交换了灵魂。从此,杀伐果断勤政爱民的帝王成了柔弱不能自理的娇娇儿,整日靠在深宫里的咸妃身边。而咸妃却将手伸到朝堂,干预朝政,朝中大臣联合上书咸妃妖媚惑主,理当处斩,否则大凌必亡。 而皇帝却在早朝中声泪俱下,述说着自己与咸妃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咸妃保住了一条命,但被打入冷宫。深夜,冷宫之内。年轻的帝王眼含热泪跪在地上央求着盘坐在榻上的咸妃。 “皇上,妾错了...妾不该顶不住弹劾,将您关在这里,妾立刻想办法救您出去。” 一道闪电下来,两人对视良久... 原本床上一脸淡定的咸妃,一个咕噜滚下床,对着还跪在地上犹有泪痕的帝王磕头。 “妾愿在冷宫孤独终老,一辈子不出去,只求皇上留妾性命...” 盛华晏起身,垂眸看着地上抖成筛子的女人,他轻声冷笑。 “想在这里躺平,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翌日,众臣看着娇娇儿的帝王恢复冷冽之气,仍将打入冷宫的咸妃带上殿听政。 一年后,咸妃戴上后冠,成为大凌的“咸后”,仍旧稳坐朝堂。 只见她哈欠连天,闭上眼靠在帝王肩头昏昏欲睡,阴鸷狠厉的帝王一声令下,“退朝。” 随即,他抱着睡着的咸后朝寝殿走去。 众臣唉声叹气,是天要亡我大凌啊,妖妃,果然是妖妃... 把他们不近女色勤政爱民的皇帝还给他们!!!! 娇贵柔弱躺平咸鱼*杀伐果断阴鸷狠厉 第2章 前世 ◎去世◎ 萧映绾回过头,看着逐渐要追赶上的家丁。 她知道,若就此罢手,必然是会被抓回去的结果,若是求一求那个人,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尽管他是那样冷漠,对她又是那样不屑一顾。 想到这里,萧映绾咬着牙,不顾脚上的剧痛,踉跄着站在那马车的前方,张开手臂,拦住那马车的去路。 萧映绾站在街道中央,对着车内的人大声道。 “夫君!绾绾有事求您...求您帮帮我。” 驾车的小厮,看到这一幕也吓了一跳,紧紧拉住缰绳,终于在离萧映绾还有一尺的距离停下。 雪夜中,小厮看不太真切,怎么大半夜地会有女子站在街中央,对着马车之中的人喊夫君? 他知道他家大人颇受欢迎,经常受京中贵女追求,可这么奇特的追人的方式,他还是第一次见。 “发生何事?” 车内传来一道清冽又冷润的声音。 “家主,有人拦住我们去路。”小厮回到。 萧映绾听见,那正是她夫君的声音,大理寺少卿,江家家主江遇。 萧映绾的手仍未放下,好像担心,这一放这马车就会离她而去,而江家的家丁也恰好在此时赶过来。 一群人举着火把,看到萧映绾站在雪中,也不顾发生了什么,带头家丁只记得今夜夫人下的命令,看好少夫人,绝不可让其出府,否则家规伺候。 第4章 尽管加强了守卫,还是让少夫人跑出府,现在见人就近在眼前,哪还顾上别的,带头的上前大吼,“快!将少夫人抓回府!决不能让她再跑了!” 那家丁见能将功补过,不忌尊卑,上前就将萧映绾按在雪中。萧映绾本就畏寒惧冷,在被那些家丁死死地按在雪中,凉意好似顺着骨头缝往身上钻。 千霜惊呼,“郡主!”她拼命想将萧映绾从那些家丁手下挣脱开,可最后连自己也被按下。 萧映绾此刻心里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马车之中的那个人身上,她借着机会朝马车内的人道:“夫君,是我,我有要事要禀,爹爹危在旦夕,求您让我去见他一面。” 话语间落下,只见马车吱呀一声被推开,从里面走出一人来。 借着隐隐火光,尽管微暗,可仍能看清楚那人身材颀长,一袭月白的长袍,从容地从马车走下,清冷的气质好似要与这风雪融为一体,可走近,看清楚那人的容颜,却如同画中走出的谪仙,剑眉星眸、高鼻、薄唇,五官像是上天亲手雕刻出来,一切都好看得那样恰到好处。 萧映绾看向江遇,他深夜归来,想来是办完公下值。她在心里轻轻叹息,这个成了亲一年多的夫君,从不曾与她同榻而眠,也从不与她多说一句话。在外人面前,她与他相敬如宾,可到了内宅,萧映绾知晓,她连见上他一面都很难,更别提夫妻情分。 若不是郡主身份压着,萧映绾怕是在江家的日子要无比艰难。可她又能怎样呢?若不是当初的一见倾心和一腔孤勇的爱慕,她也不会嫁给他,尽管他那样冷,她也仍然不后悔。 “住手!”江遇喝止住江府家丁。 他眉间微蹙,良好的教养,让他看不惯一群男人对一个弱女子动粗。 江府家丁借着火光,认出江遇,纷纷跪下施礼,“参见家主。” 江遇冷声,“起来。” 千霜将萧映绾扶起,萧映绾看着深夜归来的江遇,仍旧是一副清风霁月、矜贵高雅的模样,而自己现在确实狼狈至极,心里十分不自在,什么时候,她抖应该是体面的。她顺手拂过凌乱的鬓发,抬眼望着他。 江遇终于看向她,萧映绾看到他眉心微蹙,大概是恼怒,他的妻子在雪夜逃出家门,被家丁追赶,撞在他面前。 可她心里还是隐隐地期待,希望能够用两人为数不多的夫妻之情,帮她这一次。 “上车,你们散了。” 江遇冷冷地扔下这句话,自顾自地上了车。 一句话让萧映绾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管怎样,这一次她赌对了。 江遇任大理寺卿,对于镇国公战败归来一事,不可能不知,想来今日他这般晚下值,也定是因为此事,若是再向他打听一番,圣上的处置,他知晓也未可知。 车内温暖如春,千霜为萧映绾搓着冰凉麻木的双手。萧映绾低下头,心里思绪万千,想要开口相问,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可她还是很不安,她唯一担心的就是爹爹伤势,还有战场上的事情。 北境的战场,爹爹打过不下数十仗,从无败绩,爹爹对哪里的气候、地形、敌方军队了如指掌,为何又会这场仗败下阵来,实在是让人不解,只是担心,圣上会作何处置。萧映绾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江遇,又垂下眼眸。 “天亮,圣旨就会下,你要有心理准备。”江遇的声音响起。 萧映绾听见江遇告诉她要有心理准备,这是什么意思? “圣上会怎样处置爹爹?” 江遇的抬眸冷眼看向萧映绾,“圣上未下旨意之前,无人能够揣测圣意。” 萧映绾看到江遇疏冷的眼眸,那是她熟悉的情绪,他厌烦她。她知道的,他能告诉她这句话,已经是好意了。 她不应该得寸进尺想要探听得更多,毕竟他从不会与她多说一句话。 今夜婆母已将此事蹊跷利害关系说与她听,保护江家不让她出府没有错,可江遇更应该清楚这里面的内情,更知晓此时带着她去公主府,会为他为江家添上许多麻烦,可他还是带着她去了。 他又将圣旨一事提醒她,他已经在他能力范围之内做到最好。 她又能奢求什么呢? 马车很快到了公主府,萧映绾看着公主府灯光如昼,上下步履匆匆,没有挂白,她不顾脚上伤,下了马车,疾步走向主院。 推开门,看见侍女端着一盆血水出门,萧映绾往内室走去,整理好忐忑的心绪。 她看见赵昭正坐在床头,握住一个人的手。 “母亲,爹爹如何了?” 像是怕惊扰了床上人的休息,萧映绾问得小声,赵昭转过头,见是萧映绾,擦了擦眼角的泪,“绾绾,你回来了?快跟你爹爹说几句话吧。” 赵昭知道萧慎这一次挺不过去,为了不给绾绾留遗憾,她才差人去传信。 江遇坐在外间,赵昭有些意外竟然是江遇送绾绾过来。 萧映绾看着躺在床上的萧慎,他紧闭着双眼,身上缠绕的绷带已经渗出血来。 “爹爹...” 良久。 萧慎才努力睁开眼,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萧慎嘴角涌现笑意。 “绾绾,爹爹无碍。” 萧映绾点点头,“爹爹,你快些好,等你好了还要带绾绾骑马呢。” “好...” 第5章 萧慎知晓自己已经是弥留,能够在死之前还能再见自己的女儿一面,已然无憾。只是担心这一仗,又会给女儿和长公主带来怎样的变故,他思虑良久,只想他只想保女儿与妻子在往后的时光无虞。 “绾绾,江遇对你可好?” 萧映绾点头,“他待女儿很好,今夜就是他带我来的。” 萧慎看见自己女儿嫁了个神仙一般的郎婿,江遇此人才华横溢,将来必定会在朝堂之上大有作为,而成亲一年,几次接触下来,看着将江遇与绾绾相敬如宾,也算放下心。 又艰难地从枕下摸出一封信笺交给萧映绾,“答应我,一定要亲手呈到圣上面前,此信可保...呕...” 萧慎吐出一口血来,染红了床褥,看上去触目惊心。 “爹爹!” 萧映绾的呼唤,让赵昭与江遇走进来。 萧慎吊着最后一口喘息着,“此信可保你和你母亲无虞,务必...务必,呈至...呈至圣上跟前...” 萧映绾握紧手中的信,“爹爹放心。” 萧慎最后看了一眼赵昭、萧映绾,“阿昭...绾绾...你们...好...好...活着...” “爹爹!!” “公爷!!!” 一屋子的人纷纷跪下,大宣的一品镇国公,那个战功赫赫镇国公,就这样因为一场败仗伤重难返,撒手人寰。 萧映绾无法相信,从小宠爱她的爹爹,怎么会就这样离自己而去。 她甚至流不出眼泪来,她真的很想为爹爹哭一哭,可是却怎么也流不出眼泪。 灵堂被慢慢搭起来,皎皎一身素白,跪在堂前。 手中的信是爹爹最后的遗愿,眼前除了江遇能够抵达天听,无人能够帮助她。 萧映绾捏紧手中的信,来到江遇身前,还未从父亲去世的悲伤中缓和过来,就要去求眼前这个人。 “夫君,送信一事,还请拜托您,此事关乎母亲,我不想爹爹带着遗憾走。” 江遇冷眸看着萧映绾,“萧映绾,你真的觉得,我会对你言听计从?” 萧映绾听见这话心里凉了半截,她抬眼,含泪望着江遇,不知该如何回答,心底那点仅剩的自尊,告诉自己,萧映绾,你不该再求他了。 他今夜能带她来这里,已然对她很是照顾,她也不应该为家里事情,不断麻烦她。 她收起自己的委屈,抬眼看着江遇,“夫君,若不方便,那我便不麻烦夫君。” 江遇仍旧坐在椅子上,想要看着萧映绾会作何? 萧映绾知道不能再耽搁,若是不能在天亮下旨之前,去皇宫送信给皇帝舅舅,那她和母亲,就会是另外一种下场,这绝对是爹爹不愿意看到的。 萧映绾不愿再多想,她公主府一应事宜安排好,去后院牵出一匹马,直奔皇宫而去。 江遇坐在马车中,看着萧映绾离去背影,无人知晓,他隐在袖中的手慢慢握成拳。 到了皇宫,看到门禁森严,萧映绾知晓,若是以普通的理由,一定不能惊扰禁卫军开宫门,甚至还会被论罪,要怎样才能让宫门打开,顺利见到皇帝舅舅? 萧映绾将怀中的密信掏出,上面尤带有爹爹的血迹,写着圣上亲启,这封信用火漆封得完好,圣上亲启前任何人不得开启。 如今萧映绾也就只有赌一赌,这封信的内容到底是什么,爹爹说这封信能够保她和母亲无虞,若是此次兵败真实情况呢? 想到这里,萧映绾翻身下马,双手托举这封染血的密信,高声喊叫。 “臣女有紧急军情密报,还请圣上亲启。” “臣女有紧急军情密报,还请圣上亲启。” “臣女有紧急军情密报,还请圣上亲启。” 一声声刺耳的喊叫,直到萧映绾的嗓音喑哑,宫门终于开启。一个小太监将萧映绾领至御前,她终于在御书房,见到大宣皇朝的皇帝,宣帝,赵珩。 皇帝穿着一身明黄里衣,坐在龙椅上,“是你在宫门前叫嚷?” 萧映绾跪在案前,“是。” “你说有紧急军情密报?” “是。” “呈上来。” 小太监将那密报呈到皇帝手中,萧映绾看着皇帝亲手打开,终于放下了心。 皇帝看完后,只说,“回去吧,孩子。” 萧映绾磕了一个头,慢慢退出殿外。 快到门口的时候,皇帝问,“为什么不替镇国公辩驳?” 萧映绾回头,“是非功过,自有评说,圣上也有圣上的难处,臣女不愿置喙。” 赵珩看着萧映绾,刚没了父亲,又能冒险用计将信送到他手上,实属不易。 这孩子,倒是有几分坚韧的品质。 宣帝道:“你是个明白事的孩子,回去吧。” 萧映绾归来的时候,天色快亮,她想哪怕父亲的密信,能够让圣旨改变万一也是好的。 天色泛白之时,公主府进了一众羽林卫,又从后面进来一位内室监。 赵昭与萧映绾都认得,那是圣上的贴身太监,李德。 李德手里拿着圣旨,走到院中,扬声道。 “云阳长公主赵昭,朝月郡主接旨。” 作者有话说: 宝儿们,喜欢女鹅的,咱们点点收藏哇,我爱爱爱爱爱你们哦!mua! 第3章 前世 ◎重罚◎ 赵昭与萧映绾不敢怠慢,跪在面前. 第6章 李德扬声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今有镇国公在北境一战中,与匈奴通敌叛国,失我大宣北境安昌城池,致百姓民不聊生,赐挫骨扬灰之刑。不可戴孝,不可办丧,不可哭丧。因镇国公以多年功绩相抵,特派云阳长公主守先皇陵墓五载,朝月郡主褫夺封号,降为县主,钦此。” “臣妹接旨。” “臣女接旨。” 赵昭心痛至极,听闻萧慎竟然犯了通敌叛国之罪,满是震惊。 萧映绾亦是同样的反应,可看着赵昭险些晕倒,她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接旨,端庄得体将李德送出府。 回到赵昭身边后,萧映绾看着赵昭旦夕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母亲,他们说爹爹通敌叛国,怎么可能?我不相信。” 萧慎的走,给赵昭带来巨大的打击,她抱着萧映绾,“绾绾,你要好好的,你一定要好好在江家,知道吗?” 赵昭知道,此刻百年氏族的江家就是萧映绾唯一的庇佑。 萧映绾点头。 此时,院内响起一阵嘈杂,萧映绾出门看,是羽林卫将白番都撤了下去,可看到有人动向萧慎的棺木时。 萧映绾的心一阵绞痛,她跑过去,用身体死死抱住萧慎的棺木,“你们不要碰我爹爹,不要碰...我只想好好跟他道别。” 可羽林卫是受了圣旨而来,自然要按旨办事,萧映绾此刻泪如雨下,爹爹去北境半年有余,伤重归来话说不过三句,就离她而去,而她现在连保全爹爹的能力都没有,哪怕让她再多陪一会爹爹也好。 羽林卫没有想到,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会有这般大的决心,尽管她身份尊贵,可是在圣旨面前又能如何。 羽林卫再次出手,将萧映绾拉开,“爹爹...我求求你们,不要碰我爹爹...我还没有跟爹爹道别,求求你。” 她不顾形象,声嘶力竭地喊叫,只想陪着爹爹哪怕片刻都好。 “住手!” 堂内,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威严而不失力度。让人停了不得不停下手的一切。 众人回过头,看着江遇走近,他对着羽林卫指挥使,说道:“张大人。” 那羽林卫指挥拱手道:“江大人,怎么,江大人是来给岳丈大人送行的?” 江遇深看了一眼那羽林卫指挥使。 “只是想跟张大人谈论一下,明园那桩案子。”语气仍旧是一贯温和的态度。 这一眼让张朝有些胆寒,明园的案子自然是归这位大理寺卿审理,只是翻案人是他外甥,他也从中捞过些好处,若是被这杀人,手下一抖,他怕是连这羽林卫指挥使也难做下去。 更何况江遇这人,颇受圣宠,往后仕途定然是平步青云,若是得罪他,怕是以后仕途不顺,这镇国公又是他岳丈,何不借此事卖他个人情,以后遇事也好说话些。 “江大人,半炷香的时间,不能再多了。” 说着,羽林卫退出了灵堂。 萧映绾看着刚才那一幕,她不知江遇为什么会在此时出现,只是刚才他... 他是在帮她吗? 萧映绾理了理衣裙,走到江遇面前,恭恭敬敬屈膝施礼,“谢过夫君。” 江遇转身,朝萧映绾扔下一句,“半炷香。” 萧映绾点头,转身去往内室,将赵昭扶到灵堂前,母女二人,将棺盖推开,与萧慎好好道别。 半炷香后,萧映绾与赵昭终于整理好情绪,任由羽林卫带走了萧慎。 萧映绾看着江遇,她知道爹爹被带走了,她也要跟他江府了,可是她还有许多话要与母亲说,若不好好安慰母亲,往后的日子她要怎么过? 不管了,无论江遇是怎样的态度,萧映绾都决定一定要留下来陪一晚母亲再走。 她深吸一口气,来到江遇的马车前,轻敲车窗,窗子被打开,露出江遇半张脸。 “夫君,我有一事相求。公主府徒遭变故,我想陪一晚母亲,明日...明日再回府。” 江遇看到萧映绾正在车外仰头看着她,她十七岁的脸,美的那样极致,那样倾城,此刻她看向他的眼眸满是祈求。 江遇冷冷地收回眸光,放下车窗,“回府。” 自上传来这句话,萧映绾松下一口气,看着江遇的马车离开,这两日跟他对她说的话好像已经超过这两个月对她说的话。 萧映绾看着马车离去,他对自己这个样子也没关系,至少他让她留下来了,不是吗? 这一夜萧映绾与赵昭同榻而眠,她怎么也想不到,显赫一时的萧家,怎么会一瞬间分崩离析,爹爹死了,母亲去守墓,而她失去了郡主的身份,她知晓这已经是父亲尽最大努力,保全她们的结果。 可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又怎么能在一时之间接受,而那些失去亲人的伤痛,却是需要长久的时间去治愈。 经历这一事,萧映绾想着,即便江遇不爱她,她也当好好敬他。她要好好活着,这是爹爹唯一的遗愿。 她那些负担又隐秘的爱,她会妥善收藏,他需要的是当好他妻子的萧映绾,不是爱他的萧映绾。 ...... 江府祠堂内。 满是牌位的桌案前,江遇光着上身跪在那里。 “啪!”的一声。 一道脆响落在他的背上,他闷哼一声,咬紧牙关。 “啪!”又是一声。 第7章 柳氏下手极狠,仿若借着手中长鞭,发泄自己无限的怨气,好似面前跪着的不是自己亲生儿子,而是不悲不喜的木头。 “说!你为何要帮她。” 柳氏的五官因为气愤,而变得微微扭曲。 江遇咬着牙,并未回答。 柳氏手持长鞭指着祠堂之上,正中的牌位,“你可对得起你的父亲,你的恩师! 你答应过我,有生之年一定要为他们手刃仇人...你亲口发的誓,你可是忘了?” 面对柳氏的咄咄逼人,江遇只是隐忍。 又有几鞭重重地落下,江遇咬着牙受下。 柳氏撒出气,扔下皮鞭,疲惫地走出祠堂,独留江遇一人跪在那里。 良久。 江遇慢慢起身,挪动僵硬的肢体,他的胸前与后背新伤加旧伤,无一处完好。 他颤抖着将衣服一件一件穿上身,艰难地走出门,他仰头看天。 风雪,似乎又重了几分。 是日。 一早,萧映绾与赵昭道别昨日赵昭与她彻夜长谈,两人下定决心,即便以后日子艰难,也会努力将日子过好,不会自暴自弃。 萧映绾性子高傲,赵昭只怕生出这种变故,会让萧映绾颓废,可是经历昨日,萧映绾好似一瞬间长大,对许多事情看淡了不少,赵昭也放下心来去守陵。 江府的马车过来,停在萧映绾身前,她最后抱了抱赵昭,“母亲,有时间,绾绾会去看您。” 赵昭知晓江府门禁森严,萧映绾嫁过去,明里暗里受了许多苦,可那又怎样呢,现在江府已然是庇佑绾绾最好的去处。 “绾绾,一切都要小心,保护好自己。” 萧映绾点头上了马车。 赵昭目送萧映绾离去后,动身去往皇家陵墓。 到了江府,萧映绾知晓,自己硬闯出府,已然犯了家规,躲不过柳氏的责罚,早日去认错求得原谅才是正道。 萧映绾下了马车直奔慈安堂而去,萧映绾整理好心情,缓步走在廊下,不想叫人瞧出自己的情绪,一早她让千霜在眼底铺了好些粉,只是还遮不住熬红的眼眶。 忽听得堂内传出,“卿卿若做了少微的...” “哈哈哈,那自然是好...” “老夫人...何必打趣...” 萧映绾听得不真切,卿卿是谁?要做江遇的什么? 是妾吗? 她刚失了父亲,公主府失势,江遇便要纳妾吗? 想到这里,萧映绾心揪地一痛,鼻尖的酸涩怎么也忍不住。如今,江遇便是连表面夫妻,也不愿与她做了? “少夫人!” 廊下的婆子见她过来,给她行礼,萧映绾敛身,随即进了堂内。 慈安堂内气氛和乐,柳氏坐在上首,旁边坐着一位清丽婉约的姑娘,看上去像是刚刚及笄的年岁,只是那姑娘面色冷白,有些病态。 这边是那位卿卿吧,果真如扶柳若风一样,看了惹人怜惜。 堂内左边坐着长房大嫂白若云,旁边是三房弟妹宋意晚,江遇则是坐在右侧,许是因为有卿卿在,平时冷若冰霜的江遇,眉眼也温和几分。 萧映绾因刚失了父亲,一身缟素,与慈安堂内和乐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众人见她进了堂,不再说话。 萧映绾对着柳氏屈膝施礼,“儿媳给婆母请安,前日因家中变故,儿媳擅闯出府,特来领罚。” 白若云看着萧映绾,“不是我说你,绾绾,你夜半叨扰婆母休息,硬闯出府,甚至还敢夜半叫宫门,如今江府因为镇国公一事,已然被各世家议论纷纷,你怎能如此不知收敛。” 白若云以往因为萧家势大,赵昭虽然是先帝义女,但颇受太后喜欢,萧映绾又有那样一副好容貌,嫉妒之心油然而生,如今萧家遭逢变故,萧映绾也从郡主变成了县主,白若云心里畅快许多,嘴上当然忍不住贬损两句。 宋意晚在一旁拉了拉白若云的衣袖,“大嫂...”示意她少说几句。 “够了!” 柳氏出声,喝止白若云,白若云见柳氏脸色阴沉,噤若寒蝉。再看江遇,仍旧是一贯的清风朗月,好似此事与他无关一般。 萧映绾,你即便嫁个神仙似的郎君又有何用?什么举案齐眉、相敬如宾,那都是做样子给外人看的戏罢了。 萧映绾此时却不想理会白若云对她的嘲讽,她更在意柳氏的态度,还有她身边的那个姑娘。 她本能地感觉,那个卿卿姑娘,是真的要给江遇做妾?若此时婆母想让江遇纳妾,那她又能怎样? “绾绾,你可曾记得你出府前,我对你说了什么?” “记得。” “既然你罔顾我的话,你身为我江家儿媳,不顾就江家的声誉一意孤行,那便按家法处置吧。” 萧映绾沉声,“好。” “来人。”柳氏一声命令。 上来四个婆子,其中有江氏戒律院的张婆子,拿起家规诵读,“违背家主命令者,罚二十棍,跪祠堂三日。” 萧映绾无可辩驳,若是以后还想在江家过下去,那她一定要过这一关。 戒律婆子宣读完后,其他婆子搬来长凳与戒律棍,准备施刑。 萧映绾被按在凳上,问询赶来周嬷嬷与千霜闯进堂内,跪倒在柳氏面前,周嬷嬷道:“夫人,求夫人宽宥,郡主身子纤弱,府中图遭变故,难掩悲痛,如今再受家法行刑,可怎生是好啊?” 第8章 千霜直接趴在萧映绾身上,“我来代县主行刑。” 萧映绾被周嬷嬷与千霜的护主忠心所感动,只是,她抬头看了一眼江遇。 江遇,他会替她说一句话吗? 作者有话说: 作者:求个收藏,还想要留言,卑微...心酸... (我发现我有点蹬鼻子上脸了) 第4章 前世 ◎初遇◎ 4 “来人!将这两人给我押起来!”戒律婆子出声呵斥。 萧映绾抬眼看向江遇,此刻,江遇正坐在她的身前,一身月白云锦衬的他如中皓月,而她此刻在他面前,像是一团泥,泥泞不堪。 他冷漠地看着她发生这一切,冷漠地看着她被长嫂取笑,冷漠看着她被行刑,冷漠看着她在这个家中毫无尊严。 这就是江遇,一个丝毫不爱她的人,在她身上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戒律棍落在她身上的时候,萧映绾瞬间蹙起眉,后背上疼痛,像是火蔓延到她的全身。 一下,两下... 萧映绾豆大的汗珠落下,她强咬住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周嬷嬷与千霜拼命地喊,“县主...” 萧映绾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慢慢地,她听不见白若云的嗤笑,听不见柳氏的愤怒,听不见周嬷嬷千霜奋力地呼喊。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朝那片月白伸去,那是她唯一的光,江遇,她的丈夫,她所爱的人... 纤长的手指,捏住那片皓白,轻轻晃动。 硬闯出府是她的不对,可她心里还是隐隐地生出一丝期待,那点微不足道的期待,她知道江遇并不能为她做任何事情,她一定是糊涂了... 她不光不该求他,更不该在上元灯节遇上他,不该在那场大火中爱上他才是。 ...... 景泰二十六年,上元灯节。 萧映绾今年刚刚及笄,恩求了赵昭许久,赵昭才答应在上元灯节的这日让她出门。 上元这日一早,萧映绾早早地起床,“千霜,幼雪。” 千霜与幼雪听见萧映绾的动静,忙带着一众小丫鬟鱼贯而入。 千霜将账慢挑开,笑着问:“郡主今日怎么起得这般早?” 萧映绾起身趿上鞋,坐在妆奁前,屋里的地笼烧的热,让她皙白的脸上透着粉嫩嫩的颜色,更显明艳动人。 萧映绾任由一众小侍女伺候自己梳洗并上妆,及笄以后,母亲就允许她上妆,送来了许多胭脂水粉,她喜欢了好几个月。 她伸手抻了一个懒腰,感觉放松了许多,“今日不是上元节啊,我当然要早点起来。” 幼雪道:“那是天黑以后郡主才被允许出府呢。” 萧映绾道:“那不一样啊,我要去给爹爹、母亲请安,还要跟周嬷嬷一起包汤圆,恩,还要做一盏花灯,要做好多事情呢。” 萧映绾心里盘算着,忙碌一日,也不见累,反倒是更加期待夜晚的到来。 及至傍晚,萧映绾和萧慎还在给自己的小鱼灯安上蜡烛,周嬷嬷引着一人来到正堂。 “快看,是谁来了?” 萧映绾抬头笑着叫,“韫哥哥,你来了。” 陆韫是广平侯之子,两家是世交,陆韫从小就与萧映绾亲厚。如今陆韫十九岁有余,已然是芝兰玉树、一表人才。 朝萧映绾一笑,上前为萧慎赵昭请安,“陆韫给世伯、长公主请安。” 萧慎手中的动作未停,仍在给手里的小鱼灯安装蜡烛,“我们很快就好。” 安好以后,萧映绾朝陆韫显摆,“韫哥哥,你看爹爹给我做的小鱼灯笼可好看?” 陆韫点头,“好看,街上还有更好看的大花灯,我带你去看。” 这一句话说萧映绾更加兴奋,两人见天色暗下,动身出了门。 萧映绾一出门像是撒了欢的小兔子,觉得这也新奇,那也有趣。她今日穿了一身银朱彩绣棉衣裙,外披着织锦镶毛斗篷,在人群中穿梭,看上去华贵至极。 可再华贵的衣饰,也无法让人忽视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倾城的五官是那样灵动、自然,走在人群之中,总是会叫人一眼就捕捉到这个明媚动人小姑娘。 世人都说,镇国公之女朝月郡主,生就得来一副好相貌,及笄后定是冠绝京城果真不假。在萧映绾未及笄之前,早有求亲世家踏破门槛,门第是一个比一个高,郎君的相貌更是一个赛一个的好。 只因为镇国公宠爱这唯一的嫡女,定要自己女儿嫁自己喜欢的郎婿,且家世才学容貌过得去才肯嫁。 如今萧映绾及笄,早有许多世家公子邀请萧映绾赴宴、赏梅、游湖,可她都不想去,觉得跟那些郎君玩乐无聊得很。 陆韫喜欢萧映绾,从小便喜欢。因沾着世交这一层,她占尽了先机,只是他还不急,他一定要让萧映绾喜欢他,他们两情相悦,他才会去提亲。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喧闹的街头,萧映绾看着精致的花灯、隆重的巡游,烟火不断地在四面升腾,在空中炸裂四散开来,装点整个京城每一处都热闹非凡。 忽听见前方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好...好...” 萧映绾好奇极了,“韫哥哥,前面是在做什么?我们一起去看看。” 陆韫说好,两人凑上前,原是在萃华酒楼前举办的赛诗会。 第9章 今年是三年一度的春闱,早有大批的举子在年后入京落脚,遂显得这个上元节格外热闹,随意都能碰见进京的举子。 随着各地书院的兴起,举子也分起了派别,南派为首的金陵书院,北派为首的华清书院,都是今年夺魁的热门书院。 举子进京,以比拼学识的斗诗、作画、对联,甚至奏乐等风雅之事,在京城之内渐起。京中的世家郎君贵女也频繁出街。 只是那有学识的郎君自然是想搓一搓外来书院举子们的锐气,而贵女们自然是想挑得如意郎君,只待春闱一举夺魁,好缘定今生。 萃华楼前,已经聚集了大批的公子贵女们,陆韫怕萧映绾被人碰到,在她身前,辟一条路来,挤到了最前方。 只见台上立着的屏风上写着金陵书院三,而华清书院为五。规则是十局之内,哪家书院的比分多,哪家赢,若是评分,那便要加赛一局。 萧映绾看着如此局面,说道:“这金陵书院会不会要输?” 陆韫看了看台上的情况道:“未必,这华清是整个大宣顶级的书院,只是这书院的束脩高,入选门槛更高,能够取得此书院的举子,自然是家世才学皆都拿得出手,而金陵书院则次之,但是今年,据说这金陵书院出了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他一出手,已经中了乡试、会试,连中两元,今天若是那位天才肯出手,这华清书院恐怕输了也未可知。” 话语间,只见台上的两位举子将做好的诗拿去给大儒平叛,不久后,华清书院再下一局。 台下纷纷鼓掌惊呼,那华清书院的举子,洋洋得意地拱手致谢。 金陵书院的举子颓丧地下台,对着正站在台下的一道:“少微,还是你来吧,你身为杨夫子的亲传弟子,你怎能看在金陵败给华清,你一定要替我们出口气。” 一旁的其他金陵举子附和道:“对啊,替我们出口气。” 只见那人将手中的折扇一收,负手踏上台阶,坐在桌前,沉声。 “金陵江遇前来讨教。” 江遇坐在那里的时候,台下众人从此便纷纷移不开眼,他的相貌足够亮眼,而他的才学... 第一轮,以咏梅为题。 还未等对面举子构思,江遇便起身拿起笔沾墨,在屏风上的宣纸写下。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 这首诗,写出了梅花的幽独清高,恬淡自适。众人纷纷惊叹,这是怎样的才华,无需思量,竟然张口就来,且对仗工整,意境独特,立意高深。 江遇落下笔,半晌后,对面举子才堪堪完笔,在对方的内容,高低立下。 这一局,金陵胜。 第二轮,以送别为题。 江遇还是同样不加思考,提笔写诗。 匹马西从天外归, 扬鞭只共鸟争飞。 送君九月交河北, 雪里题诗泪满衣。 同样的精彩,经过品评,金陵再下一分。比分已经追平,来到加赛。萧映绾有些紧张,“金陵书院真的会赢吗?” 陆韫道,“很难说,华清书院人才济济,若是有高手也未可知?” 萧映绾笑着道:“韫哥哥,我记得你也是华清书院出来的,你不是也要参加今年的科考,你为何不上去试试?” 陆韫今夜只有陪萧映绾这一件事,并未想上去比试。 此时已经有同窗认出陆韫来,上前道:“时远,你上去试试吧,如此强劲的对手,也就只有你能降得住” 陆韫眉眼当中自带傲气,与那些只知花天酒地的世家公子不同,陆韫为人才学渊博且文武双全,夫子评价,陆韫是华清书院世家公子中难得一见的人才。 见陆韫有推辞之意,萧映绾道:“是啊,韫哥哥,我也想看你怎样与人斗诗呢。” 陆韫见萧映绾的眼神中满是期待,不好拂她的兴致,“好,我去试试。” 陆韫上台,朗声道:“华清陆韫前来请教。” 台下贵女之中,有认出陆韫的纷纷尖叫,“那不是陆世子吗?” “啊,那真的是陆世子。” “我们今天这是什么命啊,金陵出现了一个神仙似的人物,就连不常见的陆世子也登台。” “天啊,今天可真是太精彩了。” 掌柜说道,“这加赛的题目,就是,美人。” 美人? 众人,心里纷纷思量,不知这两位,天之骄子一样的公子,会把美人写成什么样子。 只见,这次,两位公子没有即刻动笔。 众人惊奇地发现,两个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一人身上。 那便是站在前方一袭红衣的... 萧映绾。 只见今夜的萧映绾一袭红衣,站在灯火之下,她白皙的脸庞,一双小鹿眼中泛着灵动的光芒,她的鼻尖微翘,嫣红的唇不点而绛,刚刚及笄的少女,脸上仍带有稚气。涉世未深的脸是那样的名动倾城,叫人见了便觉如沐春风,如冬日暖阳。 萧映绾有些不明所以,看向陆韫,又看向江遇。 她看见一抹清冷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 萧映绾怔愣在原地,随即心开始不自然地跳动,她伸手按了按胸口。 第10章 这是怎么回事? 片刻后,两人几乎是同时落笔。 这次是陆韫先完成,只见上面写到,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 锦瑟华年谁与度? 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 若问闲愁都几许?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众人见了纷纷爆发出雷鸣一般的掌声,“好,写得真是好。”华清书院的举子们,笑起来,“这次,我们赢定了。” 片刻后,江遇的诗也做好,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众人看完,皆都愣在原地,这...真的是一个未出世的举子所做吗?世间真的有这般天才一般的人物,大家今日也终于见识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才华横溢。 陆韫从台上走到萧映绾的身边,“走吧,肚子是不是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 萧映绾道:“韫哥哥,你不看看结果吗?” 陆韫转头朝她扬起嘴角,“是我输了...” 这些年,与人比试他从无败绩,他赢得洒脱,但是输也输得从容。 萧映绾揶揄他,“输了,你怎么也这么开心?” 陆韫转头带着萧映绾进到萃华楼内,“能让绾绾看到哥哥为你作的诗,当然开心。” 萧映绾笑笑随陆韫走进酒楼内,即将踏进门槛的时候,她往后望了望,看见那一年在烟火之中的江少微,萧映绾只是觉得一切都失了颜色,心中只留下一抹白。 江遇走下台,金陵书院的欢呼声淹没了他追寻那抹红色的眸光。 是他输了... 作者有话说: 本章诗句出自: 宋·林逋《山园小梅》其一 唐朝.岑参。《送崔子还京》 宋·辛弃疾《青玉案》 宋·贺铸《青玉案》 动动你们发财小手,点个收藏吧!求求了,笔芯,比心比心... 第5章 前世 ◎相救◎ 5 萧映绾被陆韫拉进萃华楼,两人来到陆韫一早定好的包厢。那是在整个酒楼最深处,也是观烟火的最佳去处。 小二十分热情地招待两人,陆世子是这里的贵宾,第一次带着一个天仙一般的姑娘来,自然要伺候好。 萧映绾看着小二呈上的菜谱,点了几道自己爱吃的菜,就交给陆韫。 陆韫问,“怎么不再点一些?” 萧映绾道:“都不是很少想吃。” 相比这些菜,她更想吃的是冰糖葫芦、灶王糖、糖炒栗子,那些平日母亲不让吃小零食啊。 陆韫瞧出萧映绾的想法,只说,“你且先把这些吃下,想吃的东西,一会我去给你买。” 萧映绾听见陆韫这样说,自然开心,她推开窗,满城的烟花,在她面前绽放。 她惊呼,“啊,韫哥哥,哪里可真好看,啊,这个也好看,这个也好的。” 陆韫看着小姑娘欢呼,心里也高兴,不枉他苦求父亲多时,能得一个出来陪伴她的机会。 两人吃过东西,陆韫说道:“你在这里看,街头拥挤,我去买你的吃食,再送你回家。” 萧映绾点头,陆韫出了酒楼,先朝着冰糖葫芦的摊位走去。 萧映绾看着四散的烟火,眸光不自然地落在站在桥上的那一抹白。 是他。 萧映绾双手支着下巴,透过窗子光明正大地看他。他一个人站在桥头,一袭白衣,负手而立,抬头欣赏这漫天灯火,高洁清冷的气质与周遭的喧闹显得格格不入,可那并不妨碍在人群之中吸引别人的目光。 萧映绾看着那人的背影,怎么觉得他,有些... 落寞。 忽然想到刚才他与人斗诗那一幕,萧映绾不禁脸红起来,正瞧着,桥头上的人转过身来,朝她望去。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会,萧映绾猝不及防,无法收回目光,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也会看过来。 萧映绾愣了一刻,随后下意识地将目光挪走,可还是忍不住看向他,对方竟然没有看向别处,仍然是静立在桥头看她。 就在此时,一盏孔明灯落在了酒楼前的灯架上,酒楼上的灯架瞬间被燃着,那灯架正巧立在酒楼的包厢前,熊熊火焰立刻串向各个包厢内。 这座酒楼皆都是用上等的杉木建造,极易燃着。酒楼包厢内,有人惊叫着四散逃出去,萧映绾被一阵浓烟呛到,想要逃出去,却发现门口被拥挤的人群堵住。 眼看着屋内的火苗已经越来越高,萧映绾不得不缩在墙边。 火势燃烧的很快,有人在惊叫着,也有酒楼内的掌柜指挥小二太水灭火。 滚滚热浪朝萧映绾袭来,她匍匐在地,想要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可是包厢的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开门,开门...” 萧映绾拼命地拍门,身后就是肆意蔓延的火苗,打开这扇门是她唯一的生机,可任凭她用尽所有的力气,皆都于事无补。 眼看着那火就要烧在身上,萧映绾心生绝望。她紧紧地靠在墙边,周围被灼热包围,滚烫的浓烟吸进肺腑,让她的意识开始慢慢涣散。 第11章 “快醒醒...” 似乎听见有人在叫自己,萧映绾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睁开眼,看清那个人的容貌。 是他。 萧映绾的心思晃了一下,随即她再也不济,晕了过去。 “绾绾!” 陆韫在大火前疯狂地喊叫,不顾其他人的阻拦,扯下挂在隔壁布庄的布,浸过水,披在身上就往火场里窗。 “萧映绾!” 陆韫冲进火场,拼命地喊叫萧映绾的名字。 直到他看见一个人,抱着一个人从火光中走来。 “绾绾。” 陆韫看见那个人抱着的正是萧映绾,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前,看见竟然是江遇救下了萧映绾。 火场内温度极高,怕萧映绾受到伤害,陆韫将身上的湿布,披在江遇身上,护着两人一同出了火场。 两人站在酒楼下,江遇看着陆韫,将昏去的萧映绾交在他手里。 陆韫低头看着萧映绾,懊悔自己刚才出门为何不带着她。 “照顾好她...” 江遇扔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原来她叫萧映绾。 ..... “绾绾...绾绾...” 萧映绾听见有人唤她,勉力地让自己睁开眼,见是周嬷嬷。后背传来如火一般的疼痛,让她瞬间蹙起眉头。 “你醒了?” 周嬷嬷眼里含着泪,险些要掉出来,她的心肝,怎么会受这么多苦,叫人这般心疼。 “老天爷保佑,你可算醒了。” 身上的痛苦让萧映绾闷哼一声,“水...” 嘶哑的声音吐出,让她自己觉得难听极了。 周嬷嬷转身就将水端来,一点一点喂给她。萧映绾缓过神来,看着周围竟然跟自己的闺房大不相同,“这里是哪里?” 周嬷嬷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可怜见的,莫不是烧糊涂了?这里是沁香阁啊。” “沁香阁?” 萧映绾听见这三个字,才彻底清醒起来。 原来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见她回到及笄遇到江遇... 梦中的江遇那样温柔,可现实中的江遇,却好像没有长心。 沁香阁,她嫁给江遇所住的地方,她记得爹爹没了,母亲走了,婆母打了她... 想到这里,萧映绾涌上一阵心痛,眼泪瞬间滴落而下。 “嬷嬷...”萧映绾喑哑着声音。 只觉眼中十分干涩,她红着眼眶看向周嬷嬷。 她轻声问,“那日,是谁送我回来的?” 周嬷嬷张口道,“是家...是家丁抬着你回来。” 萧映绾无奈地一声苦笑,原来她就算是死,他也丝毫无动于衷... 周嬷嬷看见萧映绾苍白着脸色,披散着发,可怜至极。她将萧映绾轻轻抱起,靠在自己的身上,看着自己伸手奶大的姑娘,受了这诸多委屈和苦楚,心里不住地发酸。 那日萧映绾被打,回到沁香阁,整整烧了三日才退,这三日她食米未进,连药都喂不下。 “乖乖,告诉嬷嬷,身上还痛吗?” 周嬷嬷轻唤小时候她唤萧映绾的名字,这个名字只有她一人会这样唤她。 萧映绾摇摇头,“不痛。” 周嬷嬷落下泪,她的姑娘总是太坚强,把最好的留给别人。“好姑娘,你哭一哭,哭一哭,别压在心里。” 萧映绾咬唇,她好像忘了哭,父亲去世的时候,她没有哭,也来不及哭,母亲走的时候,她也没有哭,不想母亲见了伤心,婆母打她的时候,她好像也没有哭,只觉得无助,江遇冷落她的时候,她不敢再多想... 一双粗糙的手,抚过萧映绾的脸,“乖乖,有嬷嬷在,以后我们会好的,都会好的。” “嬷嬷...”萧映绾哽咽。 “呜呜...” 萧映绾的眼泪簌簌落下,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周嬷嬷不断轻抚她的手臂,那样的瘦,她的乖乖才十七岁,为什么要受这么多的罪啊。 萧映绾哭了半晌,渐渐收了泪,周嬷嬷轻轻放下她,将一碗温粥,汤药端进来。 她轻哄,“吃下这些东西,我们也好得快些。” 萧映绾看着那浓黑的药汁,轻叹一口气,如今还有什么能够更糟糕,从此不过收心,关起门来过日子罢了。 爹爹告诉她,顺境之时要警醒,逆境之时要豁达。想来她能做的,也不过就是好好对自己罢了。想到这里,萧映绾端着那碗药,一饮而尽。 萧映绾恢复得很快,她每□□着自己灌药,逼着自己歇息,实在睡不着她就让千霜帮助自己通发,舒筋活络,夜间多少也能睡一些。 在江家的日子还是要过下去,不管她如今身份地位如何,这都不重要,经历这一场变故,没有什么能够比自己好好活着更重要。 恢复十多日,萧映绾身上的伤好了许多,这期间宋意晚时时来探望,白若云也不过是做做样子,送了些礼过来。 萧映绾刚能走动一些,就去了慈安堂给柳氏请安。穿过浅云阁的抄手游廊,萧映绾慢步朝慈安堂走去,若是走动得快一些,还是会牵扯她的伤口。 刚入了后花园,萧映绾看到一道清丽的身影伴着江遇迎面走来。 萧映绾不禁住了脚步,她看向江遇,想起他自始至终从无对自己的半点怜惜,有看向走在他身边的沈白月,那是他恩师女儿,周嬷嬷在她养病时,对她讲过这个姑娘。 第12章 因为家中徒遭变故,成了孤女,且身子自小体弱多病,被江遇亲自接到府中养病。 萧映绾敛身朝江遇行礼,“夫君。” 江遇冷声,“起身。” 萧映绾起身,沈白月上前,给萧映绾屈膝行礼,“给姐姐请安。” 萧映绾看着沈白月,那日柳氏所说是要给江遇纳妾的那位姑娘,她在行刑之时,她也在场。 如今她竟能够与江遇同进同出,萧映绾心里涌出一股酸涩,“起身吧,妹妹不必多礼。” 一阵风过,沈白月轻咳了一声,“姐姐受伤,我因陪伴兄长,未能前去探望姐姐实属不该。” 萧映绾听见沈白月说要陪伴江遇而耽误去探望她,她转头看向江遇,她在江府一年有余,江遇身侧从无女眷近身侍候照顾,贴身事物一应是小厮与侍从来坐。 沈白月她不过才来府中半月,竟可以陪伴江遇吗? 作者有话说: 笔芯笔芯,笔芯芯!!! 第6章 前世 ◎坟墓◎ 萧映绾心中一紧,她望向江遇,对方在冷冷地看向她。她很少能够与江遇对视,因为他对她从来都是漠然与不在意。 可是她也见过别样的他,性子虽冷,可从不会苛待他人,身居高位从未滥用职权,为人子女他晨昏定省从不缺乏,他是那样的一个将教养刻进骨子里人。 沈白月这样的姑娘,也会得到江遇的温柔以待吗? 失落的心,像是被人敲碎一样疼痛,她无法控制在江遇身上的感情,唯一能够做到的,便是表面的风平浪静。 萧映绾敛下眼眸,轻声回应,“无妨。” 她深吸一口气,又朝江遇问,“夫君可是要去给母亲请安,不如同去。” 江遇淡淡道,“嗯” 三人一同进了慈安堂,萧映绾给柳氏请安,柳氏却不顾念她身上有伤,照旧让她随侍,半日下来,萧映绾全身酸软,回到沁香阁,她千霜和幼雪为她按了好一会身子才好。 漫长的冬季终于过去。 萧映绾早早地期待三月,因为三月十二那日是百花宴,达官显宦必然要参加,平日里不得出府,去赴百花宴,她可以见一见自己好友也未可知。 三月十二,萧映绾果真能够与江遇赴宴,她怀着期待的心情,来到城郊青山别院,今年百花宴是英国公家所办,英国公早年立下战功,在朝内颇有威望,来了许多世家捧场。 江遇带着萧映绾出现在别院之时,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一个是天才大理寺少卿,一位又是以容貌冠绝京城的县主,不得不引人注目。 只不过萧家陡生变故,萧映绾如今地位低了许多,但曾经的闺中密友并不会因此而轻看她,反而会因为她担心。 英国公之女燕锦书,礼部尚书之女姜欲晚是萧映绾的手帕交,两人在公主府陡生变故一事之时,十分焦急,奈何家中不允插手,两人也只能暗中给萧映绾送去书信与钱财,接济照顾。 萧映绾十分感激,三人见面,自是有说不完的话。 燕锦书道:“绾绾,你可知,这次的百花宴是特意为你办的?” “特意为我?”萧映绾有些不明所以。 “因为想见你,又见不到,我只能求父亲,办个宴。” 姜欲晚道:“燕姐姐比我快一步,若是她未办,那我就要来办了。” 两人见萧映绾瘦了许多,心里暗暗地心疼,镇国公一事,江遇对她是否好,前阵子被打,两人一个字都不敢提。 萧映绾的心情因见到好友放松了许多,她随意在宴中扫视,却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陆韫... 是他回来了吗? 他不是一直在外面做官,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因有众人在场,男女亲疏有别,尽管两人曾经很是亲厚,萧映绾却无法与陆韫说上一句话,只能远远相望,看对方安好便放心了。 陆韫朝萧映绾微微颔首,示意他很好,萧映绾也点头。 江遇在这场宴中,没能留到最后,因临时有公差被叫走,临走之时,燕锦书在马车前叫住江遇。 “江大人,请留步。” 江遇转身看向燕锦书,“燕小姐何事?” 燕锦书带着淡淡笑意,“春光正好,我与绾绾许久未见,想借此机会踏青半日,傍晚便归,你可允?” 江遇思忖一下。 “允。” 语毕,上了马车。 得到江遇的允许,燕锦书负手轻松地回到宴中,对着萧映绾耳语。 三人很快坐上了踏青的马车。 马车上。 萧映绾问道:“你们要带我去哪?” 燕锦书与姜欲晚交换一个眼神,“去了,你就知道了。” 萧映绾眼看着马车出了城郊越走越远,最终来到了一片密林。 马车停下,燕锦书一行下了马车。 对着萧映绾道,“到了。” 萧映绾看着周围,是重重密林,风景倒是很不错。 燕锦书对萧映绾道:“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好。” 燕锦书带着萧映绾与姜欲晚一同往密林深处走去,行了约有一盏茶的时间,三人停下。 萧映绾看着燕锦书在一个小土堆前面停住,那土堆前还有半块石碑。 一股奇异的念头在心中升起。 第13章 萧映绾瞬间泪如雨下,转头看向燕锦书,“燕姐姐,是他吗?” 燕锦书与姜欲晚伸手抱住萧映绾,“是。” 萧映绾泣不成声,“燕姐姐,谢谢你。” 燕锦书摇头,“不必谢我,你应该谢的人在那。” 萧映绾看见密林边缘,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隔着重重树影,他在远远看她。 萧映绾对燕锦书道:“燕姐姐,帮我谢谢他。” 姜欲晚解释,“绾绾,陆大人知晓国公变故,从北境秘密赶来,无力回天,也只能暗中为你做到这些,他也会全力查明镇国公一案。” 萧映绾听闻陆韫为她所做,心里万分感激,只能对着他的身影,鞠躬行礼。 燕锦书与姜欲晚识趣地离开,为萧映绾与父亲多留些空间。 萧映绾知晓,爹爹是以通敌叛国罪论处,死后是要挫骨扬灰,绝不会立墓刻碑。 半晌后,萧映绾与爹爹话别,归来时,陆韫已经离开, 燕锦书道:“男女有别,陆大人怕惹非议,已经先走了,你的谢意我已经帮你转达。” 萧映绾心想,他哪里是怕惹非议,而是知晓江家家规森严,他不想给她惹麻烦,由此可见,陆韫对于她的情况心里应当有数。 三人再次坐上回城的马车。 萧映绾今日见了好友,见了爹爹,又见了远在北境的陆韫。心里郁结散去了不少,她下了车马车,连回到沁香阁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回到沁香阁,萧映绾刚跨进内室,反手便被人抵在房门上。 萧映绾吓了一跳,她于慌乱之中,抬眼望向那人。 “夫...夫君。” 江遇的眼中少了往日冰冷,此刻满是森然,他定睛看着她。 “萧映绾,你很开心是吗?” 江遇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萧映绾很少看见江遇这般动怒的时候。 她不明白,今日江遇为何这般生气。 “夫君,发生何事让你生气?” 江遇冰冷的眼眸看着萧映绾,像是有利刃要将她看穿。 他伸手掐住萧映绾的下巴,“萧映绾,你不配,你只配困在这一方天地,在这与我一同腐烂下去。” 萧映绾看着江遇愤怒的眼眸,江遇的手掐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夫...夫...君...” 她明白,他似乎是因为她出城而恼怒。 “我...我不...出...府...” 萧映绾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来,心里徒生绝望,他竟恨她至此。 她的脸色因为窒息而泛着白,萧映绾的手,用力地握住江遇的手,也难以减少他的力度半分。 一滴泪,控制不住地滑落在,江遇修长的手指上。 感觉到那只手渐渐卸了力,萧映绾大口喘息着。 “夫君...”萧映绾含泪轻唤。 不知此刻是应该对他道歉,还是将白日一事和盘托出。可事关爹爹,她又怎能轻易给他惹麻烦。 萧映绾,思虑一瞬,还是咽下即将说出口的话。 江遇冷着眼,“萧映绾,以后,你不必再唤我这两个字!” 听见江遇这般讲,萧映绾的挂在江遇身上的心很痛,她私以为与他独有的亲密,便是能够在众人面前,唤他一句,夫君。 可如今他竟也要将这个权利拿走。 江遇冷冷地看向萧映绾,转身出来了沁香阁。 萧映绾的身子酸软,慢慢滑落在地。她将头埋在膝盖上,咬住唇,无声地啜泣。 她很想问江遇,为什么会这么讨厌自己。 难道仅仅是因为太后赐婚... 萧映绾在那场大火中被江遇救下,心里从此多了一个挂念的人。 而后,江遇果真不负众望,荣登榜首,为大宣百年以来,连中三元第一人。 那日放榜,因陆韫参加春闱,萧映绾也来凑热闹,两人看着榜眼一词,陆韫颇有些遗憾。 萧映绾安慰他,“其实你已经很棒了啊,你也连中两元,只是这次运气差了一点嘛。” 陆韫笑笑,“让妹妹见笑了,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萧映绾点头,“好啊...” 只是她心里,还惦记着一件事,“哥哥,你先去潘楼等我,我想起我有个东西要买的。” 陆韫见萧映绾神色焦急,点头说好。 萧映绾转头回到榜下的人群之中,仔细地再看,状元之下是江遇的名字。 萧映绾在人群之中,找了又找,心道,这个人不会狂妄到,连放榜都不会来看吧。 事实是,那日的江遇确实没有看榜的心思,因为他知晓,状元之位一定非他莫属。 只是架不住被同窗拉来看热闹,江遇尽管不愿,还是出现在榜下。 “江遇...” 人群之中,推搡之间,江遇仿佛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很熟悉的声音。 江遇回过头,看见一抹熟悉的亮红。 她喜欢红色? 萧映绾费尽力气,终于靠近江遇。 “江遇。” 江遇扬起嘴角,朝她点头,“嗯。” 萧映绾于喧闹的人群之中,对江遇大声道,“我有事要问你。” 江遇带着她,来到街边僻静处。 “何事问我?” 萧映绾朝他笑,“我还以为你今日不会来。” 江遇道,“确实没想来。” 第14章 萧映绾的笑意更深了,“谢谢你救我。” “举手之劳。” “你说话都是不超过五个字的吗?”萧映绾打趣他。 刚及笄的少女,笑容娇媚而明艳,任是谁看了都移不开眼。 江遇神思一晃,“习惯而已。” 他习惯长话短说,直指重点,不浪费大家时间。 萧映绾笑道:“我有一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 江遇点头。 “如实回答,你问。” 萧映绾看着江遇,“那个...就是...” 话嘴边倒是有些问不出口,憋得她双颊泛上红晕。 “就是什么?” 江遇反问。 萧映绾看着江遇那张清俊出尘的脸,他神情温和之中透着随意,实在让她难掩心动。 萧映绾所幸心一横,脱口而出。 第7章 前世 ◎赐婚◎ “就是,你有心悦的女子吗?” 江遇愣了一瞬,没想到萧映绾会这样问。 萧映绾看着江遇的神情,晦暗不明,他看着她良久未说话,有些着急。 她探究一般的神色望向他,试探着问,“你...有喜欢的姑娘了?” 江遇轻声一笑,看着萧映绾,回道:“没有。” 像是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惊喜一般,萧映绾再问,“那...你有婚约吗” “没有。” 她有些难以置信,这样优秀的人,怎么会没有喜欢的姑娘,没有婚约。 也是,这样天资聪颖,绝世俊逸的公子,又能轻易地喜欢上谁呢? 好在,她还有一线希望,有与他可以共白首的希望。 萧映绾看着江遇,“哦,我没事了。”说完,她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去。 江遇看着那抹蹦跳远去的红色,扬起嘴角。 再后来,当长公主问起萧映绾是否有属意的郎君时,萧映绾不再支支吾吾地搪塞,而是羞红着脸说出江遇的名字。 长公主派人去打听江遇的家世,新科状元,金陵百年氏族,颇有威望,且江遇事嫡子,年纪轻轻便接掌了家业,承袭家主之位。 长公主与国公爷对萧映绾挑选的郎婿甚是满意。 宫宴之上,太后亲自赐下婚约,萧映绾在满京城贵女的叹息和嫉妒中,看向江遇,他仍是霁月清风那般,接下懿旨。 萧映绾如愿嫁给他的那夜,当江遇将她的盖头掀起,她看见的不再是一张俊雅温和的脸,而是冷若冰霜、淡漠至极。 新婚之夜,他没有与她同榻而眠,往后的时光,他也很少踏进她的内室。 少女无知懵懂的爱恋,满付在他身上的一腔深情,被那个宛若神祇的人... 肆意践踏。 让她在一夕之间,痛彻心扉... 她想,一定是她不够好,所以起初的那些岁月,对外她端庄守礼,对内对他嘘寒问暖,可最终换来的只是他越发的冷漠和疏离。 萧映绾自小被千娇百宠着长大,何曾受这样的冷待,她无所适从,良好的教养让她仍然能够在江遇的身前保持体面,可是对内,她的情思郁结。 彻夜,因为江遇辗转难眠。 她觉得她好像失恋了... 可是付在一个人身上的情意,怎么能说收回就收回,怎么说不爱就不爱。 她难以自我救赎,走出这一场痛彻心扉的相思。 萧映绾擦去眼角的泪,她告诉自己,若总是因为江遇而哭,那她怕不是要每日以泪洗面吗? 她要笑,要对每个人笑。 家规虽严,好在她用克己复礼的端庄,获得了每个人的尊重。 可其中的苦,也只有她自己明白。 翌日。 萧映绾照例去往慈安堂给柳氏请安,却在半路看江遇与沈白月,远远地看过去,沈白月不知对江遇说了什么,江遇万年冰山的脸上,竟浮难得地发现了几缕温和。 萧映绾有些恍惚... 一阵风过,沈白月又咳了几声,江遇又脱下自己的外袍,搭在沈白月的脸上。 沈白月对江遇的举动有些受宠若惊。“兄长,你衣服上的雪松香真好闻。” 萧映绾看见这一幕,心中抽痛,江遇,若是我从没有爱上过你,该有多好? 不想再看见,转身离去。 “姐姐?” 萧映绾止住脚步,转过身,带上合宜的笑容。 “是你们。” 江遇看她,仍旧是一副森然的眼神。 她想,他大概仍然为她擅自出府的事情生气。 萧映绾敛身行礼,“家主。” 昨夜的错,她不会再犯,从此,她不会再叫他,“夫君”。 江遇没有再理会她,自雇伸手拥着沈白月去往慈安堂。 萧映绾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花藤架下,萧映绾才迈步去往慈安堂。 午膳。 江家规矩,媳妇侍奉婆母布菜,江家三位儿媳,公平起见,大家轮换着来。 今日恰轮到萧映绾,她侍在柳氏身边,一年多的历练,她已然对柳氏的喜好了如指掌。 布菜之时,什么菜多一分,什么菜少一分,总能够精准掌握柳氏的口味。 只是今日,萧映绾却有些心不在焉,眸光时不时飘向江遇筷子。 他用膳的样子,十分的斯文好看,喜欢的菜色也大多偏好清淡,他不喜欢甜食,却喜欢吃鱼,所以萧映绾偷偷练了无数次的清蒸鱼,只希望某一日能够做给他吃。 第15章 江遇看着萧映绾在一旁忙碌,他不动声色地放下筷,拿起公筷夹了一块水晶虾仁放在,沈白月碗里。 萧映绾看着江遇,怔愣了一刻,随即捏紧筷子,敛下眼眸继续手里的事情。 她何曾看过江遇给别人夹菜,就连柳氏也从未有过这般的待遇。 白氏看着江遇,打笑道:“怎么,二爷这是好事将近,打算何时收了沈家妹妹?” 江遇听见白氏如此说,抬起头看向她,冷寂的眼眸像是一把刀能将他凌迟。 白氏怕极了老二生气的模样,不愧是能够当家主的人,她立刻噤声。 萧映绾听见白氏的话,满脑子都是那句,“何时收了沈家妹妹。” 手下一时不察,夹错了几道菜,惹得柳氏放下了碗筷,抬眼看向萧映绾。 “老二媳妇,今日午膳你不必吃了。” 萧映绾屈膝,“是。” 午膳过后,各房散去,萧映绾因昨夜伤心之故,晨起,并未用多少膳食,中午水米未尽,午后只觉累及,躺在床上小憩,一觉醒来,竟睡到傍晚才起。 刚刚起身,幼雪体谅萧映绾身子虚乏,端来燕窝粥,可萧映绾还未喝,千霜急急地走进。 “县主,家主叫您过去。” 萧映绾看着千霜,她是听错了吗? 江遇叫她? 萧映绾起身,让幼雪伺候自己衣饰、鬓发、妆容,修整妥当后,她才起身去往江遇的仰止斋。 江遇的仰止斋并不大,里面的陈设家具,以雅致简洁为主,像极了他这个人。 萧映绾走到仰止斋门前,是江遇的近侍重云在把守,见是萧映绾来。 “少夫人。” 萧映绾点头,“嗯。” 重云将门打开,“家主在里面。” 萧映绾走进仰止斋,成亲一载有余,她还是第一次,进入他的居所。 内室的灯光并不明亮,有些昏暗。她慢慢朝内走去,见江遇与沈白月坐在桌前用膳。 萧映绾站在他面前,离他们很远。 “家主。” 江遇冷声,“过来。” 萧映绾听见江遇的吩咐,慢慢走到他面前。 “布菜”江遇吩咐。 萧映绾伸手将筷子拿起,挑拣了几样江遇爱吃的菜,放在他面前的瓷碟内,又转身为沈白月布菜。 看得出,江遇对沈白月很是不同,就只是因为她是他恩师的女儿,若是从小两人有青梅竹马的情谊,那为何她问他是否有喜欢的人时,他亲口否认。 身为江家的少夫人,萧映绾此时却如同伺候主子的婢女。曾经高高在上的尊贵郡主,此刻却是如同跌落尘埃里的一株草,任人践踏。 如果江遇这么做是为了羞辱她,那他的目的达到了。 萧映绾闪过一丝晕眩,她勉力支撑。江遇用膳很慢,低沉的气氛,压得萧映绾喘不过气来。 此时,重云在外敲门,“家主,有密信。” “进来。”江遇吩咐。 重云进到内室,将迷信呈上,江遇接过,拆开迅速扫过上面的字。 阅完后,江遇瞬间变了脸色,一掌拍在桌子上。 “倒酒。” 江遇再次吩咐。 萧映绾看着江遇的脸色似乎很不好,那信上到底是什么内容会让他这般愤怒,她很想安慰他。 萧映绾上前伸手握住酒壶,忽然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沈白月被吓了一跳,“姐姐...” ...... 萧映绾再次醒来的时候,已近半夜,周嬷嬷一直守在她的身边,“县主醒了?” 萧映绾虚弱地点点头,“嬷嬷,我怎么了?” 周嬷嬷心疼极了,“你一日,水米未进,本就重伤初愈,身子虚,夫人和家主又这般折磨你,身子怎会好。” 说到痛处,周嬷嬷抹了一把泪,把一直温在火上的粥端了过来,“一口一口喂给萧映绾吃。” 萧映绾喝下粥,身体的虚弱慢慢恢复,可心里上的痛好像还在蔓延。 周嬷嬷让她不必多想,先养好身子要紧。 翌日,天色还未亮,沁香阁传来一阵敲门声。 千霜起身去开门,见是重云。 千霜敛身施礼,“不知您有何事?” 重云道:“家主让夫人去近身伺候。” 千霜听见,蹙起眉,“夫人昨夜只睡了一个时辰,这会还在睡着,能否宽限一会。” 重云摇头,“家主之令不可为。” 千霜叹息一声,“好。” 她来到内室,将账慢挑开,萧映绾还在熟睡着,皙白的脸上,连睡觉都是皱着眉。 千霜心疼极了,轻声唤,“县主...” “县主...” 萧映绾睡眠浅,千霜只唤了两句,萧映绾便睁开眼,“何事?” “家主让您近前伺候。” 萧映绾听见又是江遇,心里有些怵,但还是起了身,快速地让千霜与幼雪梳洗好。 来到仰止斋,看见江遇正穿着一身月白里衣坐在案前批阅公文。 萧映绾屈膝施礼,“家主。” 江遇放下书,来到木施前,张开双手,“更衣。” 萧映绾将江遇的绯色官袍取下,一件一件为他穿戴齐整。 江遇冷白的肤色和出色的样貌在绯色的官袍下被映衬得格外两袖清风。 他是那个高风亮节的大理寺卿。 第16章 随后,江遇坐在镜前,萧映绾拿起梳篦,开始为他梳发。在梳发的时候,萧映绾会学着千霜幼雪通发的手法,有意将梳篦在一些舒缓劳累的穴位,多刮几下,力道适中,会让人灵台清明。 江遇的发质很好,乌黑油亮的发穿过萧映绾的手,又顺又直,她也曾偷偷练习过,盘男子发髻,想着他们婚后,她会为他盘发,为他更衣,送他上朝。 她们会是很恩爱的夫妻,会举案齐眉,相守到老,她给予他所有的快乐和爱。她再也不会让他像那日他站在桥头上的那般落寞。 如果之间有爱,那大抵会像今日这般,她为他更衣梳头,送他上朝。她会期待,他们每一天醒来的时候,一起看见太阳,他走的时候,会温柔地送给她一个吻,对她说很快就回来。 她见过父亲母亲相爱的模样,明白如何爱与被爱。 而不是像现在,他厌恶她,他冷落她,任凭她所有努力,都于事无补。她给他的最珍贵的东西,他像是草芥,轻易地就碾碎,散在风里... 萧映绾仔细地为江遇盘好发髻,戴上官帽,在镜中轻轻调整好位置,一举一动无不细心温柔。 她温和地看着他的官帽,眸光却不经意落在他的眉眼上... 萧映绾的心怔了一下,半晌后,她轻声道,“嗯,好了。” 江遇对她落下一个淡漠的眼神,未说一句,动身上朝。 看着江遇离去的背影,他像是风掠过她,又冷寂又肃然,让她永远抓不住。 她低头看着手心里的发丝,伸手轻抚,又小心地珍藏在胸口。 回到沁香阁,天色已经微亮,千霜劝萧映绾再去补眠,萧映绾被这一折腾哪里还能再睡,用过早膳,去往慈安堂给柳氏请安。 萧映绾又回到往昔的日子,只不过除了去伺候柳氏,她还要日日早起去伺候江遇上朝,就算偶尔能得了他的发丝,她也会很开心,假以时日,她就可以做一个同心结。 原本她以为可以平静度日,却不承想那日千霜上前禀到。 “县主,家主出事了...” 第8章 前世 ◎遇险◎ 萧映绾一愣,“家主怎么了?” 千霜道:“慈安堂那边刚传来的消息,家主被派往怡江府为承宣布政使。” 萧映绾知晓,江遇这一走,看似明升实为暗降,京中世家多为京官,不愿外放,因为只有在天子脚下,才可筑建根基,留得百年基业。 那日他那般生气,想来是接到远调的消息。 萧映绾刚嫁到江家之时,柳氏对她处处刁难,江遇那时也对她改变了态度,日日冷待于她。 那日,她无意之中听闻柳氏提及,“娶了一个郡主回家做郡马,大宣历来有防外戚专权的惯例,往往不会给外戚过高官职,而江遇即便再有才华,娶了她这个郡主回家,相当于仕途尽废。” 江遇仍旧一贯冷静,并未因柳氏的抱怨而恼怒,“母亲尽可放心,不过就是要多费些时间,我会做到的。” 萧映绾看见柳氏的盛怒之下,江遇隐忍的模样,心里十分不忍。 她觉得,江遇天纵子资,一定是有树朝堂清正、望海晏河清之志。她不想因为她,而耽误他一生的基业和理想。 事实证明,此事却如柳氏猜想,江遇入朝堂,资质不如他的同窗擢升都比他快一步,就算江遇的公文写得再漂亮,而他这个连中三元的状元郎下像是被圣上遗忘了一般,始终长待于翰林院。 萧映绾心里十分愧疚,她央求赵昭带自己进宫,堵在宣帝在路过御花园的路上,大着胆子跪在宣帝面前。 “臣女参见圣上。” 宣帝看向跪在地上的萧映绾,“起身吧,今日你倒是有空来看看朕。” 萧映绾并未起身,直接道,“臣女今日是有事来面见圣上。” 宣帝不解,“你有何事?” 萧映绾不卑不亢,臣女近日偶读史书有几处不解,特来请教圣上解惑。 宣帝一听来了兴致,“哦?说来听听。” 萧映绾道:“《汉书传》记载,云帝之妹昌平公主嫁与彭州世家贾化为妻,后贾化官至宰相,将北汉国力推至鼎盛,这是其一。 《史列传》中有云,南后主嘉惠帝任用章皇后弟弟为大夫,后将解南陈积贫积弱之症,将摇摇欲坠的南陈挽救国家于危难,继而海晏河清,开创新局,这是其二。” 萧映绾接着道:“敢问圣上,这两位名臣皆为外戚,为何能够成为名臣,为后世所敬仰。” 宣帝轻笑一声道:“自然是君主任贤为能,不拘身份。” “那为何君主不怕这两家势大,最后专权。” “自然是君主有能,而臣有贤。” 萧映绾再次叩拜,“圣上,您乃我大宣君主,您开创景泰中兴之局,您在百姓眼中有能之君,却为何不能任贤为臣呢?” 宣帝听此瞬间变了脸色,方才明白萧映绾说的事江遇一事。 帝王的威信不容挑衅,萧映绾此举无疑是在老虎头上拔毛。 宣帝变了脸色,怒斥道:“放肆!” 说罢,便拂袖而去。 而萧映绾并未起身,一直跪在原地,她打定主意,就算是跪死在这,也要为江遇求一个前程似锦。 帝王被她一个不是亲生的甥女所挑衅,无人敢在宫中置喙此事,懂得局势眼色的宦官,暗自将此事压下,只派人秘密监视着御花园中萧映绾的状况。 第17章 暗夜,丝丝缕缕的细雨飘下,萧映绾不为所动,尽管五六个时辰跪下来已经全身像是已经被拆散一般,但是她还能坚持。 逐渐,雨越下越大,御书房内,宣帝抬头望向外面的天色,已然是雷声阵阵,风雨交加。 李德上前禀道:“圣上,朝月郡主还在御花园跪着呢。” 宣帝有些恼怒,“她想跪就随她去。” 就这样,萧映绾跪了三日三夜,最后有人来禀,江遇已被调出了翰林院,入大理寺承大理寺少卿。 她不明白宣帝最后为什么能够为她破例,大概是真的惜才,也真的是对自己的能力有绝对的把握驾驭江遇。 但是此事,知晓之人极少,宣帝一直将此事瞒得密不透风,也恰好圆了萧映绾的心愿。 如今江遇明升暗降,萧映绾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萧映绾,京中世家现实得很,拜高踩低的这件事,在萧映绾眼中已经见怪不怪了。 若不是江家有家训不得休妻,她怕是早就会被柳氏赶出家门吧。 江遇离府的那一日,萧映绾原本觉得他日日需要她照顾,会带上她外任,但是江遇没有,他带上了沈白月。 江遇外任的一年来,萧映绾的日子归于平静,没有江遇的世界,她的心已如一潭死水,掀不起任何波澜。 这日,萧映绾照例到柳氏近前侍奉,忽见得柳氏近前嬷嬷来报:“夫人,不好了,南边的人来报,家主在南边身染恶疾,性命堪忧。” 此话一出惊的萧映绾落了手中的瓷勺,柳氏也是吓得脸色泛白,勉强镇定住,立即吩咐道:“去叫人多备些药材,送往南边,再寻上两位名医许以重金,定要送到遇儿哪里去。” 张嬷嬷速速领命而去,而萧映绾的心却像是被重石压下,江遇走后,她未敢写信问候她,每日来侍奉柳氏,能够得到江遇的近况甚好也就足够了。 他到了江南,审冤案,剿山匪,兴水利,重农耕,哪一样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地方政绩斐然。 未曾想,他竟会在江南身染恶疾,萧映绾心中暗自祈祷,江遇于她虽然不是一个好丈夫,却是一个为民为国的好官,于公务一事上,她从无懈怠。 柳氏因一时急于江遇的身子病倒,三位儿媳轮流侍疾多日,终见好转,但仍是惦念江遇。 萧映绾打从那日接到消息的时候,就动了去南边的念头,可柳氏病倒她也不敢再提。 而后柳氏情况好转,萧映绾在柳氏身前,终于提出自己的想法。 “母亲,家主迟迟未见好转,我祖父在江南一带建有药铺,那里也有许多名医,或许我可以一试,去往江南为家主寻药。” 柳氏见萧映绾提出为江遇寻药,因最近迟迟未有江遇转好的消息传来,也只得死马当活马医同意萧映绾的请求。 得到柳氏的允准,萧映绾不敢耽搁,当日带着周嬷嬷与千霜启程去往南边。 行至半月,萧映绾行至临津镇管道上,眼看着距离江遇的怡江府还有两日路程,驾车的把式告诉萧映绾要小心这一带有山匪出没,提议绕路走,只是会多费些时日。 可萧映绾哪里肯,她想她若是晚到一日,那江遇就会多一日的性命之危,所以她决定冒险走夜路。 萧映绾的马车在荒凉的官路上行进,偶有几只寒鸦飞过,惊起一阵林涛。 忽然,有几个蒙着黑色面巾的人,拿着砍刀逢人就砍,惊得家丁把式纷纷弃车逃走,萧映绾坐在车上,看着外面的情况。 周嬷嬷与千霜瑟缩在一起,脸上惊恐万分。 萧映绾想到此刻唯一的办法就是逃走,她趁着劫匪不注意之时,推开车门,带着周嬷嬷与千霜,拔腿就要逃。 劫匪见,夫人家丁四散,留下几箱财物,十分满意,可看到萧映绾一副贵妇人模样,自然不想放弃,惯例,将人绑了,送去家中,总能换来更多的金银。 萧映绾见劫匪追来,她知道他们的目标只有他,她对着周嬷嬷道,“散开跑。” 两人听从指示,散开跑走,果不其然大部分的人去追赶萧映绾,而周嬷嬷与千霜像是被有意放走一般。 萧映绾没跑两步,便被那劫匪抓住。她扬声道:“我夫君是承宣布政使,你们胆敢对我不利,将来我夫君必定会带兵将你们清缴。” 她只想即便他们不能因此放了她,但吓唬他们不敢对她乱来也是好的。 劫匪自然有劫匪的规矩,敢劫的人非富即贵,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往后的生意还能做。 萧映绾被麻绳绑住,眼睛被黑布系住,被人押着往前走。 行了约有一个半个时辰,劫匪一行来到一个山坳之中,怕这就是那匪窝。 萧映绾被领进一个柴房里,被严加看守起来。 她想着,不知周嬷嬷与千霜可好,会不会受伤。 临津镇与祖父的清泉县不远,两人的第一选择一定是会去祖父那里报信的。 祖父向来疼爱她,一定会派人来救她,只不过算算日子,最快也好两三日。 这两三日她能做的便是要保全好自己,若是有机会也一定要逃走。 入夜之后萧映绾告诉自己,千万不能睡着,若是出了危险或是变故,自己将会万劫不复。 许是因为累极,萧映绾还是睡着了,而在梦中,她听见一阵打杀声。 第18章 萧映绾醒来,山寨内的打杀声越来越大,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真的是祖父带人来了吗? 算算时间,怎会如此之快? 正在思量间,柴房的门一脚被踢开。 “绾绾!” 一声熟悉的叫喊... 萧映绾竖起耳朵来。 是... 陆韫! 陆韫上前将萧映绾的黑色系带拿下,她于隐隐火光之中,看见陆韫一脸紧张的神情。 她一把被陆韫抱在怀中,“是我来晚了。” “不晚,刚刚好。” 他可比她算的祖父来早了,被绑也不过几个时辰而已。 陆韫给她松绑,“可有受伤?” “没有,哥哥怎么会在这。” 按理说,陆韫应该在北境,怎么会出现江南? “领了新的差事,彩蝶镇暴发瘟疫圣上派我来处理此事,路上遇见周嬷嬷千霜求助。” 萧映绾点头,山寨内的匪患以及被陆韫带来的人剿得差不多。 陆韫带着萧映绾出了寨门,周嬷嬷见萧映绾被陆韫完好无损地带回来,放下了心。 上了马车,陆韫将一杯热茶递到她手里,“喝一些,告诉我你怎么会来江南。” 萧映绾道,“江遇重病,我去看他。” 陆韫看着萧映绾的身形竟比上次在宴中见她还要瘦削,知晓她日子定然十分难过。 无限的悔意从他心中涌出,若是当日他能早一步提亲... 可转念又一想,即便他去提亲,绾绾就会答应他吗? 往事不堪回首,陆韫很难释怀,所以他到了现在从不议亲。 见萧映绾的发髻微乱,陆韫伸出手想拨开,可临到空中,他还是放下,他又有什么资格呢,江遇病重,她应当是极为担心的,又不然怎会赶路千里来见他。 “绾绾,若是需要帮忙,派人通知我,我就在临津。” 萧映绾点头,“嗯,我先去祖父那里,随后再去怡江。” 萧映绾接下来的路得了陆韫的护送,安全很多,顺利到达临津。萧家在临津是名门望族,萧映绾小时,萧慎经常带萧映绾回来,与祖父团聚。 在启程前,萧映绾便给祖父去信,到了临江,萧昌早已经带着在府中等。听见马车萧昌急不可耐地出来。 萧映绾下了马车,便看见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萧映绾上前抱住萧昌,“祖父。” 萧昌宠溺地摸了摸萧映绾的头,“好孩子。” 两人不可避免想到了萧慎,萧昌已然是萧映绾为数不多的亲人,她抬起头眼眶含泪。 “祖父,爹爹他...” 萧昌摸了摸萧映绾的头,“祖父都知晓。” 他抬眼看了看萧映绾伸手的陆韫,随即道:“进来说。” 萧昌将一行人迎进府中,待众人落座。 萧昌道:“绾绾,你交代祖父办的事,祖父已经办得差不多,只是有一件,关乎江家那小子能否活下去。” 第9章 前世 ◎救治◎ 萧映绾听见萧这般说,心里一沉,“祖父可是说的那味药材?” 萧昌点头,“你在心中给我写了那江家小子的病情,依我所见他患的应当是瘟疫。” “瘟疫?” 萧映绾惊奇道,“江遇他怎么会患瘟疫。” 陆韫张口道:“他身为布政使,要到各处去巡查,若是接触了感染瘟疫的人,自然也容易患上这种病。” 萧映绾转头问,“祖父,怡江各处可有患有瘟疫的村子和山寨?” 陆韫道:“是彩蝶镇。” 萧昌点头,“前阵子临津下属的彩蝶镇发了山洪,死了不少的人,山洪退去后,开始暴发瘟疫,我记得江家小子似乎在那耽搁很久,直到病倒才被人拉回怡江府。” 萧映绾道,“祖父,那味药我去采。” 萧昌有些担忧,“那血灵芝,生长之处陡峭,并不好采。” 萧映绾笑了笑,“没关系的,在我小时候祖父不是经常带我上山,我都记得的。” 坐在一旁的陆韫,自然看不得心爱的姑娘冒险。 “萧祖父,不若让我去采,此去太过危险,绾绾一人去我不放心。” 萧昌摇摇头,“陆家小子,这味药还需药引,而这药引便是蛇毒,若是能够制成,那彩蝶镇还未痊愈的百姓也算是有救了,我见你武艺高强,你可愿冒险一试。” 陆韫自然义不容辞,萧昌道:“陆小子,镇国公一事还是要多谢你,此事目前你调查得如何了?” 萧映绾也十分想知晓,“祖父,我知晓爹爹的死必然有蹊跷,可事关军情,圣上下定论太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韫道:“我曾去北境那场战役的城池去看,可当地的百姓却说,当时镇国公拼死抵抗,直到伤重也为投降,其中曾派人出城求援兵,可不知为何,援兵迟迟未到,导致城破,后在国公营帐中查出通敌信件,这才判了罪。” 萧昌道:“好小子,萧家暗卫还在暗中查,若是你需要尽管调用。” 说完将一块玉佩放进陆韫手中。 陆韫推辞:“祖父不必客气,萧世伯待我恩重如山,我这一身武艺都是萧世伯所授,能在他死后,为他血洗冤情,也是我应当做的。” 萧昌道:“好小子,若是需要祖父帮忙,尽管来找我。” 第19章 陆韫点头回是。 萧映绾看到爹爹死后,还有那么多的人在惦记他,心里也安慰许多。 两人短暂休整后,便起身出发。 萧映绾来临津的山野之中,她望着巍峨的悬崖峭壁,爬上山顶怕是也需要三个时辰,再下山来去则是需要六个时辰。 江遇的病耽误不得,萧映绾深吸一口气,拿起手中的手杖,开始爬山。 从小有祖父带着她走遍山野,而今日需要她自己独立爬上最险的山峰。 每当卸了力,萧映绾告诉自己,她决不能放弃。 因为她在她回府之时,幼雪曾偷偷地告诉她一个秘密。 爹爹出事的那日,江遇将她送至公主府后,深夜返回江府,被柳氏关在祠堂,用了家法,有人看见血都渗透了江遇的衣服。 从嫁到江家以后,萧映绾就感觉到,江遇其实过得并不是很快乐,他的一举一动都好像受控在柳氏之下。 江遇好像失去了感情的木头,他隐藏起自己的情绪,从来不会哭,更不会笑。她为他受了柳氏的责打,她的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如今为他采一味药材,也算不得什么。 萧映绾此刻正趴在一方峭壁之上,她用尽全力,将手中的利刃插进峭壁当中,艰难地向上攀爬,汗水已经浸透了她的衣衫,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可是她不怕危险,她只怕她来不及。 忽然,头上的石头松动,萧映绾一个不察,直直下坠,惊得她慌忙抓住一棵树干,树枝却把她的手臂划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血涓涓地流出。 萧映绾不敢向下看,抬眼看向最上方,血灵芝就在不远处,只消她再努力一次,就能得到。 她不顾疼痛,再次用尽全力,向上攀爬,直到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的时候,终于将那血灵芝采到手。 萧映绾看着手里的血灵芝终于松了一口气,江遇你一定要等我。 回到萧府,陆韫那边也顺利地取到蛇毒,萧昌立即将药丸制好。并嘱咐萧映绾,若是出现视物模糊等症状,需要敷药草治疗,重症每日辅以药浴,疗效更佳,则是萧映绾一一记下,生怕有遗漏。 萧映绾手臂上的伤很深,让周嬷嬷心疼极了。好在萧昌拿出秘制的金创药膏,敷上药萧映绾的痛楚才减少一些。 萧映绾拿到配好的药丸,陆韫则是去了彩蝶镇救治百姓。不敢有片刻的耽误,上了马车直奔怡江府而去。 到了怡江府衙,萧映绾看见整个府衙守备十分森严,门口有层层的衙役把守。 萧映绾上前道,“我想找江大人。” 为首的衙役大手一挥,“江大人不见外客。” 萧映绾再次上前,“我是江遇的妻子,听闻他重病垂危,特送药而来。” 那衙役见萧映绾这般说,没有之前的不耐,仔细审视起来。自从江大人任命布政使以来,有许多人自称是江大人的妻子,可最后那些都只不过是爱慕江大人的姑娘。 眼前这姑娘,虽然长得貌若天仙,又说出江大人重病,可他还是不敢轻易放人进去。 萧映绾正在为不能进门而焦急,恰好此时重云从外归来。 “少夫人?” 萧映绾看着重云,惊喜一般,“重云,大人可好些了?” 重云的脸色瞬间布满阴云,“少夫人,随我进去吧。” 重云就这样将萧映绾领进府衙内,那衙役惊叹,想不到这次,竟然是本尊来了,他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萧映绾在重云的带领下进到内院,来到江遇的房间。 重云轻轻将门推开,萧映绾走进去,一股浓浓的草药味袭来,屋内帐幔重重。 重云将一条方巾递到萧映绾手中,“夫人,大人得的是瘟疫,你还需小心。” 萧映绾点头,伸手戴好方巾,穿过重重帐幔啊,走入内间。 她望向那张床榻,只见江遇躺在上面,双眼竟被一片白绫所覆盖。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身上瘦得不像样子。 萧映绾何曾见过清风霁月的江遇这般模样,仿若神明陨落神坛。 她心痛极了,伸手握住江遇的手,眼泪不住地上涌。 她无声地啜泣,生怕惊扰了榻上的公子休息。 像是感受到了来人,握住他的手,“是阿月吗?” 萧映绾转头看向重云,示意不要戳破。 重云道:“是。” 似乎感受到面前的人,因为他这副模样而伤心。 “阿月不要伤心,我很快就会好。” 萧映绾咬住唇,克制不住因为抽泣,轻轻抖动的身体,他放下江遇的手。 见萧映绾迟迟不说话,江遇道:“你不说话,是怕过了病气给你?这样也好,你身子弱,还是要多加注意防范。” 萧映绾想起该如何与江遇交流,她在他的手心里写道,“我以后写给你。” 江遇点头说,“好。”萧映绾将他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示意他先休息。 随即随重云出了内室,两人来到外间。 萧映绾原以为会在江遇身边看到沈白月,可是却是空无一人。 整理好情绪,萧映绾问道:“沈姑娘何在?” 重云道:“大人重病时,沈姑娘怕染上瘟疫,便搬出去住了,大人病了这些时日,也不过才来见了他两次而已,如今已有五六日未来了。” 第20章 萧映绾又问,“他的眼睛...” 重云道:“刚患病的时候,大人一直在彩蝶镇巡查,因为公务紧急,大人一直在彩蝶镇指挥百姓抗瘟疫,硬是耽误救治,发了高热,迟迟不退,眼睛便看不清楚了。” 萧映绾几乎想像不到,江遇离开这半年吃了多少苦。 她擦擦眼泪,将随身带着药箱打开,拿出一张纸,让重云去抓药。 自己则是将重重的帐幔打开,又将内室的窗子打开,沉闷的房间空气顿时清新不少。 萧映绾又在角落里点燃了一支艾炷,怕熏到里面的人,离得很远。 萧映绾又去小厨房仔细地熬上一碗燕窝粥,辅以好消化的小菜,好等江遇醒来以后吃。 她回到江遇床边,第一时间就将祖父的药丸喂给江遇,又把重云抓来的草药,研磨成粉,用水化了,覆在他的眼上。 重云看着周围惊人的变化,少夫人不过才来了一个时辰,感觉屋子里的一切都有了生机,何曾向沈姑娘来了,只会哭哭啼啼,他家大人终于有希望了。 她伸手摸了摸江遇的额头,他还在发着高热。 萧映绾不停地为他擦拭手臂、额头,还有... 胸膛。 那是她从未触及的地方,也是她不敢想的地方,但此时他是病人,需要她的照顾,她不能有儿女私情,以两人的关系来自居。 萧映绾投洗了一遍又一遍的帕子,可江遇还是高热不退,萧映绾有些着急。 正在擦拭江遇手臂的时候,看见他手臂上匀称的线条和修长的手掌,江遇的身上似乎有着超乎寻常的完美。 萧映绾愣了一刻,随即摇了摇头,萧映绾你在想什么,现在他可是病人,病人呀。 感觉到手心的手掌动了,惊得萧映绾迅速放下,观察江遇的神色,他悠悠转醒。 “阿月,你还没走?” 喑哑的嗓音传来,他因为发着高热,声音很虚浮。 萧映绾没有说话,她不想连照顾他的机会都没有。 “告诉我,现在是晚上,还是白天?” 萧映绾在他的手心里写下,晚。 江遇回,“嗯。” 萧映绾看着江遇,只是觉得那个褪去戾气的江遇很温柔,或者是说那个面对别人的江遇很温柔。 她咽下失落,在他的手心里写下,吃饭。 江遇点头,“好。” 萧映绾扶他坐好,一口一口将粥喂给他吃。 江遇这一餐吃得很满足,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吃过这般好吃的粥饭。 “这是你做的?” 萧映绾在他手心写,是。 “阿月,你长大了。” 这句话是属于沈白月的,而不是属于萧映绾的。 他若是知道,这碗粥是萧映绾做给他的,她还会再吃吗? 第10章 前世 ◎康复◎ 尽管江遇还没有退烧,但是已经能够用膳。 萧映绾觉得这是一个好现象,她准备今夜就让江遇泡药浴。 害怕江遇不配合,萧映绾试探着在他手心写下,要泡药浴才会好。 江遇点头,“好。” 萧映绾没有想到,江遇会这样配合,大概是因为祖父的药发挥了作用,让他恢复了一些气力。 萧映绾立刻让重云去安排,按照祖父给的方子,浴桶里已经洒满了草药。 萧映绾扶着一袭素衣的江遇,因为脚步虚浮,险些滑倒,还好萧映绾及时扶住他,可不巧,江遇的手正好压在她手臂上的伤口上。 立刻有血浸透她的衣衫,撕裂的伤口上痛感传来,萧映绾咬住唇,不让自己发出声响。 “抱歉。”江遇轻声道歉。 萧映绾立刻拿起江遇的手,“无碍。”她不想让他愧疚。 萧映绾引导江遇在浴桶前站定,来到他面前,她深吸一口气,伸手将江遇的里衣慢慢解开。 借着昏黄的灯光之下,萧映绾的心不受控制地在她的胸腔里乱跳。 可将江遇的里衣完全地脱下,萧映绾震惊了... 冷白的后背上,尽是深浅不一的疤痕,有新有旧。 似乎感受到面前人的震惊,江遇轻声,“很丑吧吓到你了吧。” 萧映绾的心似乎都要碎了,是柳氏吗... 这些年,江遇到底经历了什么?很早就听闻,柳氏对江遇极其严苛,自从公爹在一场意外中去世,婆母对江遇的管教便越发地严厉。 萧映绾想,难道她真的不心疼自己的孩儿吗,看着那满身的伤痕,怎么能下得去手... 她很想告诉他,其实一点都没有关系,她一点都不介意。 她拉过江遇的手,“不丑,我无事。” 写下后,萧映绾扶住江遇的手臂,让他扶着她一步一步进入水中。 水汽氤氲之中,江遇的双眼被白绫覆盖,看不见任何东西。 萧映绾可以放肆地打量他,他走后每一个日夜,她都在暗暗地思念他,她甚至不敢,多想,他的生活和公务。 不敢写家书给她,只能偷偷就将思念写在小册子上,然后藏起来。 萧映绾从未看见这样脆弱的江遇,他好似在她的世界中,一直很强大。他是家主,管理万贯家财,他又是大理寺卿,是为民称颂的好官,他又是圣上的宠臣,大小事宜都要问询他的意见。 第21章 他文武全才,学识渊博,如此,上天还要赐给他一副好相貌。是真的害怕别人不嫉妒他吗? 半个时辰过去,药浴结束,萧映绾不便,让重云带着江遇去冲洗,她知道他极爱干净,又将躺了几天的被褥换了一套新的过来。 当江遇躺在榻上的时候,前所未有的舒适袭遍他的全身。 萧映绾看着江遇放松的神情,拉过他的手问,舒服吗? 江遇轻轻扬起嘴角,“谢谢你。” 萧映绾笑起来,将被被子给江遇拉好。 “今夜你会走吗?” 萧映绾在他的手心回,不会,会一直陪你。 得到这样一句话,江遇似乎很满足。 萧映绾拉来一张贵妃榻,在上面和衣而睡,快入睡前,她听见江遇说道。 “阿月,今日你好像变了一个人。” 萧映绾想了想,难道是被他察觉了?不敢发出任何动静,眼下装睡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终于长大了,学会照顾别人了。”江遇接着自顾自说道。 萧映绾听见江遇这般说,一时间心里不知是喜还是悲。 喜的是他没有怀疑她的身份,悲的是江遇与沈白月的亲厚。 夜间,萧映绾怕江遇醒来需要人照顾,所以在睡前,她偷偷在江遇的手腕上绑上一根红绳,这样江遇下床时,萧映绾会立即发现。 夜间,江遇起夜,萧映绾感受到手腕上的晃动,立即起身,帮助江遇穿鞋。 江遇感受到手腕间的异物,瞬间明了,点头道:“谢谢。” 萧映绾嘴角的笑意渐深,她扶着江遇走向浴室。 翌日。 萧映绾早早地起身,去小厨房为江遇准备早膳,她做了抄手,肉馅透过薄薄的面皮,泛出淡淡的粉红色,放在水里煮熟,一颗一颗晶莹剔透,又烫了一些生肉。撒上细碎的葱花。晾到合适的温度,才拿给江遇面前。 厨娘不住地夸赞,说萧映绾聪慧能干。 萧映绾虽然是郡主,从小锦衣玉食,可是她却经常看到爹爹给母亲做膳食,母亲也会给爹爹做膳食,与她而言,为喜欢的人做膳食是表达爱的方式。 她喜欢厨艺,十岁的时候,吃到好吃的东西,就会让周嬷嬷教教她,做好自己喜欢的食物分给喜欢的人吃,让她非常有成就感。 嫁给江遇后,总想给他做一餐他喜欢的膳食,没想到竟会在这种情况下实现。 天色亮起,明媚的阳光洒进来,萧映绾看着江遇已经端坐在榻上。经过昨日,身上虽然还有病气,精神却好了许多。 萧映绾,拉过他的手,写道,吃饭。 江遇点头,“好。” 萧映绾将一颗透亮的抄手喂给他,清淡鲜香的味道立刻充盈了满口,他咀嚼鲜嫩的汤汁咽下。 “是抄手?很好吃。” 得到江遇的肯定,萧映绾很满意。 用过膳、吃过药,萧映绾伺候江遇浴发,这些日子,竟没有人可以好好为他浴发。 萧映绾拉来一张罗汉床,让江遇躺在上面,将他的发垂落下来,她开始用水用皂荚为他浴发。 过后又绞干,用犀角梳通开,她学着往日,千霜与幼雪在她头上按压穴位,不断地按在江遇的头上,轻轻按压,缓解他的疲劳。 忽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惊得她掉落了手中的梳篦。 “你梳发的手法,很像一个人。” 萧映绾慌了,她似乎在江遇临走之前,伺候他梳发的时候,也是这个手法。 他会不会猜测出她的身份? 萧映绾心里小鹿乱撞,很怕江遇会认出她来。 忽然灵光一闪,萧映绾拿起江遇的手,回道,是跟雪翠学的,雪翠是沈白月在萧府中的婢女。 江遇慢慢放松了警惕,“你继续吧。” 萧映绾继续为他通发,在他脑后挽了一个松散的发髻,别上一支碧玉簪,又为江遇选了一身宽松的月白外袍穿上,江遇躺在榻上休息,萧映绾抬眼看着,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 心里不住地悸动。 重云走进来,看见江遇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这.这还昨日那个病恹恹的大人? 他朝萧映绾竖起大拇指,萧映绾笑了笑。 重云禀报了几件公务,江遇耐心听着,听完下了指示,领命而去。 从重云的禀报中,萧映绾知晓彩蝶镇的瘟疫已经彻底控制住,说明陆韫那边一切顺利,祖父的药起效了。 看着眼前的江遇,气色照比昨日也好了许多,萧映绾终于放下心来。 翌日。 萧映绾见天光正好微风不骄不躁,她想他缠绵病榻已久,定然没有好好晒过太阳。 再看江遇的气色照比之前好了很多,萧映绾在他手心提议道,去晒太阳吗? 江遇回,“好。” 于是萧映绾将椅子搬进院落中的海棠树下,这样既能晒到阳光,又不会感觉太热。 萧映绾带着江遇坐下,她站在江遇身后,伸手揭开他的发髻,拿出犀角梳,开始为他梳发。 江遇笑了笑,“就这么喜欢为我梳头发?” 萧映绾的手中一顿,险些将梳子掉下,她慌乱地随意想了一个理由,写给他。 梳发好得快。 江遇嘴角的笑意渐深,眼中已经能够隐隐地视光。 第22章 萧映绾在他身后,袖口里的荷包,里面已经积攒了江遇的一缕发。 她一根一根地搜集,每一根都珍视无比。 熟练地将江遇的发盘好,萧映绾为两人各自倒了一杯茶递到江遇手上,示意他一边喝茶,一边晒太阳。 微风拂过,恰好驱散了太阳带来的灼热,不急不躁,一切都刚刚好。 江遇转身努力想要看清身边的姑娘,可是除了模糊的身影,什么也看不清。 萧映绾心里盘算,再过个三五日,江遇也当完全康复了。 那时,便是她要离开的日子,只是离开之前,萧映绾还是要提前安排好一切。 驿站内。 萧映绾看着沈白月,“你在他最需要照顾的时候扔下他,我不怪你。” “那又如何?”沈白月只是想保全自己罢了。 “帮我一个忙,江遇以后就是你的。”萧映绾定睛看着她。 沈白月有些不解。 怡江府衙内。 江遇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今日是江遇双眼拆下纱布日子。 随着纱布在他的脸上,一层又一层落下,江遇感觉到一阵强光射进他的眼眸。 适应了片刻,他慢慢张开眼眸,浮现在眼前的是沈白月的脸。 “阿月。” 沈白月含泪,“兄长,你终于好了。” 她激动地上前抱住江遇,眼泪洒在他身上“兄长,我真的好怕你离开我。” 江遇伸手轻轻拍了拍沈白月,温声安慰他,“不是被你治好了,怎么还哭鼻子?” 感受到江遇对她态度的转变,沈白月心里清楚地知道这份温和不属于自己。可是,她情愿江遇能够一直不知晓事情的真相,情愿用这样的方式陪在江遇的身边。 江遇问,“你喂我吃了什么药,药效怎会如此奇佳。” 沈白月道:“是血灵芝,临津县有一位神医找到了治疗瘟疫的药方,发现这血灵芝与蛇毒对瘟疫有奇效,我便叫人找来为你试试,没承想,兄长真的好了。” 江遇见沈白月说得有理,看着她的神色温柔了几分。 “谢谢。” 沈白月听见江遇对她道谢,再次上前拥住他,“只要兄长能够康健,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萧映绾躲在窗下,看见两人相拥的那一刻,看见江遇与沈白月互诉衷肠,她的心不住地切切地痛,胸腔里顿时填满了酸楚,让她潸然泪下,江遇的温柔于她而言从来都只是渴望而不可求。 她时常在想,如果她能够少爱她一点该有多好,那样她就不会患得患失,不会因为他对她的一颦一笑在她心底里掀起惊涛骇浪。 这些时日的陪伴,已经够了,足够在她心里留下美好的回忆,再次陪伴她走过那些荒芜寂寥的岁月。 只是她还要再为他做最后一件事。 作者有话说: 预收文《皇上成了娇娇儿》超级好看哦,喜欢的宝儿去戳戳收藏呀。 李贤儿柔弱且娇气,喜欢躺平,后宫嫔妃送她雅称“咸妃”。某日侍寝后她竟与皇帝交换了灵魂。从此,杀伐果断勤政爱民的帝王成了柔弱不能自理的娇娇儿,整日靠在深宫里的咸妃身边。而咸妃却将手伸到朝堂,干预朝政,朝中大臣联合上书咸妃妖媚惑主,理当处斩,否则大凌必亡。 而皇帝却在早朝中声泪俱下,述说着自己与咸妃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咸妃保住了一条命,但被打入冷宫。深夜,冷宫之内。年轻的帝王眼含热泪跪在地上央求着盘坐在榻上的咸妃。 “皇上,妾错了...妾不该顶不住弹劾,将您关在这里,妾立刻想办法救您出去。” 一道闪电下来,两人对视良久... 原本床上一脸淡定的咸妃,一个咕噜滚下床,对着还跪在地上犹有泪痕的帝王磕头。 “妾愿在冷宫孤独终老,一辈子不出去,只求皇上留妾性命...” 盛华晏起身,垂眸看着地上抖成筛子的女人,他轻声冷笑。 “想在这里躺平,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翌日,众臣看着娇娇儿的帝王恢复冷冽之气,仍将打入冷宫的咸妃带上殿听政。 一年后,咸妃戴上后冠,成为大凌的“咸后”,仍旧稳坐朝堂。 只见她哈欠连天,闭上眼靠在帝王肩头昏昏欲睡,阴鸷狠厉的帝王一声令下,“退朝。” 随即,他抱着睡着的咸后朝寝殿走去。 众臣唉声叹气,是天要亡我大凌啊,妖妃,果然是妖妃... 把他们不近女色勤政爱民的皇帝还给他们!!!! 娇贵柔弱躺平咸鱼*杀伐果断阴鸷狠厉 第11章 前世 ◎贺寿◎ 萧映去了彩蝶镇,找到陆韫,将一封公文呈在他的面前。 陆韫问:“这是什么?” 萧映绾道:“江遇的政绩。” 照顾江遇的那些日子,萧映绾听见他与重云的交谈,她又让重云找来江遇来到怡江所有的政绩,连夜写了一封奏疏。 她知道,在地方办事的官员往往很难上达天听,因为公文会被一层层压审,待到呈至御前,更不知要什么时候。 况且以她对江遇的了解,江遇是不会将自己的政绩做法详细地写出,她看过他的公文,都是简明扼要,直指实质。 而这次他为了控制瘟疫,自己重病,还不忘当地百姓,萧映绾知道他绝不会将此事写进奏疏当中。 第23章 而若是想要擢升回京,缺的正是呈在上面签的这本奏疏,既然他不写,那她代他来写。 而眼下,最能够让圣上快速或者说更加适合看到这封奏疏的人,就是陆韫,陆韫受皇命而来, 处理彩蝶镇瘟疫一事,将自己的见闻,写进奏疏是水到渠成之事。 那样,江遇就有机会了。 陆韫很无奈,“绾绾,他如何值得你为他做到如此?他又对你做了什么?” 萧映绾眼底闪过一丝暗淡,随即看着陆韫,“哥哥...我...对不起,你若是不愿意我自己想办法。” 她确实不应该让陆韫为她做这件事,他已经帮助她许多了,她又有什么理由去麻烦他,更何况是为了江遇。 而这一声哥哥,让陆韫彻底失守,她怕是让他去死,他也甘愿。 陆韫收下奏疏,温和地轻抚了一下萧映绾的发顶。 “好,我帮你。” ...... 景泰二十三年,十月,江遇的擢升刑部尚书,调令下来,十一月江遇回京。 回京的那日正是京城入冬下第一场雪的日子,萧映绾随着众人一同在江府等候。 直至傍晚,江遇才迟迟而归。家宴之上,柳氏难得的开心,让众人饮酒听戏。 时隔五个月,萧映绾终于再见江遇,心里竟有一丝陌生。萧映绾从江南归来后,并不愿说江南所发生之事,只对柳氏说自己到时,江遇已经痊愈,她没有惊动江遇,原路返回。 江南那一段时光,依然是她最美的回忆,她不想破坏他,更不想让更多的人知晓。 江遇带着沈白月归来,宴中都众人听见是沈白月为江遇求医问药,悉心照顾纷纷为沈白月所感动。 萧映绾看着人群之中的明亮耀眼的一对璧人,默默离开宴席,江遇不久就应该快要纳妾了吧。 江遇任命刑部尚书,刚刚上台,便杀伐果断,审理了朝中许多贪墨官员,一时间朝野震动。 江遇不在的日子,柳氏见萧映绾侍奉她勤谨,对她宽泛了许多,允她出府。 萧映绾终于能够经常探望赵昭,又能与燕锦书姜欲晚常聚,很是高兴。 这日是萧映绾叔父生辰,萧映绾来到萧府。 萧慎有一个庶弟,名叫萧纲,萧纲虽然是庶出但两人从小关系要好。萧慎去世后,萧纲在朝中势力渐大,如今又荣升首辅,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萧纲从小对萧映绾极好,萧映绾小时也经常来萧府小住,只是后来嫁至江府,府规森严,她便很少出现在外人面前。 今日萧纲生辰,萧映绾自然要到场庆贺。她自小与叔父亲厚,与堂哥堂姐更是亲如自家兄弟姐妹。 父亲只有她一个女儿,从小孤独着长大,萧映绾就只好往萧府跑,找哥哥姐姐玩。 萧府主堂内萧纲坐在主位,正妻李氏坐在一旁,长子萧辰上前拜寿,送了一幅亲手绘制的松鹤延年图,萧纲看后很是满意。 知道萧纲平日喜欢盘手串,长女萧婉送了一条开过光的手串,而萧婉送的这条成色极佳,同样令萧纲爱不释手。 次子萧瑜则是送了一条罕见的通体绛红的红色龙鱼,说是和萧映绾一同所赠。 众人惊奇,这般红色的龙鱼能够到何处去寻,萧瑜则是看着萧映绾笑着回,“是绾绾,我们在碧水山庄的湖里钓上来的。” 众人连连称赞两人竟然有这等好运气,能钓得红色龙鱼出来。 萧映绾道:“我只是从古书上看见过,这龙鱼喜欢吃籽虾,于是我便让二哥用籽虾试试,没想到真的钓上来,至于说什么颜色,那就要靠运气了。 想来是老天为二哥的孝心所感动,特意赐了一条红色龙鱼送给他呢。” 众人听闻萧映绾的解释纷纷笑起来。 萧纲感念道:“绾绾,你可真个细心周到孩子,只可惜你父亲...” 感伤过后,他话锋一转,“你母亲可好。” 萧映绾看着叔父还惦记着父亲母亲,很是欣慰。 自从她能出府,便时常去探望赵昭,“母亲一切都好,叔父放心。” 萧纲见萧映绾的神色,也宽慰许多,“替我问候你母亲。” 萧映绾看着萧纲,点头道:“好。” 众人入席,准备开宴,今日是家宴,明日才会在府中大肆宴饮,届时萧映绾还会再来,只不过那时是以江家少夫人的身份来贺寿。 翌日清晨。 萧映绾早早地起身梳妆打扮,昨日江遇便派人传口信给她,让她准备寿礼。刑部尚书江家送礼,萧映绾知晓,这份礼既不能过于显眼,又不能太过简陋,斟酌思量再三,萧映绾在库房里挑了一对天青冰裂斗笠碗盏。 她知晓平日叔父喜欢喝茶,所以暗里按着他的喜好来,这份礼自然能够到叔父的心坎里。 萧映绾命幼雪带着这份礼,来到仰止斋,见重云在门口,“大人可在?” 重云道:“少夫人,请进。” 萧映绾带着幼雪,走进仰止斋,看见江遇正在案上批阅公文,沈白月坐在一边,手里正看着一本书。 萧映绾道:“给阁老的寿礼挑好了,请家主过目。” 江遇闻言,抬起头来,看见幼雪手里捧着的瓷器,表示默许。 他冷声道,“动身。” 四人上了马车,江遇与沈白月一辆,而萧映绾与幼雪上了另外一辆。 第24章 自江遇从江南擢升归来,经常与沈白月走在一起,甚至让人把沈白月的住所搬至仰止斋旁边的秋霜阁。 江遇归来以后仍是,淡淡地待她,不会多瞧一眼,也不会跟她多说一句话。萧映绾总是在想,若是江遇知晓照顾的是她,他对她会不会好一点。 萧映绾垂眸,有些黯然。 到了萧府,四人下车,沈白月借着江遇之故,前来贺寿,并准备了一份寿礼,一同呈上。 沈白月低头看着手里的礼盒,她走至萧映绾身前,将手里的礼盒在萧映绾与江遇面前打开,是一个如鸡蛋大小的夜明珠。 萧映绾自小见多识广,这种夜明珠也见了不下有千百颗并不稀奇,沈白月又将盒子扣上,递到萧映绾面前道。 “姐姐,这是给萧伯父的寿礼,待一会您与兄长一同呈上。” 萧映绾看着沈白月,心里觉得若是她单独准备的寿礼与江家的寿礼放在一起似有不妥,但是看江遇神色没什么变化,也就应下。 此时萧府内上下一派言笑晏晏,四人一同进入府贺寿。 江遇与沈白月走在前,沈白月与萧府也颇有些渊源,沈白月之父沈青与萧纲早些年是同窗,沈青虽然去世得早,身家只剩下沈白月一人,两家便不再往来。 有人看着沈白月走在江遇身边,窃窃私语。 “都说这江大人除了正妻,还有以为红颜知己,向来呵护,想来就是这一位...” “听闻这沈白月的父亲沈青可是帝师,江源也是沈青最得意的门生,这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 “哦?那照你这么说,这太后给江遇赐婚岂不是拆散了这对有情鸳鸯?” “害,谁知道呢,这江大人若是真心喜欢这孤女,收她做妾室,也是未可知的事情。” 姜欲晚听见,“这沈白月还真是拂柳如风,好像是要随风倒了一样,她好像贴在了江大人身上。” 燕锦书在一旁听见,嗤笑道,“你这形容倒是恰当。” 姜欲晚道:“听说她才学好。” 燕锦书转头问,“咱们家绾绾才学不好吗?” 姜欲晚想了想,“还是绾绾才学更高一些。” 这倒是让两人想起一桩趣事,萧映绾曾在年少之际,大胆地女扮男装去参加科考,最后竟中了进士。只是那时候年少,萧映绾玩够了,自然没有入朝为仕的想法,她可不想一直女扮男装下去。 可许多举子就连中乡试会试都已然十分艰难,而年少的萧映绾在玩笑之间便能够中举,若认真对待呢?燕锦书总说她是个做女宰相的料。 萧映绾捧着寿礼,走到两人身后,“说什么呢?” 燕锦书道:“说你跟沈白月。” 萧映绾不以为意,“啊,可有吃的?” 今日早起,她连早膳也未用上。 燕锦书忙说道,“自然是有的,萧姐姐给你留了许多蝴蝶酥,离开宴还有一段时间啊,你去吃一些垫垫肚子。” 说着里两人拥着萧映绾进到女眷聚集的堂内,萧婉正在招待各家贵女,见萧映绾来,十分热络地上前,“绾绾,你可算来了,我给你留了好东西呢。” 萧映绾很是感激,将手里的寿礼,放在桌上,一边吃着茶点一边与燕锦书等人说话。 半盏茶的工夫后,萧府管家进来说道,寿宴正式开始,各家按照辈分前去送礼贺寿。 萧映绾整理了一番衣饰,转身抱着寿礼随众人来正堂内,她找到江遇与沈白月在他们身后站定。 京城各世家氏族,面对这个刚刚升任首辅内阁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纷纷释出自己的诚意来,将寿礼送上。 萧映绾在人群之中看见了陆韫,后者朝她微微颔首,示意自己一切都好。 这是在彩蝶镇告别那次以后,萧映绾第一次见到陆韫,从听见江遇擢升的消息后,萧映绾就知道陆韫真的帮助她了。 江遇恰好看见陆韫的眸光,转身看到萧映绾嘴角的笑意还未消去。 他隐在袖中的手逐渐握紧.... 轮到江遇贺寿,管家高声道:“江府送,天青冰裂斗笠碗盏一对。” 萧映绾上前将那锦盒打开,给萧纲展示,萧纲见了眼神一亮,与萧映绾心照不宣,知道这个侄女用心为他挑选寿礼,很是开心。 随后轮到了沈白月,沈白月上前,面对萧纲施了一个万福礼,随后道:“月儿祝萧世伯福寿康宁。” 萧纲点头,只是眸光淡了几分,沈白月亦然。 沈白月转身看向萧映绾,嘴角不着痕迹地掠过一抹笑。 管家上前,“沈姑娘送,东海夜明珠一颗。” 萧映绾上前,伸手将锦盒打开。 第12章 前世 ◎囚禁◎ 众人纷纷惊呼。 “啊...” “啊!” “这是怎么一回事?” 萧映绾见众人反应不对,低头看着手中的锦盒空空如也,里面的夜明珠也不见了踪迹。 她看向沈白月,不是吧,用这么老套的套路陷害人? 沈白月倒是一脸惊慌和尴尬,忙对萧纲解释,“萧世伯,我刚才明明将寿礼交给姐姐保管,下车之时还曾与姐姐确认,怎么现在就不见了。” 萧映绾看着沈白月演得情真意切,连她自己都要相信了。她抬眸看着江遇的神色,对方看向她的神色越发清冷,似乎也在怨她没有保管好寿礼。 第25章 沈白月其实更在意的是江遇的态度,她轻轻伸手扯了江遇的衣服。 “兄长,姐姐定然不是有意的,她只怕是怨兄长多照顾我一些罢了。” 沈白月楚楚可怜地说下这些话。 任在场的人都知晓,萧映绾嫉妒江遇偏宠了沈白月了。 萧映绾觉得沈白月不来找自己的麻烦,即便她心悦江遇,她也可以与她和平共处,大家在同一屋檐下,都是没了父亲的女孩子,谁也不必为难谁。 甚至她曾经还将江遇让给她,可如今一定要鱼死网破吗? 在场众人早已经议论纷纷,“看来这江夫人与这沈姑娘并不和睦啊。” “这沈姑娘好可怜,没了家人,如今又被人欺负。” “那江大人会向着谁?” 萧映绾有些无奈,对着沈白月十分平静地说道。 “哦,是吗?我可真是脑袋进水了,我一定要将这颗夜明珠拿走,一定要让你在世伯面前出丑,然后一定要让家主厌烦我,斥我办事不力,斥我嫉妒你?” 萧映绾一番话,让沈白月哑口无言。 江遇此刻神色冷然,不愿家丑再外扬,他对着萧纲拱手,“今日之事唐突,容我回府处置,还请阁老见谅,改日定当登门谢罪。” 萧纲亦不愿此事再发展下去,他温声道:“江大人不必介怀,且自便。” 话音落下,江遇就要带着萧映绾沈白月出府。 “慢着!” 江遇一行人还未踏出门槛,听见这话,众人纷纷望去。 陆韫走至堂中央,“听闻江大人上任刑部尚书,雷厉风行,赏罚分明,从未有冤假错案。怎么。今日,岂不肯给尊夫人一个公道吗?”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私语。 “陆世子这话说得十分在理啊...” “就是,这江大人怎能就要带人呢?” 江遇冷眸看着陆韫,轻声一笑。 “想不到我江某的家事,陆世子也喜欢插手。” 沈白月此时怯怯地开口,“兄长,京城盛传,陆世子钟情姐姐许久,就连现在也还未娶妻,他向着姐姐说话,也是人之常情。” 沈白月此话一出,简直就要坐实了陆韫与萧映绾有私情。 萧映绾有些生气,诬陷她可以,可是陆韫是无辜的。 “沈妹妹,我竟然不知你对我与陆世子了解这般透彻,那是不是我真的与这陆世子有什么,才能趁了你的意,最好你拿出些证据才好。” 沈白月听完萧映绾的话有些着急,“姐姐,我并无这个意思,我也只是听闻而已。” 萧映绾点头,“哦,听闻,听闻也便足够了,毕竟京城众人谁不会捕风捉影、添油加醋,此等风言风语传出来,我与陆世子即便没有什么,在众人眼中也就有什么了?而我得了家主厌弃,而你...” 沈白月的想法不言而喻。 萧映绾不想沈白月的一己私利让江遇卷入其中,更不想牵扯进陆韫,这里是京城,她当然明白看似一件小事,会有多少权势去利用,最后的结果便是难以想象。 陆韫知晓,萧映绾的那些话是说给他听的,可他怎能甘心,绾绾眼看着被人欺负,还要为了陆韫的名声隐忍。 他定睛看着江遇,“家事?江大人,你真的觉得此事就是家事?” 江遇冷眸看向陆韫,“那依陆世子看又应当如何?” 陆韫知晓,若是再追究下去,萧映绾往后的日子怕是更难过。 他压着满腔的愤怒在江遇耳边道,“看好你的人,否则我不介意让她改嫁。” 江遇未再说话,他一言不发带着萧映绾与沈白月上了马车。 陆韫看着萧映绾离去的背影,负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 此刻,他万分地后悔,萧映绾大婚那日,他为何没有将她抢走。 幼雪正在车中等候,见萧映绾归来得似乎太早,问发生了什么事。 萧映绾随意应和,摇摇头道,“无事。” 很快到了江府,萧映绾本能地直觉,江遇他真的很生气,只是不知会如何处置今日之事。 到了下了马车,江遇拉着萧映绾直奔沁香阁,到了沁香阁,他一脚踹开门,屋内正有小丫头们在洒扫。 江遇一吼,“都出去。” 惊得小丫头们纷纷出去。 江遇一把将萧映绾撩在椅上,萧映绾看见江遇的眼中是极致的愤怒。 “萧映绾,你觉得你可以左右我的决定!” 萧映绾有些委屈,她咬住唇不让眼泪落下来。“我没有。” 江遇伸手抓住她的领口,“好啊,你若是顾及他,你大可以和离再嫁,与他双宿双飞。” 江家有祖训不得休妻,可是萧映绾从未提出与他和离留在江家,不过是因为江遇,江遇是他唯一的念想啊。 “江遇,我真的没有,我只是...” “怎么,你委屈吗,你无辜吗?你不是很在意陆韫吗,我难道说得不对吗?”江遇已经气急。 “江遇,你怎会这般误解我?”萧映绾微微哽咽,眼泪在眼眶打转。 江遇看着萧映绾的双眼,情绪冷静了一刻。 “萧映绾不是喜欢我吗,心悦我吗,那你就证明给我看。” 萧映绾看着江遇离去的背影,泪水终于模糊了双眼。 她滑落在地上,埋着头在膝盖上呜咽。 第26章 那日后萧映绾被禁足于沁香阁,连房门都不得出,而沈白月只被罚跪祠堂三日。 江遇自那日再也没有踏足过沁香阁,他没有给她证明爱他的机会。 一年后... 萧映绾坐在窗前,她每日看四季变换,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困在笼中的鸟。唯有意念像风,向往自由,因为外面有她牵挂的人。 她牵挂母亲,牵挂好友,牵挂叔父一家。 小时候她那么喜欢无拘无束,母亲不会规定她穿什么、吃什么、做什么。爹爹更是尽所能地带她出去遨游大河山川,看人间繁华,也看人间疾苦。 爹爹说,看得越多心性就会越宽广,若是以后遇见磕磕绊绊,她才不会自苦。 所以这一年,她不断地与那个忧郁的自己和平相处,疏解因为囚困带来的伤害。她会经常练字,练习江遇的字,将他的笔迹模仿得炉火纯青,写他喜欢的诗句。 用这些来给自己带来丝毫的欢愉和快乐。 她有一个小册子,那是她刚刚认识江遇的时候,就开始将少女隐秘的心事写在上面,可惜她虽然是江遇的妻子,两人交集却少得可怜,唯有江南一段,她事无巨细地将所有事情写在上面。 她又拿针线,将那个香囊绣好,用江遇的发缠绕了自己的发作了一个同心结,放在里面。 萧映绾从周嬷嬷的话语中,知晓江遇的权势越来越大,过了年已经入了内阁,成为大宣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阁老。 江遇又处置了不少贪官,树清朝堂,一股清正之风在朝堂之上渐起,有江阁老在无人敢贪。 只是江遇为人越发的肃杀清冷,常常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就连柳氏现在也无法左右他。 沈白月还是经常陪在江遇身边,只是他从未曾正式纳他为妾。 广平侯去世,陆韫承袭爵位,成了宣帝最倚重的武将。 而京城从那日,关于萧映绾与陆韫的私情谣言便没有断过,甚至被坊间编成了段子讲给众人听。 萧映绾一语成谶,这样的状况难保不知是哪一派的势力杰作,江遇朝堂势大,自然会受到攻讦,也只是看他会如何了。 今日阳光似乎不错,萧映绾搬了椅子坐在窗前晒太阳,她的脸色因为长时间地出不去屋子而泛白,只见她一身宽大的素衣,披散着发,趴在窗下,闭着眼享受阳光照射过来的温热。 周嬷嬷告诉她,外面传言,说江家少夫人为能够与陆侯爷共结连理,相思成狂,成日穿着白衣在屋内晃荡,只好被江家锁在屋子里。 那日萧映绾,听见周嬷嬷说话,笑了很久,她转了一圈。 “嬷嬷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其实跟外面传的也大差不差。” 周嬷嬷看着萧映绾骨瘦如柴的身子,心疼极了。 “乖乖,我的宝,天可怜见的,你怎会受这么多苦?” 萧映绾嘴角仍旧挂着淡淡笑意,“因为,你们常说的先苦后甜,因为吃亏是福嘛。” 周嬷嬷擦擦眼泪,知道萧映绾是在安慰自己,“晚上想吃什么,嬷嬷给做。” 萧映绾想了想,“嗯...饺子吧,我想吃饺子了。” 周嬷嬷点头,“哎。” 这一年,江遇虽然没有减少沁香阁的用度,可府内的人向来是扒高踩低,萧映绾还是明里暗里地吃了不少苦。 周嬷嬷、千双、幼雪,只能变着法地给她做吃食,可即便这样,萧映绾还是越养越瘦。 她常说,“你们看呀,现在我可没有减重的苦了,现在若是穿起广袖流仙裙,一定是飘飘欲仙的模样,不像是以前穿这个裙子都还要减重。” 萧映绾总能够在众人愁苦模样的时候,将大家逗笑。 外面的时局百变幻,萧映绾隐隐知晓,江遇一定会与陆韫在朝堂之上博弈。如今于她而言,每一日,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直到入了冬,江遇入了死牢,年后问斩,朝野震惊。 传到沁香阁的时候,萧映绾已经不知这件事过去了多少日。 她日夜思量,江遇年后问斩。 这件事怎会发生得如此蹊跷,首先排除江遇贪墨的可能,江家百年氏族,家产无数,他并不缺钱。 若是派系争斗,江遇浸淫朝堂多年,自然懂得如何明哲保身,若是违抗圣意,江遇自然清楚圣上的脾气秉性,他为人沉稳,不会轻易忤逆。 年后问斩,是江遇一人,却没有波及江家,应当更不是大罪,若是普通的罪又能轻易被问斩。 若是要搞清楚,她一定要能出得了,这个门才行。 眼下,江家怕是已经乱作一团,并没有人顾忌他,而她要出门,必须搞定柳氏才对。 萧映绾让周嬷嬷给柳氏送了一封信,没过多久,萧映绾便被柳氏解禁,从沁香阁放了出来。 从沁香阁走出的那一日,萧映绾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恍如隔世。 她觉得自己真的很恋爱脑,为什么他如此对她,她还是会不计后果地出来找他? 可萧映绾总是觉得,人活一次,总要有几次那么的奋不顾身,那么的轰轰烈烈地去爱一个人。即便不能完全,也无愧己心 她也很想证明,她真的很喜欢他。 萧映绾来到慈安堂,见众人都在唯独不见沈白月,柳氏见萧映绾进来,叫众人都出去。 她张口问,“如今江家之局,你有何法子?” 第27章 萧映绾跪在地上道:“儿媳愿入死牢,陪家主共患难,求母亲允准。” 若是此局可解,那必定会有人牺牲,若是此局无解,她陪他最后一程。 须臾。 柳氏道,“你去吧。” ........ 萧映绾出了江府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陆韫,只是她不知道他还愿意不愿意见她。 好像现在,她也知道没什么人能帮她。 萧映绾来到广平后府,报上身份,她被迎进府内。 萧映绾等了将近两个时辰,陆韫才归府。 第13章 前世 ◎牢狱◎ 当陆韫看着萧映绾站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后悔自己今日为什么没能早些回来,让她空等。 “哥哥是不认识我了?”萧映绾见陆韫不说话先开口。 陆韫收敛起情绪,如常对萧映绾笑笑,“怎会,绾绾来哥哥家,高兴还来不及。” 陆韫的语气仿若她们昨日才见过一般,一年多,透骨的相思和惦念,有增无减。 从前他只能在宴上,远远见她一眼,而后她与他短暂的交集为双方徒增困扰,便不再打扰。 “让我看看,今日为绾绾做些什么好吃的。” 见陆韫对她熟络,萧映绾放了心,可是他们才刚刚见面就谈江遇,她实在不好意思张口。 “哥哥,那件事对不起。” 她很懊恼,坊间的那些风言风语,会不会对陆韫造成困扰。 陆韫温和地朝她笑,“小姑娘,怎么刚来就对哥哥说对不起。” 萧映绾有些不好意思,“哦,那我收回。” 陆韫的笑意渐深,抬眼仔细打量的萧映绾,见她瘦弱的模样,心脏几乎要碎掉。 强忍住将她拥在怀里的冲动,他命人去买萧映绾喜欢吃的蝴蝶酥,牛乳糕,还有乳茶饮子。 片刻后,小食买来,他看着萧映绾斯斯文文地吃,用得却不多,知道她为江遇的事情而来。 “是渎职。” 萧映绾正在喝乳茶饮子,听见陆韫的话,停住了动作。 她抬起眼来,怔怔地看他。 心里有一瞬间的想法,可立刻又否定。 “他向来勤俭奉公,宵衣旰食,又怎会渎职。” 萧映绾探询的眼神看来,陆韫不会不明白。 “哥哥,告诉我,是谁...” 她今日只求一个答案。 陆韫思量再三,看来江遇在她心里的地位永远不会动摇。 陆韫还是选择向她妥协,他只是不想让小姑娘失望,他不忍心拒绝她。 萧映绾听见陆韫说出那个人的名字,萧映绾震惊之余,便是无奈。 而陆韫能够告诉她原委,萧映绾很是感激。入狱之事,怕他阻拦,她还是没有说出口。 从广平侯府出来,萧映绾回到沁香阁,周嬷嬷知晓萧映绾为江遇一事奔走。 “县主,如何了?” 萧映绾坐在妆奁前,“嬷嬷,把我的诰命服饰拿来吧。” 周嬷嬷没有再多问,将诰命服饰为萧映绾换上,上了大妆,萧映绾让人准备一辆马车,去往宫门口。 萧映绾下了车,看见面前高大的登文鼓,她毫不犹豫地上前,将鼓槌拿起用尽全身力气敲响那面鼓。 登文鼓一想,必有冤情,届时会被三司会审,江遇也便有救了。 没过多久,萧映绾被迎进御书房。 宣帝看着跪在地上的萧映绾,“你想做什么?” “臣女斗胆请求圣上重申江遇渎职一案,在此期间,求圣上允准臣女进牢陪伴夫君。” 宣帝看着萧映绾,总觉得这萧家小辈当中,可算是有一个看得过去的,可惜是个女娃娃,若不然他倒是可以好好重用一番。 宣帝又问,“你不怨他将你求困一年。” 萧映绾抬起头看着宣帝,“臣女...臣女不怨。” 若是这一年的朝堂之上的腥风血雨与坊间的流言蜚语,她始终被他囚困在这一方天地,从另一种角度上看,何尝不是一种保护? 见宣帝似有疑虑,萧映绾道,“圣上,您曾爱惜贤德之人,破格提拔,而他也不负众望地将大宣推至鼎盛。 可圣上,水满则溢,盛极必衰,若无革除弊病的决心,一闪而过的繁华又怎能长久,若无人帮您承接这盛世,您曾经宵衣旰食治理爱过的江山陨落,您百年之后是否会有遗憾。 求您原谅臣女因儿女私情高谈阔论国政,臣女只求您公允,还清白之人清白。” 宣帝听着萧映绾的一番慷慨激昂,像是一只傲娇不怕一切的小兽。他笑了笑,原来儿女之情有时也确会生出无限力量。 可党争之事,他看着面前的女娃娃,岂止是那么简单。身为帝王,制衡之术从来都是要建立在流血之上。 来到死牢的那一日,萧映绾走过一间间阴暗的牢房,好像所有的丑陋与罪恶都在阴暗的牢房里爬行。 到了最里面一位狱卒一边解开锁链,一边嚷嚷着,“江遇,有人来陪你了。” 萧映绾被推了进去,她抬头看见简陋的榻上背对着她躺着一人。 囚衣渗出一些斑驳的血痕,他是被用刑了吗? 他的发髻只是微乱,那个人好像连坐牢都是体面的。 “江遇...” 萧映绾轻声唤出他的名字,印象当中她少有的叫他的名字,只有那么两次,这次是第三次。 第28章 似乎听见有人叫他,江遇醒来,慢慢转过身来。 看见阴暗的灯下,站着一位可人的姑娘。 江遇抬眼看着她,半晌才反应过来,那是萧映绾。 “你怎么会来?” “夫君有难,做妻子的岂会坐视不理,圣上答应会重查此案,秉公办理。” 萧映绾从袖口中,掏出一些药,都是一些药粉,药丸,方便携带。 在这牢里不怕没有饭吃,只怕伤重不治。 “你不必来的。”江遇对她仍是一派清冷漠然的态度。 萧映绾在她面前坐下,她很想问问他,将他囚禁一年的时光中,他有没有想过她。 “此事关乎江家,我身为江家的人,不会坐视不理。”萧映绾道。 江遇冷哼一声,“你只怕不明白其中之事。” 萧映绾觉得江遇话里有话。 可是现在她想管太多,“伤到哪里了?” 江遇轻咳几声,没有回答,萧映绾想不管怎样江遇现在落难,难免会有小人落井下石。 见江遇不语,萧映绾上前,将江遇的囚服,解开。 她的动作很轻,因为怕衣服粘住伤口,若是她下手重,他一定会痛。 “嘶...” 果不其然,萧映绾看着江遇露出痛楚的神情。 她只好慢慢地将他的衣服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剥落下来,她看着江遇的身上,新伤旧伤。 比江南那一次见到的更加恐怖,江遇的身形匀称,因常年练武,他身上的线条很好看。 可这一身的伤痕,要怎样才能抚平。 萧映绾不动声色,她将带来上好的金疮药粉,一点点均匀地散落在他的伤口上。 上完药,萧映绾又把江遇的囚服为他穿好。 萧映绾就将凌乱的牢房整理一番,也能叫人看得过去眼。 住在隔壁的是个大爷,因失手伤了人,被抓进来。 看见萧映绾住进来,对着江遇说,“江大人可真是好福气,有几个妻子肯来这个地方陪着丈夫受罪的。” 萧映绾笑笑,“我家大人应该是上辈子行善积德善事做得多,今世才会娶我这样一个肯陪她吃苦的妻子。” 那老大爷道:“小姑娘,你倒是性子好,你家夫君性子可真是冷,住进来十日,与我说了不到三句话。” 萧映绾道:“所以嘛,他娶了我这个话痨一样的妻子,也好打发无聊的日子嘛。” 很快入了夜,牢房里只有一张榻,萧映绾不知江湛是否允她一起睡,只好靠在墙角将就一晚,只是第二日,她的全身都要散架了。 第二日狱卒为他们送来了棉被,一些炊具和吃食,还有书本和笔墨。萧映绾知晓,应当是陆韫知道她进来,关照下的结果。 萧映绾再一次帮助江遇换药,两人之间也从无多一句话的交流。 江遇不说话,萧映绾就很安静地陪他,偶尔也与一旁的大爷说上几句,打发无聊寂寞的时光。 她偶尔能够看见,江遇会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看着他们,似乎也在偷听他们的谈话。 萧映绾隐约觉得,江遇似乎很寂寞吧。 她会不会,在你年少读书的日子里觉得无聊,是否会在练武之时觉得劳累? 在形成习惯之前,学习,是一件那样让人痛苦的事情。 萧映绾尽管天资聪慧,自小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可真到了启蒙之时还是很痛苦。 直到后来,一切成了习惯,才会在学习之中找到乐趣。 萧映绾将陆韫命人送来的东西,一件一件归置妥当,见有了炊具,左右也是闲着。 牢饭自然不会好吃到哪里去,萧映绾想着熬个粥还是可以的。 将米洗净,她点上了小炉子,认真地看着火。半个时辰后,整个牢房米香四溢,萧映绾将粥分了三分,与隔壁大爷,江遇各一份,自己则是吃了很少的一份。 大爷不住地感谢萧映绾,连连称赞,“小姑娘,看你是那养尊处优的小姐,想不到做起吃食来竟然这般好吃。” 萧映绾笑着感谢大爷的夸赞,她又转头,看向江遇,对方将要拿起碗来动口。 刚刚入嘴的第一口,江遇顿了一刻。 他抬头看着萧映绾,对方仍在与那大爷说话。 江遇再尝一口,总是觉得口中的味道有几分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吃过这粥的味道。 因为萧映绾的到来,让阴森的牢房里,了几分人情味。 入夜,萧映绾被一阵咳嗽声吵醒,她清醒过来,竟然是江遇在咳。 萧映绾伸手探向江遇的额头,高热传来,萧映绾想着应当是江遇的伤口引发的高热。 她赶快拿出自己带来的瓶瓶罐罐,在里面挑选清热解毒的药丸,喂给江遇。 萧映绾又不停的用湿帕子擦拭他的身体,以此来降温。 江遇被烧的意识不清,刚刚觉得高热,而这会竟感到一阵一阵的寒战。 江遇的身子不停地发抖,尽管他想极力克制可还是无法控制。 萧映绾很是着急,“江遇,你怎么样?江遇,你可曾觉得好一些?” 萧映绾将所有的棉被盖在他身上也无济于事,江遇还是不停地在发抖。她无奈之下,打开被子,进到被窝里,萧映绾拥着他的后背,予他她身上的一点温度。 外面的寒风呼啸,这是萧映绾第一次与江遇躺在同一张榻上。 第29章 她有些担心,江遇一直厌恶她,若是醒来,直到自己抱了他,会不会生气。 可是现在,这是唯一救他的法子。 萧映绾将头靠在江遇身上,轻声道。 “江遇,你说让我证明我心悦你,现在,你可曾感受到?” 一夜寒风呼啸而过。 一缕阳光透过狭小的窗子射在江遇的榻上,有些刺眼,萧映绾睁眼醒来... 她看见,江遇也同样睁着眼睛看着自己。 第14章 前世 ◎祸事◎ 萧映绾感受到自己的胳膊好像还打在江遇的腰间,她慢慢地抽回手臂。 “你...昨天晚上染了风寒,一直喊冷,我...我就...帮你...”萧映绾张口解释。 江遇一直淡淡看着她。 萧映绾感觉窘迫极了,有些难堪地看向别处。 良久,她听见江遇说,“无妨。” “哦,那你再睡一下。我去给你熬个粥。”她起了身,开始给江遇熬粥。 也许是昨夜恢复得还不错,江遇并接着睡,而是起身洁面。 萧映绾的粥也熬好,今日的粥她在里面加了一些红豆,她熬得软烂绵香,江遇照比往日多吃了一些。 萧映绾很开心,她照例也给大爷盛了一碗,那大爷说道,“江夫人,天天吃着你亲手熬的粥,牢饭都不香了。” 萧映绾笑着回,“大爷可真是过奖了,一碗粥嘛。” 大爷说道,“江大人,你夫人照顾你,可是一夜未合眼,我看她这些日子都瘦了不少,江大人可要多关心关心你夫人才是。” 萧映绾忙打圆场“大爷,我夫君性子虽清冷可是他对我很好,您不必担忧。” 说完她又转头看着江遇,对方也同样在看着他,并没有太多表情。 萧映绾只能去收拾碗筷缓解尴尬,白日还是要给江遇上药换药,治伤。 好在祖父的药有奇效,加上萧映绾护理得很仔细,江遇的伤,两三天已经明显好了很多。 又到夜间,今夜江遇没有风寒,萧映绾看见他如往常睡下,没有多余的被褥,萧映绾还是选择蜷缩在一个避风的墙角里睡。 寒风起来,透过窗棂发出嘶吼,阵阵打在她的身上。尽管困倦,萧映绾睡得并不踏实。 翌日,再次睁眼醒来,萧映绾竟然发现自己在江遇的被窝里。 她吓了一跳,自己怎么会上来? 前夜他染风寒,情有可原,可昨夜,她明明睡在墙角的。 江遇还在睡着,怕他发现,萧映绾慌乱地起身,却发现江遇的手臂竟搭在自己身上。 难道... 昨夜她是被江遇抱着睡了一夜? 似乎感受到怀里人的晃动,江遇悠悠转醒。 萧映绾简直想要找一个地缝钻进去,“嗨,早啊。” 江遇清醒过来,“早。” 他的嗓音慵懒而喑哑。 “那个我...我...”昨夜她不是自己要爬上她的床吧。 江遇没有说话,萧映绾也不想再提,她开始起身熬粥,一切照常。 只是后来,萧映绾每夜在地上入睡,在榻上醒来,而江遇从未恼过。 在牢中的日子过得很快,三个月眨眼而过,圣旨下,江遇无罪释放、官复原职。 萧映绾与江遇出狱那天,迎春花都已经开了。 江遇能够出狱,江家上下终于松了一口气。江遇归家那日,沈白月也在场,她眼看着江遇与萧映绾一起归来,而江遇看向她的眉眼也多了几分柔和,沈白月险些将手里的帕子撕碎。 家宴过后,萧映绾回到沁香阁,沁香阁因为萧映绾的归来又恢复往日的熙攘。 周嬷嬷见萧映绾身子康健,只是略瘦了一些,每日便是想着法地给萧映绾补身体。 萧映绾听闻江遇那日回到仰止斋,泡了许久的澡才出来。她想他大概是想将身上的晦气通通泡走吧。 那样高傲的一个人,在牢中受了那么多的苦,一时之间总是难以接受。 其实萧映绾知晓,在牢中,江遇是照顾她的,至少他没让她每日睡在地上。从狱中归来,两人的关系缓和了许多,江遇偶尔也会来沁香阁坐坐。 萧映绾会揣测他的喜好,烹茶给他喝。 两人偶尔也会手谈一局,萧映绾有输也有赢。她不会觉得她赢是江遇相让与他,而是因为两人棋力大抵相当。 她总会抱有美好的幻想,毕竟他从未好好了解过她,她总是觉得自己与江遇是同类人。 他们若是同为男子,那会是很好的知己,若同为女子就会是很好的姐妹,若是夫妻,他们会鹣鲽情深、恩爱不已。 只是因为他从未好好了解她,也从未喜欢过她。如果从现在开始,那也不算晚。 景泰三十五年,秋。 沁香阁里,桂花飘香,萧映绾正在做桂花糕。千霜匆匆进来,对萧映绾禀道。“县主,萧阁老出事了。” 此话一出惊得萧映绾手里掉落了桂花,“你说叔父出事了?” 千霜点头,“今日早朝,圣上下旨,列了萧阁老十条大罪,现在萧阁老入狱候斩,其妻圈禁,萧辰、萧瑜被判流放,萧婉因嫁人暂不落罪。” 萧映绾怎么也没想到,看清正廉明的叔父,怎么会犯重罪。 想起叔父一家曾在父亲去世后,对自己多有照拂,萧映绾即刻起身去往萧府。 第30章 刚进了萧府的门,只见府中上下满是狼藉,应当是刚刚被查抄过。 她找到李氏,只见李氏与萧婉在一起痛哭,萧映绾如今已有九个月身孕,就快要临盆,萧映绾怕她悲伤过度,影响孩子,忙上前安慰,“叔母,姐姐...”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萧家风声鹤唳,如今还肯踏入萧府之人,只怕也没有几个。 看见萧映绾过来,李氏与萧婉心里安慰极了。 萧映绾将自己多年攒下的体己都拿来送给了萧婉与李氏。 李氏看见心里由内而外地感动,“好孩子,终究是没白疼你一场,如今叔父要去了,这个家也散了,这些东西我们留下也无用,还是你留着吧。” 萧映绾心里也跟着伤怀,“叔母,哥哥们在路上,您与姐姐度日也都需要这个,希望叔母不要推辞。” 李氏见萧映绾诚恳,点头收下。 萧纲看头的那日,萧映绾去了,萧家众人皆都在。 是江遇亲自监斩,只是萧映绾没有想到,沈白月也会在。 正午到,江遇冷面扔下监斩令牌,刽子手一刀落下,李氏一声惨叫,几乎哭晕了过去。 当夜,萧府一场大火,李氏自焚于火中,而萧婉一时之间痛失双亲,难产而亡。萧辰与萧瑜流放宁古塔。 萧映绾心里一片荒凉,眼看它高楼筑,眼看它楼台塌,似乎如大梦一场。 萧映绾神思恍惚地回到沁香阁,多日来的丧仪让她疲惫不堪,眼泪早已干涸。正巧在门口看见江遇,萧映绾刚要施礼,却感觉到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一个时辰后,萧映绾醒来,看见江遇守在自己床边。 “家主...” “起来,吃药。”江遇将一碗温热的药端给她。 萧映绾起身将药喝下,江遇拿来帕子,又在床头的瓷碟里拿出一块饴糖递给她。 这一连串的动作让萧映绾有些受宠若惊,“你...” 萧映绾仔细观察江遇的神色,他好像觉得做这一切顺其自然? “你什么...”江遇问。 萧映绾将那颗饴糖含下,“是你送我回来的?” 江遇点头。 “哦。”萧映绾也点头。 仰止斋内。 沈白月端着一盅上好的燕窝,来到江遇的房前,可敲了半晌的门都未有人开门。 “奇怪,兄长这个时间不都是在批阅公文,为何今日没在。” 恰好有家丁路过。 沈白月问道:“你可知家主在哪里?” 那家丁想了想,“家主在沁香阁。” 沈白月听见江遇在沁香阁,脸色瞬间冷了许多。 她来到沁香阁廊下,透过半掩着的窗子,看到江遇似乎正在给萧映绾喂药。 沈白月捏紧手里的燕窝盅,转身而去。 一连休息了几日,萧映绾的气色终于恢复,这些时日,江遇总是在找理由来到沁香阁,让她觉得有些... 有些不适应,也不是不适应,只怕是觉得江遇平日太过清冷,对她转变态度,她需要冷静地思考,两人现在的关系,是他一时兴起,还是他真的想更进一步? 这些萧映绾都需要冷静地去思考。 而这日,萧映绾竟罕见地被沈白月邀请去她的院落里赏花,说是海棠开得很旺,再不看就要荼蘼,找有缘之人共赏方才美妙。 萧映绾想看看沈白月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她来到沈白月的秋霜阁,果真看见一棵硕大的海棠树上,开满了花,沈白月正在花下站着等她。 “妹妹院子里的花是真的很漂亮。”萧映绾夸赞。 沈白月道:“就算是这院子里的花好看,也不及姐姐院子里的一棵草。” 此话一出,萧映绾立刻明白,沈白月话里的内涵。 “妹妹是生气了吗?”她不喜欢绕弯子。 沈白月笑了笑,“不生气,若是姐姐知晓真相,恐怕生气的就是姐姐了?” 萧映绾听这话,真相?她试探道,“那今日妹妹让我来是打算告诉我真相?” “姐姐可真是聪慧。”沈白月道。 她接着说,“姐姐可知晓,萧家为何会败?” 萧映绾道,“自然是圣上要查。” 沈白月道:“姐姐想法果然单纯,若是圣上想查,为何早不动手,在兄长出狱后才动手?萧纲为官多年卖官鬻爵,搜刮民脂民膏,这些年他在京中势力无人敢撼动,而兄长上任后,便开始收集证据,是他亲自向圣上弹劾你的亲叔父,姐姐这一切你可都知晓。” 萧映绾听见沈白月的话,大脑有些轰鸣,是江遇向圣上检举的吗,他为何要这样做? 沈白月接着道:“相信姐姐已然知晓,兄长入狱之故是萧纲诬陷所为,那是因为那时,他已然察觉兄长在搜集他的证据,不得不逼他动手,而兄长其实早有防范,他入狱只不过配着演戏让萧纲放松警惕罢了,而姐姐你的英勇无畏,无疑为兄长加了一把火。” 萧映绾有些难以置信,“你...你是说,他...他在演戏,无论我是否入狱,是否去求圣上,他都会平安无事地出来。” 沈白月笑笑,“姐姐,你当为何兄长总是与我亲厚,那是因为我们身上有很多小秘密,这些事情他自然不会对你说,却会对我讲明。” 沈白月接着道:“出狱后,兄长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将证据呈上,说是圣上要查萧家,实则是兄长在暗中加了一把火,而他既能报了陷害入狱之仇,又可以赢得贤名,荣登首辅之位。兄长此举,实在是一箭双雕。” 第31章 萧映绾颤抖,“所以,他用了萧家三条人命的血,铺就了他的仕途。” 沈白月道:“姐姐终于聪慧了一把。” 萧映绾此时头脑混乱,一些些片段在她脑海里拼成,一幅画。 江遇在狱中对她讲过,“你只怕不明白其中之事。” 原是指这个。 萧映绾心中抽痛,叔父犯了国法,固然要处死,可是婶母与姐姐无辜。 想到这里直奔仰止斋而去,沈白月看着萧映绾离去的背影,轻轻扬起嘴角,她怎会让兄长爱上她。 兄长,只能是她一个人的才对啊... 萧映绾疾步到了仰止斋,并未敲门,直接走进。江遇正在批阅公文,见萧映绾进来,他有一瞬间讶异,随即嘴角上扬,“你来了?” “萧家一事,可是你所为?”萧映绾张口便问。 第15章 前世 ◎祭奠◎ 江遇放下笔,一脸平静地看向她,“是又如何。” 萧映绾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颤声,“你为何要这样做?” “你为何不问一年前,他为何这般做?”江遇的声音越发清冷。“只不过我是被蒙冤,而他却一点也不冤。” 想起萧家一家惨状,萧映绾辩驳,“婶母与姐姐都死了,你不该牵连无辜。” 江遇冷眸看他,“牵连无辜?他的案子三司会审,我秉公执法,如何牵连无辜。你又有什么资格问我,为何牵连无辜,你可知晓萧纲犯下的罪,是怎样的罪?就连...” 江遇在愤怒之下,及时止住即将说出口的话。他知道有些话该说,有些话却万不该说。 萧映绾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从狱中归来,两人建立那仅有的一点点温情,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与江遇好像永远都是死局,她亲眼见证了扳倒的叔父一家。 “江遇,首辅之位是你的了,你一定很开心吧。” 此话一出,江遇瞬间变了脸色,他上前一把掐住萧映绾的脖子。 “萧映绾!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萧映绾只感觉到无力,她看着江遇变了脸色,她在想,他们之间怎么就会走到这个地步,明明他已经能够跟自己温和地说话,偶尔也会来沁香阁小坐,喝她烹的茶。 可现在,怎么会这样... 这像是一道难解的题,萧映绾很明白,江遇查贪官并没有错,叔父之死也没有错,婶母因叔父离去而离去,而阿姐悲伤多度难产而离去,两位兄长因为父亲之故被流放。 这些似乎都没有错,可是她总是觉得,江遇仅仅是因为叔父贪墨而要去治罪吗? 不,叔父在朝堂多年,圣上自然清楚叔父作为,只要不伤根基,就不会轻易动他。 而江遇一击必中,必然要筹划多年。难道江遇入朝堂为的就是今日,他到底是何缘故,要这样做? 但这些也都无从考究了,他们之间终归是一场孽缘。 从此,萧映绾再也不曾关注过江遇的一举一动,就连表面功夫也省下,他们之间也空有夫妻的名头。 即便两人在家宴上相遇,萧映绾也不曾对江遇有任何态度。萧映绾因为此事被柳氏多次责罚,可她每次都受着。 而江遇则是再次将萧映绾囚禁起来。 萧映绾觉得自己这样也很好,至少她不想再看见他,她不想与江遇虚与委蛇。她们之间从未有过爱,而现在只有不信任与恨意。 她不得不承认,沈白月的计谋很成功,她因为叔父之事,泯灭了对江遇最后的爱意。从此她对江遇不会抱有任何期待。 萧映绾恢复了每次吃吃睡睡看太阳的日子,只是她依旧胖不起来。她悸动了多年的心终于归于平静,不会因为一个人患得患失,不会因为他的一举一动惊涛骇浪。 周嬷嬷知晓萧映绾的心思彻底不在江遇的心上了,所谓哀莫大于心死,看似萧映绾一切照常,这些年的折腾下来,早就坏在里子了。 她还能再为她做些什么呢,不过就是更加精心地照顾她。 ...... 四月初九。 是沈青的忌日,沈白月与江遇一袭素服来到沈青的墓前祭拜。沈白月跪在墓前轻声道,“爹,女儿来看你了...” 刚说下一句,沈白月哽咽起来。 “爹,兄长待我很好,萧纲已经死了,兄长如今是首辅...爹,请你保佑女儿,保佑兄长。” 沈白月说到动情处,轻轻啜泣起来,哭得梨花带雨,任是谁见了都会可怜。 沈白月祭拜后,江遇上了香,十分郑重地在沈青墓前三叩首,他沉声道:“一切事毕,老师,您可安息。” 江遇起身,沈白月仍然在无声地掉泪,“兄长,我好想念爹爹。” 说罢,她靠在江遇肩头,轻声哭泣。 江遇拍了拍沈白月的肩膀,“以后我会替你许个好人家,你有了夫君,便不会再这般伤心。” 沈白月听见江遇说要替她许人,心里有些急,“兄长,我不嫁,我只想陪在你身边,爹爹的遗愿,你要好好照顾我一辈子的。” 江遇温声道:“我是照顾你一辈子,但女大当嫁,你也要去完成,不可懈怠此事。” 沈白月怕再说下去江遇生气,“兄长,今日爹爹忌日,你能陪阿月去吃饭吗?” 江遇点头说,好。 沈白月走在江遇身后,一丝狡黠的笑意从嘴角划过。 第32章 两人行至潘楼,沈白月一早预订好了包厢。 她知道,在今日提出与江遇吃饭,他一定会答应。 来到房间内,沈白月点好了江遇喜欢的菜色,两人开始用膳。 她让店小二上了上好的花雕酒,为江遇与自己斟满。 将其中一杯递给江遇,“兄长,陪阿月喝一杯,阿月好长时间没有与你喝酒了。” 江遇平日不会轻易碰酒,虽然他酒量奇佳,但还是觉得喝酒误事,所以很少饮酒。 “你知道我的习惯。” 沈白月低下头,有些黯然神伤,“阿月怎会不知晓,只是父亲去世的心痛仍在罢了,想来父亲在时,我和兄长的时光是何等的惬意悠然,可现在,那些时光却是再也回不去了,父亲...” 沈白月喝下一杯酒,强忍住神伤,看向对面的江遇,温声道:“这是父亲最爱的花雕酒,兄长你可还记得,父亲第一次教会我们品酒。” 江遇被沈白月的话引到,回想当年,沈青在他面前谆谆教导的模样,“少微,这是花雕酒,你闻闻。” 江遇接过闻了闻,沈青问,“是什么味道呢?” “醇香浓厚。”江遇回答。 沈青又道:“那你再尝一尝。” 江遇喝下一口,却被呛到,他拼命地咳,沈白月则是在一旁咯咯地笑。 江遇想起往事,拿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沈白月看见,此景,嘴角轻轻扬起。 “兄长,你是与我一样,想起爹爹带我们品酒了吗?” “嗯。”江遇轻声回答。 沈白月又给江遇倒下一杯,“你还记得我们在书院第一次斗诗吗,我记得你是第一名。你好像无论做什么事情,总是第一名...” 江遇看着眼前的酒,酒气醇香浓厚,好似真的回到在沈青门下的日子,沈青待他极好,培养他一切世家公子的品格。 除却才华,沈青更加注重的是他的品性,老师是江遇的人生为数不多能带给他光亮的人,老师是其一,其二,是那个人,可惜... 想到这里,江遇仰头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沈白月楚楚可怜地看着江遇,“兄长,你也想念爹爹了吗?今夜,我们一起去下棋好不好。你最喜欢的棋谱在我这里,是爹爹亲手所写,兄长你想看吗?” “好...” 江遇轻声答应,意识有些恍惚,他晃了晃头,似乎想要把头里的醉意甩出去,可头却越来越沉重。 沈白月见此,朝门外的侍女使了一个眼色,“兄长,你喝醉了,我扶你回去。” 侍女雪翠上前,两人一同把江遇扶出包厢,上了停在后院的马车,急速地往江府奔去。 车里,沈白月拥着江遇,她伸手依恋地轻抚江遇的脸庞。 她轻声呢喃,“兄长,我们很快就能在一起...” 江遇的马车没有停在正门,而是停在离秋霜阁只有几步之遥的角门。 夜色之中,沈白月与雪翠费力把江遇扶下马车,直奔自己的秋霜阁而去。 进到秋霜阁,沈白月冷声吩咐,把门关好,今夜谁都不许进来。 沈白月把江遇扶至榻上,她坐下来,在昏暗的灯下,轻抚他的脸庞,她日思夜想的人啊。 她俯下身,轻轻抱住江遇,“兄长怎么不听话,为什么就不能纳阿月为妾。” 她所求的也不过就是为他的妾,能够与他一直相守罢了,可是连这点小小的心愿,兄长也不愿意满足她。 她趴在将遇的胸膛喃喃道:“是你逼我的...” 她慢慢脱下自己的外衫、中衣、里衣... 直到仅剩一只红色的鸳鸯肚兜,玲珑妖娆的身子在灯光下分外妖娆。 沈白月看着醉意朦胧,意识不清的江遇,“兄长,原谅我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得到你,因为我知道你的心再也装不下别人。” 说罢,沈白月俯下身,唇还未落在江遇的脸上时,江遇忽然睁开眼。 他用尽全力再喝身体里的醉意与不断翻滚的热意对抗,终于拥有了短暂的清醒。 看见沈白月坐在他身边,只着了肚兜,便明白一切。 “啪!” 江遇对着沈白月伸手就是一巴掌,“你...” 江遇轻颤着声音,“你不配为老师的女儿!”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沈白月没有料想江遇会醒,那酒力她掺下的是重度的迷魂药与烈性□□,若是今夜他不与人同房,他会死... 沈白月咬着唇,脸上的热辣的疼痛犹在,她捂着脸,委屈极了,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 “兄长,原谅阿月这一次,我真的好喜欢你,兄长,我只想陪在你身边。” 江遇对沈白月的所作所为气愤至极,他拼尽全力,从床上起身,这个房间,他多待一刻都让自己恶心。 他多年来,洁身自好,从未想过,会被人以这样的方式逼迫。 江遇踉跄着起身,沈白月不死心,上前拉住江遇,哭求道:“兄长,求你,月儿错了,求你留在这里,若不解,你会死的。” 只要再等一下,他的药效发作,那时候,他就是想走也走不出去。 江遇一袭白衣,发丝微乱,他扶住榻,强忍住眩晕,与体内乱窜的热意抗争,豆大的汗珠从他的头上掉落。 他偏头道,“不劳你费心,从此你也不必出院了。” 第33章 说罢,他一步一步,轻晃着身体走出了房门。 沈白月在床上哭道:“兄长,你为何就不能看看月儿,为何就不能?” 江遇出了秋霜阁,头脑晕眩,眼前的事物模糊,只能凭借本能行走,直到在那路的尽头,有一处宅院。 再也控制不住体内翻滚的热意,江遇踉跄着推开门,意识更加模糊,已然不能判断今夕是何夕,此处是何方。 他一步一步,扶住所有能够扶住的地方,不让自己倒下,直到他推开那扇门,看见一位白衣女子,如同仙子坠落凡间。 清新的香气,传入他的鼻尖,让江遇有一瞬间的清醒,体内的热意有一瞬间的止息。他看清楚那女子的容貌,白皙、出尘、灵动,好像不似凡间人。 江遇伸手抚了抚那女子的脸,眉目之间浮出一缕忧伤。他轻声,“你...很像一个人...” 那女子问,“我像谁?” 江遇的混沌的思想之中,浮出一道身影。 “你像...” 第16章 前世 ◎遇喜◎ 江遇摇摇头,“你像她,你不是她...” 萧映绾看着江遇,他的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整个人衣衫凌乱,青丝散落。微露的胸膛上皆是汗。 “江遇,你到底怎么了?” 尽管萧映绾心里对江遇是一副漠然的态度,可她并不会见死不救。 江遇半睁着眼,眉头微蹙,整个身体微微发抖。萧映绾用尽全身力气把江遇扶到榻上。 她回身拧了帕子,为江遇擦汗。 萧映绾看江遇痛苦的神色,意识模糊不清,又隐隐闻到酒气,难道是醉酒? 可萧映绾知道,江遇酒量奇佳,平日里更不会随意饮酒。 心底似乎有一丝猜测而起,但是并不敢肯定,她伸手摸向江遇的脉象。 凭着祖父曾经教授她浅薄的医术,萧映绾感到手下的脉象是淫萌而浊动,所以多伴有滑脉,三部脉浮沉皆显。 是□□! 得到这个结论,萧映绾看着江遇的反应,就知晓那药量定然不低,只是现在被他压制,还没有发出来,若是催发药性,不得解,他怕是会有性命危险。 萧映绾忽然有些恨下药之人,到底什么样的人会如此陷害他,或者是说想要得到他。 自从她嫁给江遇,从未见过他去往青楼风月之地,近前伺候的人一概是小厮侍从,除了沈白她几乎在江遇身边从未见过其他女人。 幼雪喜欢听八卦,说起江遇的八卦时,她曾告诉她,即便是沈白月也从未在江遇的房里留宿过。 江遇不近女色是有目共睹的。 可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如此对他。 正在思量间,萧映绾的手被一把握住。 她看着江遇的手臂握住她的手腕,眼中泛红。 “江遇,你可清醒一些?” 江遇似未听见一般,他用力一拉,便将萧映绾拉到他的胸前。 萧映绾慌了,“江遇...” 她看着江遇起伏的胸腔,连呼吸都是灼热的。 一时萧映绾心乱如麻,她要帮江遇吗? 他那么厌恶自己,毕竟自己现在也恨他。 她已经做好老死不相往来的结果,若是江遇清醒过后,怨她、恨她? 呵,他什么时候不怨她不恨她,有的也只是更怨更恨,对她来说却也都无甚差别。 心底里的良善,让萧映绾选择救他,哪怕是献出她的清白,她觉得她这副身子,现在与行尸走肉也无甚差别。 只是,江遇俯身将她压在身下的时候,萧映绾的眼角还是闪过一滴泪。 一夜春宵账暖,萧映绾觉得自己时而如同云雾一样升腾,时而像是在深海里面下坠,她随他的节奏浮沉,像是要被他撕碎,他又像是把她拼凑好,再来下一次的坠落。 翌日。 有眼光透过帐幔的缝隙,刺在萧映绾的双眼上,她缓缓睁开眼,全身的酸痛袭来,如同被人拆碎了骨头一般。 萧映绾伸出纤细的手臂,轻轻拨开帐幔,看见江遇衣衫完好地站在窗前。 察觉床上似有异动,他转过身来看向萧映绾。 萧映绾看见江遇一脸森然,她的心轻颤了一下,她从榻上坐起,找不到遮蔽的衣物,只好用被褥裹住身子。 浓密的长发垂落下来,过于纤瘦的身体,让人觉得萧映绾像是一个破碎的瓷娃娃。 她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好像说什么都是多余,这些年好像落在他身上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无功。 “萧映绾,你满意了?”江遇开口,是一贯的冷清。 果然不出所料,他会误会是她卑鄙,不择手段,用这等肮脏下作的法子来得到他。 萧映绾无奈一笑,抬起头看他,“是啊,我满意了。” 江遇俯身看向她,眼如利刃。 “那好,既然你这么喜欢,那我便遂了你的意。” “来人!” 江遇一声怒吼,重云匆匆赶进房屋,却不敢上前,眼神更不敢乱瞟。 “家主。” “从今日起,少夫人搬至仰止斋,为我的贴身通房。” 重云从未见过家主如此愤怒,昨夜,家主宿在少夫人房里,他还以为两人就此和好,可现下看来,两人似乎比重前更差。 他拱手回答,“是。” 第34章 说罢,江遇带着重云,大步走出了房门。 见江遇走远,周嬷嬷才赶带着千霜幼雪进来,看着满地狼藉,没有因为萧映绾圆房的高兴,而是心疼。 周嬷嬷轻脚来到榻前,看着萧映绾直愣愣地坐在那里,眼里满是空洞,已然没有丝毫的灵气。 她甚至不敢上前,怕惊扰了她。 从萧映绾再次被囚的半年,她几乎没有一日能安然睡下,身子都虚得发颤,平日连进食都很少,请来的大夫瞧,说已经有油尽灯枯之象,那样的身子,何曾能够受得了这一夜的折磨。 萧映绾看着周嬷嬷、千霜、幼雪在她面前,齐齐掉泪,方才回过神来。 “嬷嬷,我想洗澡。”她的声音微虚。 周嬷嬷点头擦去眼泪,“哎,好,水已经备好了。” 千霜和幼雪,小心的为萧映绾披上里衣,扶着她去往浴室。 脱下衣服时看见萧映绾的身子,千霜幼雪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萧映绾的身体,无一处完好,在一些关键地方尽是红痕。 无法想象这一夜,她受了怎样的折磨。 两人小心地将萧映绾扶入水中,轻轻擦洗她的身体。 半个时辰后,周嬷嬷已将内室打理好,萧映绾也已经出浴,上过药,萧映绾吃了一点粥,刚想倒下补眠,重云便派人过来为萧映绾收拾东西。 “少夫人,家主现命您过去。” 因为江南与诏狱缘故,重云对萧映绾十分敬重,遂多说一句。 “家主让您陪她用膳。” 萧映绾点点头,随重云去往仰止斋,周嬷嬷一行人则是担心极了,可又无奈,因为江家现在只听家主一人的。 萧映绾进到仰止斋内,见江遇桌前已经布好膳食,未等江遇发话,萧映绾便站在江遇身边,伸手开始为他布菜。 “用膳。”江遇冷声吩咐。 萧映绾刚用过膳,此时根本吃不下。她看着江遇的神色阴晴不定,又坐下来,江遇则是为她夹满了一碗菜饭。 “吃下去。”他命令她。 萧映绾看着他,开始与江遇一同用膳,只是吃得每一口都入口艰难。 到了最后,萧映绾再也受不住,疾步跑向浴间,将胃里所有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常年的脾胃虚弱,已然让她吃不下任何太多的食物,她现在甚至失去了对食物的兴趣。 吐完过后,一番修整,她再次回到江遇身边。 现下江遇正在案前批阅公文,萧映绾伸手为他磨墨,在他身边一站就是两个时辰。 入夜,江遇沐浴,萧映绾为他擦拭身体、浴发,洗过澡,江遇进到内间准备入睡。 萧映绾则是坐在床头准备守夜,可她刚落座,便被江遇一把拉进账中。 随即便是江遇绵密的吻落下,萧映绾无奈地承受。 这一次江遇神志清明,萧映绾在昏暗的灯光之下,看着他的神色,眼底依旧没有温柔,只有无尽的欲望与冰冷。 她像是他泄欲的工具,任凭他摆弄,任凭他要求,□□与□□的相交,她感受不到丝毫的快乐,而她能够做的唯有承受。 到了深处时,江遇看着萧映绾,冷着声音对她讲,“萧映绾,我们就这样相互折磨,就这样怨恨一辈子,你说这样可好。” 萧映绾隐忍地承受,“我们,一直不都是这样吗?” “很好,这样真的很好。”江遇撤了出去,穿上里衣朝浴室走去。 他并没有看见,在萧映绾的眼里闪过一丝泪光。 这一夜,江遇要了三次水。 往后的时光,只要江遇在府中,萧映绾一直随侍在他身边,每一夜他更是不会放过她。 这个男人好像一旦打开欲望的大门,就会永无止境地磋磨她。 可是萧映绾的身子却不允许,她吃得越来越少,江遇不在的时候她几乎都在睡觉。 她像是花,落在尘埃里,逐渐萎谢,逐渐凋零... 直到三个月后,萧映绾在沁香阁里晕倒,醒来后,周嬷嬷看着她露出笑意。 “醒了?” 萧映绾点头,就要起身,周嬷嬷忙止住,“你现在不能动,你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 萧映绾有些难以置信,“三个月身孕?” 周嬷嬷道:“正是,大夫刚刚来诊过。” 萧映绾说什么都不相信,“可是我并无任何反应。” “大夫说,你体质虚弱,能怀上这胎实属不易,加上你月事向来不准,不知晓此事也正常。” 萧映绾伸手覆在自己腹部,说什么都不敢相信,此刻她的身体里会有一个小生命在孕育。 为人母天然的喜悦涌上心头,若是有了孩子,或许她对这个世界还有一些留恋。 只是这个孩子,江遇可会喜欢他? 他们之间这样怨恨彼此,他可会欢迎这个生命的到来?不被祝福的生命,他会不会毁掉她的孩子?萧映绾不敢想。 “嬷嬷,务必要帮我瞒住此事。” 周嬷嬷点头,“好,可是侍寝一事又该怎样跟家主解释。” 萧映绾想了想,“帮我买通大夫吧,说我身子不适,不宜侍寝。” 周嬷嬷鼻尖发酸,“连有喜这样的事也不能告诉家主吗?” “在我并无把握他能接受孩子之前,还是先不要告诉他。” 第35章 “哎。” 好在,江遇知晓她身子不适,也并未再让她去伺候,萧映绾可以留在沁香阁养胎。闲来,无事她开始养一些花花草草,期盼这些花草能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样长大。 她开始给孩子做小衣,不知道男孩女孩,索性都做。周嬷嬷、千霜、幼雪也都会做,萧映绾看着各色小衣制成的模样,心底便充满了喜悦。 她也会经常练字,只是不知不觉地,她的字体已然跟江遇的如出一辙,就连她想改也改不过来。萧映绾很无奈,索性不改了,字也不会再练。 大夫说养胎要心情好,所以她让幼雪搜罗了许多有意思的话本给自己看。为了孩子,她每□□着自己多吃一点,再多吃一点。 只是四个月的身孕,依然看不出什么,萧映绾还是那般纤细瘦弱。 好在,她真的有很努力地在认真养胎,她想她一定可以生出一个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孩子,一想到粉嘟嘟,肉肉的小婴儿,萧映绾心里似乎充满了无限的欢愉和快乐。 她会把所有的爱都给他,看他慢慢长大,成家立业。 ...... 秋霜阁内。 沈白月看着雪翠,一脸尖刻,“你说什么?” “家主将少夫人留在仰止斋,并日日让少夫人侍寝,而且,沁香阁那位,好像有了身孕。” 沈白月的心如坠入冰窟一般。 “你说什么?” 沈白月滑落在榻上,“萧映绾她真的有了身孕?” 雪翠点点头,“是。” “家主可知?” “家主...好像并不知,沁香阁那边也并未声张。” 沈白月点点头,心里快速想着办法。 “去帮我弄一张赏菊宴的请柬吧。” 若萧映绾知晓,江遇恨她的缘故,那她还能够心安理得地待在他身边吗? 第17章 前世 ◎赏菊◎ 今年的秋日,似乎格外绵长悠远,不冷不热的气候,叫人舒服至极。 萧映绾养了许多九月菊,菊花开得旺盛,她一个人欣赏觉得很是寂寞。 于是叫人给燕锦书和姜欲晚搬去了两盆,得了两个人拼命地说他,哪有送人送菊花的,说她不是送菊花,而是想把人送走。 可是萧映绾不管,她最近就是很喜欢菊花。 她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腹部渐渐隆起,她已经能感受到胎动,孩子并不大,穿上衣裙,仍旧如未出阁的少女身量纤细。 因为养病,江遇并未给她过多的限制,她可以出府。 她会每隔三五日去看母亲,自从叔父一家出事,萧映绾总是感觉母亲苍老了许多。 好在明年,圈禁就可结束,她也好能够与母亲团聚。 公主府,她依旧在命人好好看守和打理,她不想母亲回来的时候,府中破落,什么时候都不能失了体面。 她也会去偷偷看父亲,一来一去,要走上好久,燕锦书与姜欲晚不放心,自然要陪着。 萧映绾怀着身孕,不敢去见陆韫,总是怕又起了什么风波。陆韫总是经常上战场,每次却像是不要命了一般,他的功绩已然封无可封,只是他仍未娶妻,家中甚至连个妾室都没有。 世人皆传,文有江遇,武有陆韫,大宣幸矣。 而江遇,他已经废了太子圈禁,扶持了二皇子上位,萧映绾知晓,其实太子无德,二皇子才是最适合的人选。 随着二皇子上位,江遇坐稳内阁首辅,这一场党争,以江遇问鼎朝堂而胜出,从此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从此他可以竖清壁野,海晏河清。 除却私人感情不谈,萧映绾从来都觉得,他是一个好官,会居庙堂之高而先天下之忧,这样的人好似生来便是要匡扶天下的。 她刚刚认识他的时候,他眼里有光,他在斗诗的时候,在他救出她的时候,在他在人群中对他说,放榜还真的没想来的时候。 萧映绾眼底闪现意思落寞,江遇,那个狂傲的江遇,她们认识的时间真的太过短暂了,好像只有三次。 而她嫁给的那个江遇,却不是她遇见的那个江遇。 如今他为官几何,他成了权势滔天的权臣又如何呢,与她也无甚干系了。 萃华酒楼内,萧映绾趴在窗台上,无聊地看街景。 她记得,那场大火她好像就在现在的位置看见江遇。彼时他站在桥头,一身白衣,如同画里走出的谪仙,站在烟火之中,飘飘出尘,不染凡间气。 她那时候觉得江遇上辈子一定是一个无情无欲的神仙,站在云端俯瞰众生,用慈悲与怜悯,挽救苦难。 如今翠华酒楼早已经修缮好,甚至比之前更加华丽。京城贵族世家公子贵女都喜欢在这酒楼里,三五常聚。 燕锦书见萧映绾望向远方出神,她张口对萧映绾道,“听闻今年宫中有赏菊宴,某人这么喜欢送人菊花,一定要去看看的吧。” 姜欲晚笑起来,“别人我不知道,咱们绾绾最近这么喜欢菊花,那是一定要去看的,最后也用送这个送那个,大家都能看见。” 萧映绾被两人的话逗笑,“说得像是我不去就是我人生遗憾似的。” 三人纷纷笑起来。 燕锦书与姜欲晚对视一眼,在她们眼里,萧映绾就像是寒梅、傲柳、清菊,只要给她一点点的阳光,总是能够看到她向上生长。 第36章 哪怕生活给她许多的磋磨,她仍旧能释然。 赏菊宴定在九月十五。 萧映绾很早会醒,早些时候,她还十分贪睡,现在精神好了许多,大概是胎相稳定了的缘故,小家伙很乖,并没有让她受到太多不适。 她伸手摸了摸微微凸起的腹部,嘴角扬起笑,“你醒了吗?娘今天带你去看菊花哦。还有你的舅祖父、皇太祖母,还有你的舅舅,那些都是你的亲人。” “是谁的亲人?你在与谁说话?” 江遇进来的时候,恰好看见萧映绾自言自语的那一幕。 萧映绾吓了一跳,抬首,“没什么,只是在想今天穿什么,去见我的亲人。” “穿戴好便出来。” 萧映绾点头,开始梳妆打扮,千霜与幼雪为他择了一齐胸青碧色襦裙,萧映绾穿上去刚刚好,不会叫人看出孕像来。 光滑的飞天发髻,高高挽就,点缀上精致小巧钗环,便足够。 千霜为萧映绾的眉间点了花钿,是桃花形状,看上去灵动又小巧,十分精致。 收拾齐整后,萧映绾与江遇一同上车,去往宫中赴宴。 萧映绾没有想到的是,马车上竟然坐着沈白月。 沈白月算算时间,她好像很久没有看见沈白月。自从沈白月将叔父一事向她说明,她便开始彻底厌烦沈白月。 早些时候,她不屑与沈白月计较寿礼一事,计较她明里暗里地想让江遇留在她身边。 她也曾想若是江遇真心喜欢她,她也会祝福她。 只是沈白月拿她的亲人,触她的逆鳞,她的底线。 马车上,萧映绾看着江遇与沈白月坐在对面,车内的气氛格外压抑。 沈白月朝萧映绾淡淡一笑,“姐姐,最近见姐姐又瘦了许多,姐姐可要注意身体。” 萧映绾并不想与她说话,可毕竟江遇在场,“妹妹有时间,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听闻家主正在给妹妹许人家,也不知京城众多勋贵,可有看的上眼的。” 被萧映绾不软不硬地戳到痛楚,沈白月也并不生气,“谢过姐姐关心,妹妹自然会好好挑选兄长为我择的郎婿。” 萧映绾有些不耐,伸手撩起窗帘,看着窗外的街景。 沈白月嘴角轻扬,看了一眼江遇,兄长,很快就会是她唯一的郎婿。 到了宫门下了马车,燕锦书一行早已经在宫门口等候,萧映绾见到燕锦书与姜欲晚,原本压抑的心放松了大半。 萧映绾不再理会江遇与沈白月,她知晓沈白月恨不得她消失才好,所以她才快步走向前,与燕锦书姜欲晚一起入宫。 没承想,沈白月叫住了萧映绾,“姐姐,为何走那么快。我出入皇宫,还请姐姐多多照顾才是。” 萧映绾觉得,今日的沈白月很是反常,平日都是一副恨不得黏在江遇身上的模样,可今日为何爱缠着她? 难道,沈白月发现了什么? 出于为人母的警觉,她本能地将手放在腹部。 “好,妹妹可跟紧,莫要迷了方向。” 燕锦书与萧映绾对视一眼,尽管心里再反感也不能说什么,萧映绾在沈白月身上栽过两次,可见沈白月不是简单的角色。 及至宁和殿,已然有一众的皇亲贵戚到场,因为是赏菊宴,所以殿前都摆满了菊花,一路蜿蜒到了殿前的湖心亭。 清雅的花香四溢开来,衬得整个宴会高雅了许多,圣上与太后妃嫔未来之前,众人可以随意走动攀谈。 萧映绾看着宫内的菊花品种果真是与自己种的高贵很多,她对着燕锦书与姜欲晚,对菊花的品种如数家珍。 两人有些哭笑不得,纷纷相劝,“绾绾,我觉得吧,你也可以试着喜欢桃花,迎春花,玉兰花,是吗?” 萧映绾不理会两人,又对着几种菊花进行品鉴。 随着圣上太后与一众妃嫔的到来,萧映绾与众人施礼落座,只是她落座之时,万万没有想到陆韫竟然坐在自己对面。 她现在也分不清楚,对陆韫到底是何态度,自从寿宴一事,江遇似很在意她与陆韫的接触。 萧映绾如常宴饮,抬头看着坐在上首的圣上与太后。 母亲虽然是先帝收养的义女,但是也与圣上亲如手足,与太后亦是十分亲厚。 今日宣帝带着被刚立太子不久的二皇子赴宴,两人父慈子孝一般。 萧映绾自小经常出入皇宫,与圣上太后亦是十分亲厚,与太子和二皇兄也能够在一起玩耍。 只是这些年,她嫁给江遇,几乎与这些人隔绝,平时连出府的机会都很少,更遑论与这些人相交。 如今萧映绾也只能够在宴中远远地忘上一眼,见他们都好,便已知足。 “萧丫头。”宣帝开口道,“似乎很久没有见过你了,你最近如何。” 萧映绾没有想到宣帝会注意到她,萧映绾起身,“圣上,臣女在府中一切都好。” 太后见萧映绾起身,也开口道:“绾绾,到哀家这里来。” 萧映绾见太后与圣上想念她,心里很是感动,她起身走到太后跟前,太后朝她伸出手。 萧映绾就将手搭在太后手上,“皇祖母。” 太后伸手摸了萧映绾的手,“绾绾,怎么这样瘦?可是生病了?” 萧映绾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劳皇祖母挂念,绾绾身体很好。” 第37章 太后点点头,“你身体好便好,无事的时候,便来入宫看看我这个老婆子。” 萧映绾点头,“会的。” 与宣帝太后寒暄过后,萧映绾回到席位上时,与二皇子赵淮笑笑,只因为两人从小是同一天生日且都是午后出生,所以总是会争执谁大谁小的问题。 赵淮同样报以微笑,两人心照不宣。 萧映绾落座后,看到陆韫始终在看着她,萧映绾心中一慌。 看她。 她只好当作没看见。 随着圣上与太后离席,宴中的气氛宽松了许多。 各家贵女公子十分自然地攀谈起来。 江遇在朝堂位高权重,最近拥立了二皇子为太子,十分炙手可热,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抓来寒暄。 而江遇在<a href="" target="_blank">官场之上,向来都是温和待人,无论是对下属还是同僚,都十分温和有耐性,而当处理公务之时,该到狠戾杀伐果断之时,江遇又能够迅速弹压。 萧映绾觉得江遇就是天生当官的料子,所以现在江遇的身边满是拍马屁的同僚属官。 萧映绾正要与赵淮叙旧,就听见身边的沈白月张口道:“姐姐,我有话想与姐姐说。” 萧映绾转过头,“你想说什么?” 沈白月在萧映绾耳边低语了一句,萧映绾瞬间变了脸色。 随即沈白月走了出去,萧映绾也起身跟了出去。 燕锦书上前拉住萧映绾,“绾绾,你要做什么去?” 萧映绾道:“无事,出去透透气。” 陆韫沉默着看着萧映绾离去的背影,他本能地将眸光锁在她的身上,始终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他的心也在随着她动。 萧映绾踩着小径,寻着菊花的一路香气来到湖心亭。 萧映绾沉声道:“你想对我说什么?” 第18章 前世 ◎真相◎ 沈白月笑笑,“姐姐,你终于来了。” 萧映绾道,“妹妹都这样有诚意地邀请我,我当然要来。” 湖面上的凉风阵阵,四下无人,宴饮与嘈杂声十分遥远。 沈白月看着天上的一弯满月,可惜,这样好的月亮,萧映绾却再也看不见了。 萧映绾道:“如果,你是来邀请我看月亮的那大可不必,我在别处也同样能看到。” 沈白月不急不躁,伸手探向萧映绾的腹部,萧映绾本能地向后退,警觉地看着她。 “姐姐,你怕什么?” “我怕什么?”萧映绾装糊涂。 从刚才那一下,沈白月几乎可以断定萧映绾怀有身孕。 只是她瞒过了所有人。 “姐姐难道怕我伤害你肚子里的孩子吗?”沈白月很平静地笑。 萧映绾道:“难道我的担忧不对吗?” 沈白月将她约在这个地方,又能有什么好心。 沈白月看向萧映绾的肚子,“不知姐姐是用了什么法子,让兄长对你动了心?” 萧映绾嗤笑一声,“我腹中的孩子难道不是拜你所赐?” “拜我所赐?”沈白月有些迷茫,“姐姐是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萧映绾十分淡定,“我来猜想,你利用江遇对沈青的师生情谊,引他喝下烈性□□,你眼看就要得手,未曾想江遇会凭借强大的意志力清醒过来,进而失手了。” 沈白月气急,“你!”竟然被萧映绾猜测得丝毫不差。 萧映绾道:“你可知,江遇那日走错了院落,误打误撞地寻到了我,若不是用我的清白作为解药的代价,他会死! 沈白月,你真的心狠。” 沈白月看着萧映绾,“我心狠?我那么爱他,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 萧映绾冷声道:“你利用江遇对沈青的师徒之情,挟恩图报,你怎配为沈帝师的女儿。” 被萧映绾戳到痛楚,沈白月变了脸色,“我挟恩图报,那又有何不可,至少我们之间,有青梅竹马的情谊,而你们...” 萧映绾嗤笑一声,“青梅竹马的情谊,沈白月江遇他真的喜欢你吗?这一年你甚少出现在人前,我猜想,应该是那日江遇气急,将你圈禁在那一方院落。如今你到了出阁的年纪,而江遇为你安排相亲,我想他应该很快要将你嫁出去。” 沈白月被萧映绾的激恼,转身对她怒斥,“所以,他对你就有情吗?” 萧映绾笑了笑,她可不愿意自己吵架输给沈白月。 “他是对我无情,但是我还是怀她的孩子,不是吗?” 沈白月听闻咬紧了牙,“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这些年江遇他为什么这么恨你?” “不想知道。”萧映绾说完便朝殿内走。 沈白月深吸一口气,扬声道,“那是因为你是他杀父仇人的侄女。” 萧映绾住了脚步... 耳间仿佛有嘶鸣声音穿过。 她慢慢转过身,眸光紧紧锁住沈白月。 她一步,又一步,慢慢走向她,“你说什么?”她轻声问。 “我说,以为你是他杀父仇人的侄女。”沈白月轻声回答他。 “他不光杀了他的父亲,还杀死了他的恩师。你叔父,杀了他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人,他又怎会甘心娶你?” 萧映绾愣在原地,过往零碎的片段,渐渐在脑海之中拼凑。 沈白月的话尤在她耳边回荡。 第38章 呼吸渐紧,萧映绾摇了摇头,“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信。” 沈白月轻笑,“不信吗?姐姐,你何故再自欺欺人。你当他为何要亲手手刃萧纲,因为那是他的杀父、杀师仇人啊。来,让我讲给你听。” “萧纲在金陵为官之时,江遇之父江远之是同僚,与我父是同窗,三人曾是至交好友,立志一同匡扶天下,而多年以后江远之凭借才德快速擢升,我父则是成为太子师,唯有萧纲只是一介知府,多年不得志,让萧纲早已改变了初心。 他利用在地方职位之便,大肆敛财,守寡民脂民膏、卖官鬻爵,而江远之与我父多次规劝,萧纲却充耳不闻。 萧纲在朝堂之上被人弹劾,江远之与沈青即便有意帮衬,也弹压不住。只能如实上报,最终萧纲被贬。而萧纲却利用当年的同窗同僚情谊,祈求江远之与我父,江远之与我父不忍,明里暗里帮助萧纲重回朝堂。 却不承想,萧纲竟恩将仇报,萧纲重返朝堂后,立刻暗中培植势力,结党营私。凭借清词,赢得圣上的青睐,逐渐晋升。可有江远之与我父在前,成了他擢升的绊脚石。萧纲想要进入内阁,唯一的办法便是除去这两个人。 等了几年,机会终于来了。在当年陈康一战当中,江远之守城,我父负责运送粮草,而萧纲则是负责派兵支援。当年陈康一战,我军士气旺盛,只要萧纲能够及时派兵支援,定能守住城,但事实却是,萧纲有意拖延战机,导致城破,江远之与我父战死。后来萧纲带兵清剿陈康,将功补过。而后萧纲在朝堂平步青云,进入内阁,成为首辅。 他的高官厚禄,是用了江远之和我父亲的血所成就的。江遇他怎么能不恨他,而你,是他一场意外。 自江远之与我父亲去世之时,江遇便开始忍辱负重,搜集当年萧纲罪证。他来到京城是为复仇而来,而却因为好心救了你,就被太后赐婚,阴差阳错地娶了仇人的侄女为妻。你想兄长能够爱上你吗? 你们之间注定不可能,他注定无法面对你,萧映绾,就因为你姓萧啊,你们之间注定是一场孽缘,萧映绾,你还指望他爱上你吗” 萧映绾听见沈白月说完这些,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过往的爱恨纠葛,似乎都找到了原因和理由。原来,他不是没来由地讨厌她,原来若是她不姓萧,他们本可以是一对寻常夫妻,能够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她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沈白月。 “所以呢,你告诉我这一切,是想我离开江遇?” 沈白月看着她,“萧映绾,别想了,你和江遇这一辈子,注定是不可能的。” 萧映绾看着她,“若是人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就会迷失本心,而你凭什么对他的本心做决定?” “萧映绾,你什么意思?” 萧映绾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他这么多年被柳氏用复仇捆绑,从未好好做过自己,即便他还在恨我,那也应当看到自己才对,你同样也不会走进他的心里。” 没有料想之中挑起萧映绾对江遇的仇恨,沈白月愤怒,她上前拉住萧映绾的手臂,“若是没有你呢。” 沈白月看到江遇正朝这边走来,她扬声哭喊起来,“姐姐你为何这般对我?” 萧映绾有些不明所以,“你在说什么?” 沈白月说罢便拉住她的手臂,与她推搡起来,“姐姐何故这般厌烦我?” “啊...” 沈白月竟借着在栏杆边与萧映绾厮打的力气,落了水,只是在落水之前,她抓住了萧映绾。 两人纷纷落水。 落入水中的那一刻,萧映绾才看见江遇慌张地跑来。 只是,他会先救下谁呢? 先救下谁,似乎已经都不那么重要了,因为她真的有点累了。 她不想再去想与江遇之间的琐碎,他的人生太重,她而他只是她的一场意外。 那场大火烧掉的是她的青春,她的爱情。 她很难说知晓了这一切,她对江遇是怎样的心情,爱、恨、怨皆有之。 而她已经再也没有力气去探明。 挣扎之时,她还是看见江遇选择了沈白月。 很好,这就是江遇,他的所有的选择都是以道义为先。 从小活在仇恨当中,她想他应该不懂什么是爱。 萧映绾觉得自己真的累了,她想睡,长长久久地睡下去。 可事实却是,萧映绾真的睡了很久很久。 但是她觉得总是有人在他耳边,吵得她真的很烦。连死都不能让她安生吗? 其实被沈白月推入水中的那一刻,萧映绾才明白,自己还是太过自信了,沈白月的目的其实不在于告诉她真相,她想要的是水中的那一幕。 她对萧映绾起了杀心。 “绾绾。” 有人轻唤她的名字,只有亲近的人才会这么叫她。 萧映绾悠悠转醒。 她望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她没有死吗? 再看着眼前的人,慈眉善目,温和可敬。 “皇祖母?” 张太后点点头,“你醒了?” 萧映绾想要挣扎着起身,“我没死?” 太后道:“你当然没死。” 萧映绾其实很想问一句,是谁救了我,但无论太后说出怎样的答案,她都不想听。 “我睡了多久。” 第39章 “七日。” 萧映绾的头有些晕沉沉,落水前发生的事情,时有时无,拼凑不全的在脑海中闪现。 “谢皇祖母照拂。” 该有的礼数还要有,她也很意外自己能够在太后的寝宫当中醒过来。 怕是有心之人故意安排,只怕她不死沈白月还会再找来。 忽然,萧映绾脸色一变。 “皇祖母,孩子...” 太后伸出手,握住萧映绾的手,“好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萧映绾的眼泪一瞬间掉落下来,她勉强在嘴边挤出一抹笑,“嗯。” 心里生出惴惴的痛楚来,她能感受到那个孩子有力的胎动,她与它对话的时候,他总是喜欢用小脚丫或者小屁股顶她。 萧映绾心里多少有些遗憾,她做了那么多小衣服,想象他穿在身上的样子,一定很好看。她又做了布老虎与小兔子,想她躺在小床上,用双手抱着的模样。 大夫告诉她,一定要注意保胎,若是这胎落下,以后便再无有喜的可能。 她注定与这孩子没有缘分,不光是孩子。 她注定与很多事情没有缘分。 算了,终究是强求不来。 太后道:“好孩子,身子好之前,就在皇祖母这里住下来。” 萧映绾答应说好。 这时,陆韫走进,太后十分识趣,“你们小孩子,说会话,我去念经。” 陆韫对太后行礼,“给太后请安。” 太后伸手,示意他免礼,随即去往佛堂。 陆韫来到萧映绾床边,坐下,静静看着萧映绾,她苍白的脸,骨瘦如柴的身子。 若不是有律法在,他真想把江遇杀了。 他偏过头,平静了一下情绪。 “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我让太医来诊治。”陆韫说话很轻柔,像是怕惊扰她一样。 萧映绾摇摇头,“就是想吃点,桂花糕,嘴里觉得很寡淡。” 陆韫笑笑,“好,我让他们给你做。不过你要先把这碗粥喝了。” 陆韫拿起温在小火炉上的一碗粥,用瓷勺轻轻搅动。 萧映绾看向他,竟发现陆韫的两鬓边,有了丝丝缕缕的白发。 年少之时,早生华发,若不是对一个人太相思,就是过早的心灰意冷。 萧映绾很难想象,是否是因为自己之故,若真的是那样,她何尝不是辜负了一片深情。 她不知该怎样劝他,世间的情爱大抵如此,已经是这般光景,她又怎能说没有亏欠他。 可她还是忍不住,她不想陆韫寂寞终生。 “哥哥,去给我找一个嫂嫂吧。” 陆韫搅动瓷勺的手停住看着她,眼中是一片平和,“若是哥哥找了嫂嫂,那谁来照顾妹妹。” 萧映绾心中一痛,看着陆韫,“那哥哥能答应我,如果遇到喜欢的人,就成家吗?” 陆韫佯装考虑,“这个倒是可以答应你,不过你先把粥喝了。” 萧映绾笑了笑,接过粥大口吃起来。 睡了很久她需要恢复一点体力。 养身体的日子,燕锦书姜欲晚经常来探,连赵淮也会抽空来看她。 萧映绾心情好,身子恢复得也很快。 能动一些,她便开始陪太后念经,抄经,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太后曾经问她,是否怨她赐婚。 萧映绾说,不怨,她想她大抵不会再爱了,爱江遇已经用尽她全身力气。 他们之间也分不清,谁到底欠了谁的。 只是她心里终究是放不下,好像这就是她生来的痴念与执拗,即便撞了南墙也不想回头。 ...... 在宫中的时光,悠闲自在。 太后不会拘着萧映绾,也会带她去参加宫宴。知晓她害怕孤独和寂寞,总是让昭和公主陪她玩,两人自小情谊深厚,长大了因为各自嫁人有些疏远,萧映绾如今冲回宫中,两人才又成了手帕交。 萧映绾在宫中住的久,江遇也未差人将她接回去。再见面是小年宫宴。 萧映绾穿了一身的月白百蝶穿花曳地襦裙,惊艳众人。 这只是一场寻常宫宴,参宴的人很少,太后见萧映绾无事,便带着她。 见江遇坐在下手,萧映绾心里微动,几个月未见,竟觉得江遇有一丝孤寂。 宫宴开始,萧映绾如常宴饮。 有内室监将年菜陆陆续续端上来,期间,萧映绾总觉得有两个内室监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萧映绾与昭和公主坐在一处,又看见了那个眼熟的内室监。 萧映绾看着他,见对方从容淡定,又游刃有余的给众人上菜。 萧映绾问昭和,“那个内室监,你可认识他?” 昭和问道:“哪一个?” 萧映绾指着正在上菜的,“那一个。” 昭和看了看,摇摇头,“不认识。御膳房的内室监,每年都会有变动的,不认识很正常。” “哦。”萧映绾点头。 “你认识?”昭和问。 “我当然不认识,就是觉得长的挺好看的。”萧映绾打趣。 昭和笑着,“那派来伺候你如何?” 萧映绾笑起来,“伺候你也不错。” 可她心里还是见那两个内室监有疑,宴中她偷偷跑出去, 第19章 前世 第40章 ◎中毒◎ 萧映绾眼看着那两位内室监朝御膳房走去,萧映绾远远地跟在那两人身后。 只见那两名内室监取来膳食,两人走至一方偏殿。萧映绾赶快跟上,却听见两人低声对话。 “哥,你确定这毒他不能发现。” “嗯,这毒无色无味,服下以后不会有任何感觉,只要沾上就会渐失五感,最后痛苦而亡。保证任何人瞧不出蛛丝马迹。” “好,让我来。” “不,让我来...只有你好好活下去,你是哥唯一的希望。” 说完两人从偏殿走出,惊得萧映绾隐在角落。 到底是谁要下毒,那毒又是要下给谁的?那两个人从声音到相貌,有种让萧映绾无比熟悉的感觉。 这两个人到底是谁? 萧映绾紧紧跟上那两人的脚步,来到殿外,她的目光紧紧盯在那两名内室监身上。 只见那两人一前一后,将所有的膳食纷纷落在同一人的席位上。 萧映绾心头一惊。 是... 是江遇。 随着那两人从殿内走出,萧映绾心头一时之间有万千种想法在脑海中闪过。 那两人为什么要害江遇? 江遇现在位高权重,为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的时候又审了许多贪墨的官员,会有人伺机报复也是有的。 是太子吗?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除了太子又会是谁? 萧映绾不动声色地回到昭和公主身边,眼光却一直盯在江遇的席位上。 昭和忽然挽住萧映绾的手臂,在她耳边低语。 “你说的那两个内室监,我瞧着倒是和萧家哥哥有些像。” 萧映绾听见这句话,头脑轰鸣。 她怔怔地看着江遇,对方正在拿起酒壶斟酒。 不! 她绝对不要这样的悲剧在她眼前重演,那酒中有毒,她知道喝下那杯酒不会立刻毒发,萧家哥哥不会有任何嫌疑。 但是,那是江遇,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萧映绾你一定要护住江家的最后一丝血脉。 这些念头在萧映绾脑海中盘旋,来不及思考,萧映绾闪身从上首而下,来到江遇身边。 上前就把江遇即将送到嘴边的酒夺下。 江遇用惊诧的眼神看着她,萧映绾淡淡一笑,“夫君可否赏我一口酒喝?” 说完也不等江遇同意,就从他的手中拿过那杯酒,一饮而尽。 萧映绾只是在想,江遇,因为叔父的缘故,你失去了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人。 因为你娶了我,毁了你的姻缘,让你每日在见我之时在仇怨中度过,时时刻刻提醒我的亲人夺去你父亲你恩师的性命,如今我代你去死,我们终究是两不相欠了。 江遇有些蹙眉,他从未在这种场合见萧映绾如此大胆过。 几个月未见,身子养好了,秉性也变了? 江遇未再理会她,又拿起一只新酒杯,伸手倒满。 可刚倒满,萧映绾又再次拿起那杯酒,一饮而尽。 她伸手擦了擦下颌上落下的酒水,大大的眼睛看着他,闪着无辜。“我还想再喝一杯。” 她知道江遇有洁癖,是断不会用别人喝过的酒杯,桌案仅有的两个酒杯都被她碰过,江遇自然不会再碰。 江遇一种略微玩味的眼光看着萧映绾,一系列的反常举动让他,上下打量着她。 江遇慢慢将手伸向那只酒壶,不料萧映绾一把拿起那酒壶,用那壶嘴对着自己的嘴就倒了下去。 这样的举动,震惊了在场众人,宴中饮酒正常,可宴中对着酒壶往嘴里倒酒,在一举一动讲究规矩礼仪的宫中,可就是大大的不雅。 众人探究好奇的目光落在萧映绾的身上,一壶酒下去,辛辣刺激的酒流过萧映绾的喉咙,她不擅饮酒,脸上立刻泛起红晕,像是熟透的红果挂在玉盘之上。 好看极了,也明艳极了。 醉酒上头,片刻后,酒劲上来,萧映绾扶住自己的额头,看着周围,事物逐渐在眼前模糊。 只有江遇一袭白衣,清洌,冷润,就像是她初见他那般,遗世独立。 只是他总是留给她背影,也从来不喜欢看她,这让萧映绾十分不高兴,她伸出双手强制将那张脸转向自己,朝他粲然一笑,这才对。 她朝他的怀里,寻到一处安隅,靠在里面,闭上眼睛,淡淡的雪松香传来,让她心安。 江遇低头看着睡在她怀里的萧映绾,殿内众人纷纷看着首辅之妻是如何醉酒撒娇,哪怕他再淡定脸色还是有些挂不住。 他无声站起,将萧映绾抱在怀中,大步出了殿门。 殿门外,萧辰、萧瑜看着江遇抱着萧映绾的背影,两人脸色泛白。 萧瑜眼角闪出一滴泪,“哥,是绾绾。” 萧辰皱紧眉头,心里无比懊恼,“我...知道。” 萧瑜哭着晃动萧辰的手臂:“哥,我们怎么办,我们杀了绾绾...” 萧辰亦是十分痛苦,他忽然回忆起,两人在流放之际,出城之时,萧映绾骑马追来的身影,她为两人送来冬衣与药物,打点行刑官,只为两人路上能够好过一些。 萧辰有些茫然,他悠悠道:“是绾绾,选择了代替他去死...” 经历此事,两人已经决定,不再追究江遇的一切。 第41章 回到沁香阁,江遇将萧映绾放在榻上,刚想起身,却被她纤细的手臂,勾住脖子。 萧映绾半睁着眼看着她,昏暗的灯下,他能看见她嫣红的双颊,因为醉酒而泛出艳红的唇色,娇艳欲滴。 她的手臂轻轻向下一勾,江遇的脸庞向下,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 “江遇...” 她轻声唤他,她伸手划过他的眉眼,“我喜欢你。” 江遇的心头一悸,分不清萧映绾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他挣脱开萧映绾的手臂,转身就要离去。 可腰间却被萧映绾的手臂扣住,她在他背后喃喃道:“江遇,不要走...” 江遇慢慢转身,垂眸看着萧映绾,轻声道:“是你自找的。” ...... 萧映绾是被渴醒的,她蹙眉手揉了揉宿醉的额头。 “嬷嬷,水...” 娇气的声音微微嘶哑,像是小姑娘一样。 感觉到有茶碗递到嘴边,萧映绾伸手接过,闭着眼大口地喝水。 喝下一大碗又躺下,继续睡。 也不知睡到几何,萧映绾终于清醒过来,睁开眼,看见眼前竟躺着一个人。 愣了半晌,方才反应过来,那个人是江遇。 再看看自己,一,丝,不,挂,不用想也知晓昨夜发生了什么。 似乎感受到身边人醒来,江遇睁开了眼。 看到萧映绾正睁大眼睛看着他,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江遇起身,揉了揉眉心,他的脸色似乎有些疲惫。 上身未着寸缕,露出精壮的胸膛。 萧映绾咽了一口口水,“昨天晚上,你...” 她们是再一次... 江遇穿好衣服,看着她,似乎瞧出她的窘迫。 “昨夜,是你哭着求我留下。” 萧映绾听见江遇的话,尴尬得简直想找一个地缝钻进去。她伸手将被子拉高,覆在头上不再说话。 江遇看着萧映绾,嘴角现出一抹弧度,穿好衣服走出沁香阁。 萧映绾听见江遇离去的脚步声,将眼睛露出来,看着江遇离去的背影,内心五味杂陈。 她轻声一笑,她这一辈子过得有多失败。父亲死的冤,她到现在都未能查明真相,陆韫一生的深情被辜负,被沈白月三番五次地陷害,孩子也保不住。 眼睁睁看着叔父被夫君亲手就地正法,却不能挽救婶母与阿姐。 如今,就连这条命也要赔给江遇。江遇,你我之间,还真是孽缘。 萧映绾觉得她这一世很是失败,所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好像陷在江遇的世界里永无止境,她不想到了最后的时间,江遇还在恨她。 她还爱江遇吗,爱的吧。这份爱好像是她的本能,好像永远无法摆脱。 若是有来世,她宁愿从来没有遇上过他。 所以现在,她最后一点的时间,试着忘记他,放下他,远离他... 她还能有多少时间,她也不知道,或者她应该用最后一点时间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比如,和所有人好好道别。 比如,好好对自己。 萧映绾抬手擦了擦眼角,看向窗外,阳光暖暖地照进来,天气真好。 暮春时节,连迎春花都要谢了,若是出去踏青,或许她能抓住春天的尾巴。 萧映绾在宫中养了数月,一朝醉酒被江遇带回府,周嬷嬷千霜幼雪很是高兴。 见江遇离去,周嬷嬷千霜幼雪才敢进来。 主仆三人数月未见,自然亲密非常。 周嬷嬷道,“乖乖,你可终于回来,身子可养好了。” 说罢,周嬷嬷伸手摸萧映绾的手,“又瘦了,你说你怎么就不胖呢?” 说着她擦了擦眼角的泪。 萧映绾掩面笑了笑,“嬷嬷,我都胖了,你为何还在说我瘦?” 在宫中的日子无忧无虑,萧映绾在太后跟前,什么事情都不用想。 太后也从不拘着她,反而事事偏宠她,几个月下来让她长了有几斤肉,实属难得罕见。 又说她没了爹,娘亲不在身边,复了她的郡主之位,萧映绾心里很是感激这个皇祖母。 千霜笑笑,“郡主如今回来,我们又有事情做了。” 萧映绾嘴角露出灿烂的笑,“快替我梳妆打扮,今日天色好,我想出门去看看。” 三人重重地点头,立刻开始行动起来。 第20章 前世 ◎最后◎ 萧映绾被千霜幼雪打扮,穿上一身鹅黄色水杉。幼雪为她上了妆,点了花钿,发髻光滑地挽起,坠上步摇,衬得萧映绾看上去极为灵动。 叫人套上马车,萧映绾出门带上了周嬷嬷与千霜幼雪,去到了先皇陵寝。下了马车,萧映绾轻车熟路地来到赵昭的寝殿。 踏进门,看到赵昭正在内室看书,萧映绾嘴角漾出笑意,“母亲。” 赵昭看到萧映绾带着周嬷嬷等人过来,今日又打扮得格外出众,心情也自然变好。 她淡淡一笑 ,“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萧映绾伸出手臂,从后面圈住赵昭的肩膀,“怎么,无事就不能来找母亲?” 赵昭宠溺地拍拍萧映绾的手,“就属你有理,太后可还好。” 萧映绾回,“太后很好,大家都很好。我回府了,知会您一声,下次送东西不要往宫里送了哦。” 第42章 赵昭有些意外,“怎么忽然回府?” 赵昭知道江遇与萧映绾感情冷淡,一场落水,怕萧映绾心思郁结,好在太后将萧映绾留下养身体,如今萧映绾又回到江府,赵昭自然很担心。 “母亲莫要担心我,如今女儿一切都好。”说完萧映绾朝周嬷嬷使了一个眼神。 “公主快看,郡主给您带了什么,是郡主亲手做的桃花糕。” 周嬷嬷将萧映绾做的点心,呈到赵昭跟前。萧映绾亲手拿起一块点心,放进赵昭的嘴里。 “母亲尝尝,可还喜欢。” 赵昭笑着尝下一口,“嗯,绾绾的手艺又进步了。” 萧映绾也在笑,“母亲,明年你就可以回到公主府,女儿一直将公主府照看得好好的,保证母亲回去住得舒服。” 赵昭看着萧映绾清瘦的脸庞,心疼极了,她知道萧映绾在江家日子过得很是艰难,而自己又难以帮衬,萧家倒下,萧映绾孤立无援,又要腾开手打理偌大的公主府,她知道她的绾绾一定很难,可绾绾每次来看她都是报喜不报忧,可她从绾绾清瘦的身体,和疲倦的神色,便能够知晓她过得有多么不容易。 “绾绾,真是苦了你了。”赵昭伸手抚上萧映绾的脸,声音有些哽咽。 萧映绾眼角闪过一丝动容,“母亲,何须与女儿见外,这些不都是女儿当做的吗?” 想到自己时间不多,萧映绾难过起来,若是她不在,赵昭又有何可依? 可是她告诉自己,一定不要哭,不要露出任何马脚,这段时间唯有常来陪伴赵昭,为她安排好以后的事情。 母女二人说了好多话,赵昭在午膳上笑话她,说她今日有些话多。 萧映绾自然不在意,嘴里不停地念叨小时候的事情。 过了午后,赵昭怕天色晚,催促萧映绾回府,可哪知萧映绾竟朝她撒起娇来,说自己今日不走,想要和赵昭一起睡。 赵昭无奈,只好答应萧映绾,入夜两人同宿在一张床上,说着体己话,说了很久说道萧映绾都记不得最后对赵昭说了什么。 她隐隐约约记得,她问赵昭如果自己不在了,她会怎么办,赵昭只说会替她好好活下去... 回到江府后,萧映绾被柳氏叫去,她方才反应,好像回到江府都未给柳氏去请安。 来到慈安堂,见众人都在,江遇的兄长江焕与弟弟江皓并与白若云、宋意晚都在,萧映绾在众人面前给柳氏请安。 柳氏垂眸看着萧映绾,眉眼之间有一丝愠怒,“想不到你入了宫,住了些时日,竟也连江家的规矩也忘了。” 萧映绾有些无奈,这件事情确实是她疏忽,她刚想出声认错,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清冽朗润的声音。 “她身子不好,不来给母亲请安情有可原。” 萧映绾愣了愣,回过头,见是江遇站在他身后。 见他正在瞧她,萧映绾自然地回避江遇的目光,她竟然破天荒地听见他为自己辩驳。 她忽然想起父亲去世第二日,她被柳氏处以家法,而他始终并未为她说上一句话。 如今,这又是因为什么?心头一悸,萧映绾微微蹙眉,未再说话。 柳氏以为江遇的出现,并未追究萧映绾的失礼之罪,晚间江家众人用膳,萧映绾照例站在柳氏身边侍候。 江遇看着萧映绾,对柳氏道,“萧氏刚刚养好身体,还是让她坐下来用膳。” 柳氏瞥了一眼在旁的萧映绾道:“你坐下用膳吧。” 萧映绾垂眸屈膝,“是。” 她抬头看了一眼席位,只有江遇身边空着。她心里无奈,漫步走到江遇身边落座。开始用膳,从前她能够坐下来与江家众人用膳的机会很少,如今坐下来竟有些不适应,嘴里的饭自然也食不知味。 一顿饭下来,并未吃下几口,如今她的饭量很小,能够坐到最后,也不过是兼顾江家的规矩。 只是江遇在饭桌上,再并未说什么话,倒是让萧映绾不再不安。 饭后,两人并肩朝她的沁香阁走去,而江遇则是要回到仰止斋,两人恰好在同一方向。 今日因为回春,夜风极暖,一弯新月照亮两人回院的路。江遇一袭白衣负手走在前,萧映绾走在江遇身后半步的距离。 江遇偏过头,似乎没有看见身边的人,他回过头,看着萧映绾,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她,似乎觉得哪里不妥,但是有没什么不妥。 萧映绾见江遇回头,抬起眼来有些局促不安地看着他。 不敢让他发现她的异常,萧映绾照常向前,脚下却不知被哪一块不知名的石头绊住,让她眼睁睁地向前摔去。 一双有力的手,及时扶住她即将倾倒的身体,淡淡的雪松香传来。 萧映绾抬眼,见江遇一双晶亮的双眸正在看着她。萧映绾心中一慌,她稳住身形,抽回手臂,轻声道谢,又继续向前走。 江遇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一股奇异的失落涌上心头,再抬头,看着那抹鹅黄的倩影已然在月下走远。 他轻轻摇了摇头,快步上前,看着那道背影。心跳却乱了几分,任是怎么也控制不住。 江遇蹙眉,他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从萧氏出现在宫宴上之时,心思总是不由自主地被她牵动。这一日,脑海当中,总是闪现萧氏的影子。 第43章 江遇的心有些烦乱,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萧映绾直到沁香阁。 萧映绾不知江遇为什么会一路跟到自己回到沁香阁,她进门之时,转身无声地对着江遇施礼后,关上了院门回到房内。 江遇愣愣地看着这道院门,心想,他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 翌日。 早朝之上,圣上宣布三日后要启程去往通阳的行宫,朝廷要臣需带家眷随侍。 而江遇身为首辅,萧映绾是他唯一名义上的妻子,必然要去往通阳。 消息传沁香阁的时候萧映绾正在倒茶,可被这个消息惊得茶倒在手上,竟然也丝毫未觉痛楚。 直到千霜发现萧映绾的手指被烫红,萧映绾方才反应过来。 千霜急急地去找药,萧映绾看着自己被烫红的手指怔怔地发愣。 嫣红的指尖,无一不说明,她好像被烫得很严重,可她为何感受不到? 萧映绾又倒了一杯热茶,她试探着将手放进那茶水里,果然什么也都感受不到。 这是那毒开始发作了吗? 千霜将药找到,小心翼翼地为她涂在手指上,并为她包扎好,连连嘱咐,“郡主下次一定要小心些。” 萧映绾笑笑,“知道了。” 接下来,周嬷嬷与千霜幼雪,开始忙碌为萧映绾收拾东西,随侍的家眷只能带一个婢女,自然是落在千霜上。 萧映绾看着周嬷嬷忙碌的身影,心里叹息,为什么她现在想要避开,却总是避而不得。 自从知晓他厌烦自己的缘故,她便存了再也不在他身边出现的缘故。 这一切她都不怨他,她只消远远地离开他,远远地看着他就好。 让他们像是正常人相处,已然不太可能,如果是那样还不如不见。 好在,她也没剩多少时间了吧,萧映绾想了想,若是与他同行,发现中毒的秘密,后果不堪设想,还是想办法避掉。 “千霜,我身体有些不舒服,你帮我与家主禀明,不能去往行宫。” 千霜听闻紧张起来,“郡主不舒服,要不要去叫大夫。” 萧映绾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只是不太想去行宫,你知道的,我那样懒散,这一路都是规矩我受不了的。” 叫大夫来,那还得了。 千霜笑了笑,“郡主,家主好不容易带着你出去散心,你不是应该好好把握机会与家主相处吗?” 萧映绾直摇头,“我真的不想去,你替我去回吧。” 千霜劝说不成,只好领命而去。 过了片刻,千霜匆匆归来,“郡主,家主说,若是您真的病了,他会叫御医来与您治病,若是你您假病,那就请您收拾东西,准备三日后上路。” 萧映绾叹了一口气,江遇还真的将她的心思猜中。这一路是逃不掉了,她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他走。 第21章 前世 ◎温泉◎ 春光尚好,这一路的气候很宜人,不冷不热。 萧映绾这一路与江遇同在一辆车里,两人不曾说话。 江遇的马车很宽敞,萧映绾早起,如今上路,已是困极,行了一个时辰,再也熬不住,萧映绾靠在车壁上沉沉地睡去。 江遇一直在看手里的书,看着萧映绾合上眼,不禁抬眼细细打量她。 她的肤色很白,如同瓷娃娃一般,一双灵动的小鹿眼,睫毛又长又密。挺翘的鼻,小巧的唇,鲜艳欲滴。 江遇的心头一怔,他不禁想要朝她伸出手,临到触碰那张脸的时候,江遇猛然惊醒。 他这是在做什么?他最近为什么会频频萧氏,每当与她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要靠近她。 江遇及时止住自己的手,坐正,就在那里,静静看着萧映绾。 通阳的温泉行宫距离京城约有一日的车程,众人清晨出发,傍晚时分就到了。 众人下车,立刻有小太监引领着各家贵人,来到早已经安排好的各个殿宇。 通阳气候极好,此时漫山遍野的桃花盛放,空气之中弥漫着浓浓的桃花香,叫人闻过之后,沁人肺腑,心情极佳。 “哇,郡主,好香啊,你问到了吗?”千霜不禁赞叹。 一旁的小太监也在随声附和,“这漫山遍野的桃花开,空气当中自然香气宜人。” 而萧映绾即便用力去闻,也并未闻到什么味道,她不禁低头沉思,她... 已经失去嗅觉了吗? 这毒发得还真是快。 萧映绾随即笑着点头,“确实很香。” “去院里看,那里的花更香。” 正说话,萧映绾的手忽然被一人握住,她慌忙抬头,竟然是江遇牵住她的手。 萧映绾一惊,慌忙抽回手,随即往院内走。 江遇一愣,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他又放下,随即跟上萧映绾的脚步。 身为首辅正室夫人,萧映绾当然要被安排在江遇同一间房。 萧映绾坐在圈椅上,看着千霜忙前忙后地归置物品,十分头痛,接下来这半个月,她都要与江遇同榻而眠吗? 他不是从不入她的寝院吗? 她抬眼看着江遇正在自己身边闲适地喝茶,还不忘给她倒一杯。 萧映绾思量再三,她清了清喉咙,“嗯,那个...” 江遇抬眼看着她,“有事?” 萧映绾心里叹息,算了死就死吧,江遇讨厌自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被他训斥一顿,两人也能安宁半个月,更何况她... 第44章 她的时日真的不多了,她不想自己临死前,还在与江遇吵架。 “江遇,你不习惯与我同住,我还是与千霜睡一间,” 此话一出,江遇正在喝茶的手,立即停住,他凝视着萧映绾。 脑海当中,尽是她绵软的身子和带给他极,致,欢,愉的快,感。 江遇将茶杯一把放在桌上,他淡淡扔下一句,“我很习惯。” 萧映绾扶额,看着江遇去往内室的身影,他... 什么时候变了? 两人用过膳,江遇叫人在后院的温泉小池边放了新鲜的瓜果。 萧映绾正要打算睡下,江遇走进来,“去泡汤池。” 萧映绾刚想要拒绝,可手被江遇牵起就去往后院,到了池边,江遇脱下外袍,露出宽松的里衣,他披散着发,只松松在脑后半束着,看上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 “千霜。”江遇朝外轻唤。 千霜听见踩着碎步而来,“家主。” 江遇一步一步走下汤池,“为你家郡主更衣。” 千霜了然,看着萧映绾... 郡主,更吗? 萧映绾看着千霜,你说更吗? 千霜无奈地看了江遇一眼,郡主,还是...更吧。 萧映绾无奈闭眼妥协,更好衣后,如江遇一样身着里衣,松散了发,走进了汤池。 只是她做得离江遇很远,打算闭眼不看他。 可却听见一声轻咳,萧映绾看着江遇伸手拍了拍身边,示意萧映绾坐过来。 萧映绾无奈,只得慢慢朝江遇走去。 坐在江遇身边的那一刻,萧映绾简直忘了自己坐在哪里了。因为江遇似乎离她很近,紧挨着。 萧映绾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片刻后,她抬眼看着一轮满月挂在天空,汤池设在桃树下,一阵风过,桃花瓣纷纷扬扬地落在汤池里,在氤氲的水汽之中,似乎有一种旖旎绚丽之境。 江遇看着坐在他身边的女子,正抬手看着花瓣落在水中的奇景,萧映绾不禁在水中抬起手,接住那些花瓣,想要极力闻到那股花瓣的清幽。 可她的手却是一把被江遇抓住,萧映绾淡淡的笑意僵在脸上。她在水汽之中看着江遇的脸靠过来,一张面若谪仙的脸,任是谁见了都会心动。 萧映绾的心悸了一下,随即闭上了眼,就让她任性一次,一次也好。 江遇的唇,吻,过来的时候,萧映绾觉得自己的身体都是麻的,强烈的反应让她在水中的身体,战,栗起来。 两人虽然发生很多次亲密关系,可是这样正式的亲,吻还是第一次。 萧映绾的心不再挣扎,顺着自己的心意,回,应,着他。 绵长的吻结束,江遇平日清冷的眼眸染着淡淡的欲色,他轻柔地将萧映绾抱在水里。 萧映绾能够感受他的... 江遇在她的耳边轻声询问,“可以吗?绾绾。” 萧映绾双臂搭在他的肩膀上,听见他叫她绾绾,萧映绾的心如鹿撞。 从前,他想要她的身体,不问自取。将美好的事情当作羞辱她的手段。 可现在他在轻声询问她的意见,萧映绾鼻尖一酸。 江遇,你不觉得一切都太迟了吗? 萧映绾咬住唇,无声地点了点头。 到达顶峰的时候,极致清晰的快,感让萧映绾眼里闪动着泪光,在他肩膀呜咽。 这是江遇第一次顾及她的感受,送给她欢,愉,刚才他那样有耐心,很怕她不舒服,也很怕弄痛她。 江遇伸手擦去萧映绾的眼泪,“你不要哭。” 萧映绾趴在他的肩膀簌簌地落泪,江遇,可是... 现在,我不喜欢你了。 他早就把她杀死在她最爱他的那几年。 江遇不知该怎样安慰萧映绾,只能在水里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地轻抚她的发。 感觉到萧映绾累了,江遇将她从水中抱起,两人去浴室沐浴过后,江遇又把萧映绾抱至榻上。 知道萧映绾累及,江遇心里尽管还想,可也忍下,待她恢复好身子,再行不迟。 看着萧映绾在灯下熟睡的脸,江遇将一抹乱发别到萧映绾的耳后。嘴角不自觉地弯出一抹弧度,他轻吻萧映绾的脸庞。 就在他的吻即将落下的那一刻,江遇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为什么他总是想要情不自禁地靠近她,想要拥吻她,想要得到她? 这种感觉随着和萧映绾的相处,越来越深,越来越极致。 江遇有一丝颓丧,可他要命是并不想克制这种感觉,他只想亲近她,关心她。 萧映绾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她伸手揉了揉双眼,昨夜休息得还好,枕边已经没有人。她松了一口气,昨夜江遇送她回来的时候,她只能以装睡来回避,可没承想自己真的睡着了。 萧映绾起身想要趿上鞋,可就在低头的时候,眼前竟是一片模糊。萧映绾揉了揉双眼,仍然是一片模糊。她闪过一丝心慌,视觉也不见了吗... 一滴泪滴落而下,身体上的反应让她本能地陷入恐惧。萧映绾将头埋在膝盖里,抖动着身体,轻轻啜泣着。 有人伸手拍着她的肩膀轻声问,“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萧映绾吓了一跳,抬起眼来,眼前模糊的身影,加上听见的声音,萧映绾知晓是江遇在他眼前。 第45章 她忙收了眼泪,“没有,没有不舒服,就是有点想母亲了。” 江遇伸手将鞋子为萧映绾穿好,“长公主我已命人去接了,午后便到。” 萧映绾听见这话难以置信地看着江遇,“你怎么知道” “昨日夜里,听见你在梦中叫长公主。”江遇解释。 萧映绾一时怔怔的看着他,江遇现在你对我做的一切又算什么? 他让萧映在妆奁前落座,唤千霜进来伺候。 早膳后,萧映绾吃过,想着自己身体变化,想来所剩的时日不多。 她还能为那些她所爱的人再做点什么呢? 思来想去,手边能动的东西不多,于是便动手为每个人做了一只香囊,只是她唯独不想送给江遇,她暗中为他做了很多东西,每年生辰都会做一件,可是一件都没有送出去。 这一次,她不想再为他做了,不想做。 于萧映绾无事的时候与千霜去往行宫附近的山上折桃花,再将花瓣晒干了,放进香囊里,有种淡淡的桃花香,也算是纪念她人生最后的一次远行。 萧映绾的眼睛不好了,怕露出马脚,香囊做得很简易,送给燕锦书与姜欲晚的时候,两人表示很喜欢,萧映绾亲昵地将两人搂向自己,她轻轻靠在两人的肩头上,“你们若是喜欢就常戴着。” 燕锦书笑着回,“绾绾做的,自然是要常戴着的。” 姜欲晚正低头看着上面的桃花,“绾绾啊,这女红可不像你的水平...” 被发现,萧映绾道:“那是因为做得匆忙嘛。” 第22章 前世 ◎花落◎ 这些日子,江遇眼看着萧映绾没日没夜地在做桃花香囊,看着那些精致的香囊做好,江遇的眸光里总是含着隐隐的期待。 他想象那些香囊里的其中一只挂在自己腰间的样子,江遇暗自地耐心等待,可是他等着等着,就连两人身边伺候的重云与千霜腰间都挂上的桃花香囊,也未见萧映绾送给他一只。 江遇心里想着,一定是萧映绾忘了,或者她有更好的送给自己也未可知。 这日江遇见萧映绾在桃花树下晒太阳,他搬了一把椅子到萧映绾身边落座,萧映绾装作没看见一般。 江遇轻咳一声,萧映绾只好转头,“有事?” “你....”话到嘴边,江遇却有些说不出口。 萧映绾一脸疑惑,“......” “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忘了给我?”江遇终于张口。 萧映绾茫然,“我忘了东西给你?” 江遇点头,“那个...那个香囊...”说完他;略显尴尬地转向一边。 香囊? 萧映绾在心里合计半晌,才明白江遇是指桃花香囊一事。 萧映绾垂下眼,心里闪过一丝落寞,其实她很早就为江遇做好了一个香囊,只是她并没有勇气送出去。 “我忘了,改天再给你做一只。”她敷衍地回答。 江遇得到这个答案,并未生气,这些天萧映绾做这些香囊已然很累,他不忍心再麻烦她。 “好。” 他轻声回答。 “今日山上桃花开得极好,要去山上看看吗?”他张口相邀。 萧映绾回过身来看他,进来她的身子急转直下,总是无力,她心想若是再待下去难保不会露出马脚,可是却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离开他。 “我...我有点累。”她婉言拒绝。 “无妨,你若是觉得累,我们就去山脚看看,就在离此处不远处。” 江遇的兴致很好。 萧映绾避之不及,只好点头答应。 两人携手同游,从温泉别院慢慢走至通阳山脚下,萧映绾透过模糊的视线,能够看到淡淡的粉红色,一片灼灼其华。 江遇道:“山顶的景色很美,我们上去看看?” 这话带着询问和邀请,但是萧映绾的体力实在不支,她喘息着,“你上吧,我有些疲累,我在山脚等你。” 江源看着萧映绾有些苍白的脸色,额头之间已然沁出细密的汗珠。 他走至萧映绾身前,毫不费力地将她背起。 “我背你去,这样我们两个人都能看到。” 萧映绾被江遇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江遇,你放我下来。” 江遇感受到背上的人很轻很轻,他感觉自己的背上背了一片羽毛。 他偏过头,看着萧映绾,心底隐隐生出一股难言的痛楚来,是家里的人照顾得不细心吗? “放心,不会让你累到。”他向她保证。 江遇背着萧映绾一步一步开始爬山,怕她被太阳晒,他走小路,走在桃花枝头下。 桃花如雨一样,落在两人的背上、头上。 萧映绾很累很累,她不得不把头靠在江遇的肩膀上,江遇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得很稳,生怕惊了背上的姑娘。 “我们走在这里,让我想起一句诗来。”他稍稍偏头,与她说话。 “什么诗呢?”萧映绾神色有些恹恹。 “桃花落在你我的头上,绾绾你看,像不像是,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萧映绾听见江遇的话,心头一悸。 她想,若是他们中间没有恨,若是她不是萧映绾,他们会不会很相爱,若是当作朋友,当作知己,会不会是最能理解对方之人。 第46章 萧映绾伸出纤细的手掌,接住落下的花瓣,“你说得很对。” 江遇没有看到萧映绾眉眼之间的伤心,他那日看见山上纷纷扬扬的花瓣雨,他就打定主意,一定要让她也来看一看。 “你...”他偏过头问她,“你...开心吗?” 萧映绾红了眼角,只觉鼻尖发酸,却流不出泪来,“我开心。” 江遇点点头,“那我们每年都来这里看花,可好?” “嗯,好。”萧映绾轻声应下。 到了山顶,萧映绾虚弱得站不住,独自找了一棵树下,就要靠着。 江遇见此将自己的外袍脱下,铺在一株偌大的桃花树下。他与萧映绾坐在上面,欣赏这漫山遍野的花落与花开。 萧映绾闭上眼,感受这样的风和日丽,这样好的天气,可惜却再也不能看见了。 她靠在江遇的身前,江遇的臂弯轻轻环着她。 尽管周围的桃花再美,江遇此刻却无心欣赏,他看着怀里脸色苍白的姑娘,心中涌上抽痛。 他不禁难过捂住胸口,他努力调整着呼吸。 不知为何,他很想要对怀里的姑娘好一点,再好一点。甚至看见她苍白的脸色,会心痛,会难过。 见萧映绾闭着眼,江遇不知不觉垂下头,轻吻她的脸颊。 感受到冰凉的唇意,萧映绾缓缓睁开眼,看着江遇,对方正在凝视她。 萧映绾的心怔怔地跳,她也静静地看着他。 江遇心总是觉得,眼前的姑娘好似这漫天的花瓣,即将飘散在风中。 偶有风过,卷起一阵花瓣落在萧映绾的肩膀,江遇轻轻将它拂落。 “谢谢。”萧映绾轻轻转移话题。 不想让两人沉浸在这暧昧的气氛之间。 江遇轻轻握住她的手,感觉到很凉,他便一直放在手心里捂着。看着漫山遍野的桃花时而被风卷起在天上,时而落下,自别有一番风情。 萧映绾趁江遇不注意的时候,打量着她的侧颜,心想。 这辈子,他们终究是情深缘浅... 好在,一切都要结束了,她终于能够解脱,这一场无疾而终的春三月,她的爱,终于消散在风里。 傍晚至,江遇仍旧将萧映绾背起来,两人刚到别院前,重云走上前对江遇禀报。 “家主,圣上召您去御书房议事。” 江遇看了看仍旧在他背上熟睡的萧映绾,对重云道:“我稍后就过去。” 江遇将萧映绾背到内室,放在榻上,看着她熟悉的睡颜,江遇伸手将萧映绾的乱发拨开。 怕西落的太阳,照到她的脸上,江遇放下了一片帐幔。 见一切妥当以后,才走出房门,背上的萧映绾很轻,他已然不知什么时候,萧映绾会如此骨瘦如柴。 回来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很多想法,要做怎样的吃食,怎样给她补身体。 江遇去了小厨房,对厨娘交代了几道晚膳,又叮嘱千霜听着屋内的动静,才起身去往宣帝行宫的御书房。 萧映绾只小睡了半个时辰,就悠悠转醒,她只觉得眼前更加模糊,感觉腹内气郁,她拿起帕子,轻咳几声。 御书房内。 宣帝抬眼,“江卿,此事你有何意见?” 江遇心里却如一团乱麻,总是觉得甚为不安,他对着宣帝拱手,“启禀圣上,微臣现有急事,水利一事,容臣写明奏疏呈放于御前。” 话音落下,未等宣帝允,江遇便闪身走了出去。 回程之中,他一路狂奔,推开别院的门,疾步来到内室,却已然看着空空如也的床榻。 “重云!”江遇大声唤来重云。 重云慌忙进来。 “少夫人何在?”江遇怒声问道。 重云不敢看江遇的神情,“少夫人...已经回京城了...” 京城,公主府内。 萧映绾宿在了浅云轩之中,这是她出嫁前的闺房。 这间闺房是整个公主府地势最好,建设最精致的楼阁,当初镇国公建造的时候,用了上好材料,耗时一年才建成。 萧映绾看着这里熟悉的一切,安心了许多。夜间,她叫来千霜,两人说着体己话。 萧映绾将一个锦匣拿出,早在她中毒之时,就叫人把这只锦匣,放在了她的闺房里。 萧映绾将第一封信拿出,“千霜,这里是你与幼雪的嫁妆,还有周嬷嬷的养老钱。” 千霜有疑惑,“郡主好端端给我这个做什么?” 萧映绾笑笑,“你与幼雪到了嫁人的年纪,我现下并没有好人来配你们,先把嫁妆给你们准备好,将来有一日你们有喜欢的了,只管与长公主说一声便是,也好让母亲给你们把把关。” 千霜刚想要说些什么,萧映绾又拿出第二封信,“这封信是给母亲的,待母亲归来,你把这封信还有匣子里面的账本,交给她,这是公主府这五年当中,所有的商铺田产,进项与出项,也好母亲重新执掌公主府中馈。” 千霜不知怎么,见萧映绾如此,心底竟然涌上一股背上来,好像萧映绾在交代遗言一般。她止不住自己的眼泪,簌簌地落下,“郡主...” 萧映绾伸手擦了擦千霜的眼泪,“傻姑娘哭什么?” 她又拿出最后一封信来,“这封信...帮我交给江遇吧。” 千霜低头瞧着,上面赫然写着,和离书。她忙看向萧映绾,“郡主是要与家主和离吗?” 第47章 萧映绾有些累,靠在床边,身上极致的痛感传来,让她蹙起眉,她轻轻喘着气,知晓自己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萧映绾无奈的,淡淡地笑着,不想再说些什么。 “千霜,我想念父亲了...” 千霜含着泪点头,“明日,我便叫着带郡主去看国公爷。” 萧映绾笑着应下,“千霜,去替我看看我的燕窝粥熬好了没?” 千霜点头,出门而去,临走还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萧映绾。 萧映绾看着静静地看着自己闺房,这里带给她许多的快乐,回想起父亲在时的画面,萧映绾含泪笑起来。 呼吸变得艰难起来,眼前恍若出现,那年上元灯节,江遇站在桥头对她回眸,她分明看见了在他嘴角浮现的笑意。 “江遇...我再也...不要...喜欢你。” 她轻轻念出这句话后,一双含泪的双眼,逐渐合上... 作者有话说: 预收文《皇上成了娇娇儿》超级好看哦,喜欢的宝儿去戳戳收藏呀。 李贤儿柔弱且娇气,喜欢躺平,后宫嫔妃送她雅称“咸妃”。某日侍寝后她竟与皇帝交换了灵魂。从此,杀伐果断勤政爱民的帝王成了柔弱不能自理的娇娇儿,整日靠在深宫里的咸妃身边。而咸妃却将手伸到朝堂,干预朝政,朝中大臣联合上书咸妃妖媚惑主,理当处斩,否则大凌必亡。 而皇帝却在早朝中声泪俱下,述说着自己与咸妃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咸妃保住了一条命,但被打入冷宫。深夜,冷宫之内。年轻的帝王眼含热泪跪在地上央求着盘坐在榻上的咸妃。 “皇上,妾错了...妾不该顶不住弹劾,将您关在这里,妾立刻想办法救您出去。” 一道闪电下来,两人对视良久... 原本床上一脸淡定的咸妃,一个咕噜滚下床,对着还跪在地上犹有泪痕的帝王磕头。 “妾愿在冷宫孤独终老,一辈子不出去,只求皇上留妾性命...” 盛华晏起身,垂眸看着地上抖成筛子的女人,他轻声冷笑。 “想在这里躺平,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翌日,众臣看着娇娇儿的帝王恢复冷冽之气,仍将打入冷宫的咸妃带上殿听政。 一年后,咸妃戴上后冠,成为大凌的“咸后”,仍旧稳坐朝堂。 只见她哈欠连天,闭上眼靠在帝王肩头昏昏欲睡,阴鸷狠厉的帝王一声令下,“退朝。” 随即,他抱着睡着的咸后朝寝殿走去。 众臣唉声叹气,是天要亡我大凌啊,妖妃,果然是妖妃... 把他们不近女色勤政爱民的皇帝还给他们!!!! 娇贵柔弱躺平咸鱼*杀伐果断阴鸷狠厉 第23章 今生 ◎重生◎ 浅云阁内寂寥无声。 千霜端着药碗挑起门帘走进,将温度适宜的药碗放在萧映绾的床头,将一半的帐幔挑起,轻声唤,“郡主,该喝药了...” 郡主...该喝药了... 千霜温和的声音在萧映绾脑海当中不断地回响,她猛然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青碧色青纱帐慢,她眨了眨眼。 “郡主...” 萧映绾愣愣地转过身,看见千霜温和神色。 她用力眨眼,空气当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她能看见,也能闻见... 难道是毒解了? 千霜见萧映绾的神色不对,试探地将手摸覆上萧映绾的额头,仍然感受到低热。 “郡主,你昨日与燕大小姐和姜家二小姐,玩雪玩了一天嘛,到现在还在发热呢,快把这药喝下去,不然国公爷又该着急了。” 萧映绾听见千霜的话,不由得疑惑,“我昨儿和书儿晚儿玩雪?还玩一天?” 千霜看着萧映绾一脸怀疑的模样,不由得细细打量她,难道郡主染了风寒,把脑子都烧坏了? 萧映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她是毒沁入五脏六腑,产生幻觉了,不光幻视还幻听。 等等... 国公爷? 刚才千霜的话里是说国公爷? 萧映绾不顾头脑当中的混乱,试探着问,“你说,我不喝药,国公爷会怎样?” 千霜正搅和着手里的药碗,“当然是亲自来为你吃药啊?” 萧映绾环视了周围,又看着眼前的千霜,似乎年轻了不少,个子又矮了一些,身上的装扮竟然与七年前一样。 萧映绾头脑混乱之中,问道:“你告诉我,今日何年何月何日?” 千霜有些惊骇地看着萧映绾,完了! 看来郡主真的被这一场风寒给烧傻了啊,怎会这么严重。 “今年是景泰二十六正月初十啊...” 萧映绾听见从千霜的口中说出的这句话,头脑瞬间轰鸣。 她忙从榻上下来,坐在妆奁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铜镜之中显现的分明是少女模样,肤色皙白,脸颊仍然带有一些婴儿肥模样。 萧映绾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庞,她转头看着千霜有些不可置信地问,“爹爹在哪?” 千霜道,“国公爷刚刚看过郡主,这会正在书房。” 尽管不相信,但萧映绾还是接受这个事实,她重生了,她回到了自己及笄的那一年,她与江遇相遇的前夕。 千霜见萧映绾仍烧着,把她劝回榻上,“郡主,还是先把药喝了,再不喝可就凉了。” 第48章 萧映绾半靠在榻上,“你去告诉爹爹,我不喝药。” 千霜听见这话,打量着萧映绾的神色,郡主的小脾气又犯了,从小到大总生病喝药总是要国公爷哄着才能喝。 千霜无奈,疾步去往书房请萧慎过来,片刻后。 萧映绾看着向她疾而来的萧慎,泪水瞬间涌出了眼眶。 前世爹爹去世的那一幕犹在眼前,失去爹爹痛彻心扉的滋味,让她这辈子都忘不掉。 “绾绾,哭什么?”萧慎坐在她的窗前温和地问。 萧映绾一把抱住萧慎,靠在萧慎的肩头不住地垂泪,嗓音喑哑,“就是想爹爹了。” 萧慎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嘴角浮上笑,“刚才见你睡着就没叫你,快把药喝了,风寒才能好,上元灯节的时候你不是还想出去看花灯吗。” 萧映绾靠在萧慎的肩头,还好这一世一切都来得及,这一世她一定要保全爹爹。 听到上元灯节,那正是她和江遇相遇的开始。 她坐正身子,擦擦眼泪,对着萧慎道,“上元灯节,我哪都不去,就在家陪着爹爹。” 萧慎温和地笑,又将药碗端过来,“不管你想做什么,先把药喝了养好身体才是正事。” 萧映绾将药喝下,苦药入喉,激得萧映绾蹙起眉头。 萧慎却不知何时从掌心里变出两颗饴糖,他剥开一颗糖,放进萧映绾的嘴里,丝丝缕缕的甜意在嘴间化开,驱散着苦药,萧映绾的眉头逐渐舒展开。 “好些了?”萧慎温和地问。 萧映绾点头,“嗯。”随即给萧慎一个灿然的微笑。 萧慎满意地拍了拍萧映绾的肩膀, “先躺下休息,待你身子好了,爹爹再跟你一起扎花灯。” 萧映绾点头滑进温热被窝里,因为汤药的作用,很快再次入睡。 夜间赵昭过来,她伸手触过萧映绾的脸庞,见她终于退了热,才放下心,出门又对周嬷嬷嘱咐许多,才放心而去。 翌日。 天光大亮之时,萧映绾方才悠悠转醒,幼雪及时进来,看着萧映绾的面色正常了不少。 她上前触摸萧映绾的额头,感受到萧映绾的体温正常,幼雪才放下心。 “郡主终于大好了,这下国公爷长公主才可放下心来。” 萧映绾看着从窗内照在账内的阳光,退了热的身体透着轻松。昨夜竟是自己这七年当中,睡得最安稳的一夜。 既然重来一次,那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活着。 萧映绾起身梳洗,梳洗过后,赵昭与萧慎一同走进,见萧映绾一切都好,两人都放心不少。 萧映绾对着赵昭与萧慎施了一个万福礼,“母亲,爹爹啊,女儿身体已经大好,勿要担心。” 赵昭笑着,“不舒服就不必多礼,我们陪你一起用早膳。” 浅云阁正堂早已经摆上了一桌精致早膳,萧映绾笑着拉赵昭萧慎坐下,“我好饿啊,爹爹,母亲,你们快坐下。” 赵昭与萧慎笑着坐下,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度过早膳时光。 用过早,赵昭要去相国寺上香,萧映绾知晓,也要跟着。赵昭想着萧映绾身子刚好,不允,奈何萧映绾现在只想黏在她身边,只好叫多穿一些,又叫人在马车上升上碳,两人才启程。 赵昭与萧映绾到了相国寺,两人在正殿上过香,赵昭便去找寺中方丈讲经,叫萧映绾在寺中随意走动即可。 不用再遵守繁复的佛家礼仪,萧映绾自然乐得清静。正月十二,来上香的香客很多,在大雄宝殿前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 萧映绾随意逛着,幼雪跟在萧映绾的身后。萧映绾看着这座百年古刹,与其他寺庙不同的是,寺庙大多坐落在城郊或者名山之中,而相国寺却坐落在京城内,只因为先帝颇喜欢佛法,遂在城中修建了这座寺庙。 前世,萧映绾曾随着柳氏来过这座寺庙,未嫁给江遇之前,赵昭也是经常来寺庙的,只是那时候萧映绾并不喜欢佛寺森严的规矩,而嫁给江遇以后,身为江家的媳妇却不得不陪伴婆母。 如今,萧映绾看着在禅房之中,与方丈谈经论道的母亲,心里十分安慰。 萧映绾伸手触向寺前的一棵树,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恍若隔世,萧映绾的心里不免多了几分重生以后的寂寥。 忽然,在人群之中引起一阵骚乱。萧映绾不免抬头望去,只见宝殿前站着一位僧人,他扬声道:“今日本寺为了感谢众位香客,特准备星云大师亲手开过光的姻缘符,二十间,五两纹银一个,先到先得。” 众位香客,听见是星云大师亲手开过光的姻缘符,纷纷上前哄抢,要知道这相国寺的姻缘符极为灵验,每年也就只有二十件,萧映绾终于明白今日这相国寺为何这么多人。 只是来人太多,推搡之间,萧映绾竟然被人推倒,眼看就要落地,萧映绾闭眼她认命的觉得。 为何重生运气还是这么差... 没有料想中的疼痛,猝不及防之间,萧映绾跌入一个臂弯。 待她睁开眼,萧映绾慌了.... 他分明长了一张与江遇一模一样的脸庞,或者,可以说,这个人就是江遇。 气质容貌身段,就连身上淡淡的雪松香,都与江遇一模一样。 萧映绾慌忙地将身子扶正,对着对方屈膝施了一礼算是道谢,便匆匆而去。完全不顾,那个人想要抓住她的手。 第49章 萧映绾一边朝寺内的禅房走去,心里一边合计,原本她以为她遇见江遇是要在上元灯节,届时她只要不出门,不上街,没有那场大火她就不会遇见他,从此她就会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不再与他相交,不会与他相识,更不会爱上他。 可今日,她竟然意外地提前与他相遇,叫她怎能不慌张。 好在,现在的江遇还并不认识她,她只要避开他,那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萧映绾进了一间禅房,是平日香客下棋所用,寺庙中的僧人大多会下棋,遇见棋艺高深的香客,也会相互推荐,久而久之也就成了寺中风雅之事。 萧映绾无聊地摆弄着面前的棋盘,幼雪看着萧映绾,“郡主,长公主还要等一会,不若我们找寺里的僧人来下上一盘,也正好打发时间。” 因为刚刚遇见江遇,萧映绾的心乱极了,幼雪这般提议,她也就同意了。 幼雪得名而去,出门去为萧映绾找僧人下棋,可不想片刻后,幼雪回来。 “郡主,棋手已经找好了,一会就到,我先为您烹茶。” 萧映绾点头,幼雪已经将香点燃,上好的木樨香,飘散了满屋,萧映绾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幼雪的茶刚烹好,便有小僧在门外禀报,“女施主,您要找的棋手已经到了。” 萧映绾扬声道:“好,让他进来吧。” 第24章 今生 ◎重逢◎ 萧映绾正低着头无聊地摆弄着棋子,再一抬头便看见一道素白的身影坐在自己面前。 待看清来人,她的心慌了一刻,努力平复着悸动,她告诉自己不要慌,这个时候的江遇不过是进京来赶考的书生,他们并不熟,届时找到理由将他打发出去便是。 “听闻郡主,要找棋手,江某愿意作陪。” 萧映绾尴尬一笑,“抱歉啊,这会不想下了,幼雪我们走吧。” 江遇仍旧淡定地看她,“江某有几句话想单独与郡主说,不知郡主可否给在下一个机会。” 萧映绾心里咒骂,江遇从前不是从不撩拨姑娘?怎么她重生以后遇见的江遇脸皮如此之厚。 反正她现在不认识江遇,她怎么做也无所谓。 萧映绾将头一扬,淡淡看向江遇,“本郡主现在不想给你机会...” 说罢她起身便往门口走去。 江遇见萧映绾如此态度,态度仍旧温和,他眉眼深看向她的背影,十分真诚地对她说道。 “若是郡主不给我机会,那江某便去公主府等,直到郡主肯给在下一个说话的机会。” 萧映绾听见江遇竟然这般说,住了脚步,刚才的傲气也卸下来,转头看着江遇,脸色有些愠怒。 她暗自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不想重生后的平静生活被江遇打乱,若是他真的跑到公主府门口闹事,那是非她本意。 萧映绾复又坐在江遇面前,叫幼雪出门去等着。 江遇见萧映绾回来,嘴角闪过一丝笑意,他随即拿起茶碗,为萧映绾倒了一杯茶,放在她的面前。 只见眼前的姑娘今日穿着紫色百蝶暗纹压襟襦裙外罩了一件容貌云肩披风,梳着单螺髻,上面只轻点了钗环,萧映绾的面色白中透着淡粉,因为刚刚及笄,略带有婴儿肥。 江遇难掩心中悸动,回想起上一世,竟从没有好好打量过她,也从未发现她竟然如此美。 “想说什么?” 萧映绾看着江遇正出神,出言打量打断他。 江遇垂落下眸光,眼神晦暗了几分,想起他们前世的纠葛,今生的萧映绾还是否能够如上一世那样义无反顾地爱上他。 他抬眼看向萧映绾,低声唤,“绾绾...” 喑哑的嗓音传来,萧映绾心头一震,险些没有拿稳手中的杯子。 前世江遇很少这么唤她,有的也只是她临终前的那几日。 想起前世,萧映绾的心好像被剜痛,她放在期盼上的手,不得不紧握成拳,让自己极力保持镇定。 不,她不可以再拘泥过去,难道她还想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吗? 她抬眼冷冷看着江遇,张口轻斥,“大胆,谁允许你直唤本郡主闺名?” 萧映绾的变化江遇尽都看在眼底,他看着萧映绾的眼神,总是带有一种千帆阅尽的沧桑... 那种眼神,绝不会是一个刚刚及笄的少女才有。 江遇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看着萧映绾的眼眸,“你也是重生而来,是吗?” 萧映绾愣在原地,看着江遇将她最大的秘密脱口而出,她有些难以置信地抬眼看向江遇。 难道,他也是? 她看着他,他故意来寻她,一定要跟自己讲话。 那便是了,她能重生,江遇自然也会重生。 萧映绾闭口不语,江遇更加证实了他的判断。 “绾绾...” 此时,纵然他有千言万语,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前世萧映绾死去的那五年,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直到新帝登基,天下初定,他才殉她而去。 可怎么也想不到,一睁眼,他竟然回到他们初遇的那一年。 这一次,他再也不要重复上一世的悲剧,他爱她太晚太晚... 前一世失去她摧心剖肝的滋味犹在心间,余下的时光只剩下深深的忏悔与怀念。 第50章 重生后,他第一时间去往公主府,他日夜在院外的那棵树上,看着她。 看着她卧间的一点光亮,看着她和父母言笑晏晏。 他随她来到相国寺,想方设法地接近她。 发现她竟然也是重生归来,江遇的心更加的沉重,他看着她悲伤又委屈的眼眸,分明红了眼眶却强忍着不让自己掉下泪来。 江遇心间的痛,像是丝线将自己紧紧地缠绕,让他喘不过气来。 “上一世我对你做了诸多错事,悔之晚矣,绾绾,我错了。”他喑哑着向她忏悔。 “能够重生已然是老天对我最大的眷顾,能够让我再来一次,我...” 他看向她,“我会对你好。” 江遇不知再说些什么,他还能说些什么,好像任何的话在萧映绾面前都是无力而苍白,他心里是那样清楚。 良久。 “江公子...” 萧映绾强行从过往的伤痛中抽离出来,江遇听见萧映绾开口,仿佛在等待审判的罪人。 “你自来不喜欢我,前世你我是注定的仇人,这一世我们自然也逃不掉,过去...” 萧映绾笑笑。 “过去,我原谅你了,江公子不必介怀,我们已经一别两宽,从今往后,你我当各自安好,再无瓜葛,且就此放手吧。” 她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好听的声线传进他的耳朵,可句句却像是刀尖在他的心头落下,鲜血淋漓。 审判落下,江遇的心痛不欲生,“若是我不愿呢?” 萧映绾平静地看着他,“江公子非完人,也有许多做不到之事,您说我说得对吗?” “绾绾?”门外传来赵昭呼唤她的声音。“你可好了?” 萧映绾起身径直路过江遇推开门,对着赵昭笑了笑,“好了。” 赵昭看着萧映绾的眼眶通红,不禁疑问,“眼睛是怎么了,不舒服?” 萧映绾道:“下棋,累的。” “就说不让你陪我来...” 母女二人相携着,出来寺门。 江遇远远地看着那远去的二人,如果他们的相遇注定是一场错误,好在老天再给他们重来一次的机会,让他弥补所有的遗憾。 萧映绾随赵昭上了马车,一路无语,她为了不让找找担心,只说自己困了要小憩。 闭上的眼的时候,萧映绾的眼前,仍旧免不了想起江遇。 她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两人纷纷重生回到过去,并且又再次相遇。 看着江遇对她忏悔的眼神,萧映绾心里无奈,他们两个还真是孽缘,即便重生也是纠缠不清吗? 这一次,萧映绾你一定清醒一些,千万不要重走上一世的老路。 到了公主府,萧映绾被唤醒,她整理了一番与长公主一前一后地下了马车。两人来到正堂,听见从里面传来,萧慎的笑声,似有贵客到访。 隐约从里面传萧慎的声音出来,“如此...甚好...” “哈哈哈哈哈...”紧接着是萧慎一连串的笑声。 萧映绾不便出面,扭头就往浅云阁走去,却被萧慎叫住,“绾绾,你过来。” 萧映绾听见,只得硬着头皮去见人,刚踏进堂内,看清楚来人,竟然是陆韫坐在那。 萧映绾笑了笑,屈膝施礼,“韫哥哥。” 陆韫温润的眼眸看向她,“妹妹今日去上香了,可求到了相国寺星云大师开过光的姻缘符?” 他热络与她攀谈。 萧映绾看着陆韫神色,上一世她因江遇辜负他的姻缘,直到死都陆韫都未娶妻,这一世她万不要再耽误他。 “香客众多,我未曾抢到。”萧映绾回。 陆韫起身,走至萧映绾面前,从袖口里掏出一件东西放在掌心里。 “妹妹看看,你可喜欢?” 陆韫笑道:“星云大师开光的那日,我特意拜托他留的,想来你们姑娘家会喜欢,本来是想上元节送给你,今日既见了妹妹,想来今日送也无妨。” 萧映绾心里闪过一丝感动,前世陆韫帮助她良多,尽管她并不爱他,可他三番五次地帮助她,却也因此耽误了他,她去世之前,面对陆韫心里十分愧疚,可却不知该如何弥补亏欠,只能带着对陆韫的遗憾离去。 这枚姻缘符萧映绾并未打算伸手去接,如今为了不耽误陆韫,她只能将他对她的喜欢扼杀。 “有劳韫哥哥费心,只是我自来不太喜欢这些,哥哥还是送给其他姑娘。” 陆韫见萧映绾拒绝,脸色有一瞬间尴尬,可却不恼,仍旧温和,“那我哪日再得了其他好东西,再送来给妹妹。” 萧映绾看着陆韫对她是一贯的宠溺与温和,心里更加难受,“哥哥以后还是不要送给我礼物,莫要在我身上费心了。” 萧慎看见萧映绾如此态度,皱起眉,“绾绾,怎么对你哥哥说话呢?” 陆韫见此忙出声,“世伯,妹妹出去了整日,想来是有些累了。” 萧映绾不想再停留,“爹爹,绾绾确实有些累,先去休息了。” 说着对着陆韫萧慎敛身施礼,便出了正堂。 这一日萧映绾心里乱极了,她和衣靠在床头,让大脑放空,正欲昏昏欲睡时,萧慎与赵昭赶来。 “绾绾,爹爹与你母亲有要事跟你说。”萧慎张口。 萧映绾有些无奈,她打起精神坐起来,端起一杯茶来小口饮下,“爹爹有何事要说?” 第51章 萧慎道:“陆韫今日是过来提亲的。” 第25章 今生 ◎求亲◎ “咳...咳....咳....” 萧映绾一口水呛在喉咙间,上不去下不来,只能拼命咳嗽。 萧慎与赵昭轻抚着萧映绾的后背帮助她顺气。 “这孩子,不过是告诉你陆韫来提亲,你紧张什么?” 萧映绾平静了下来,“爹,女儿才刚及笄,您就这么着急将女儿嫁出去吗?” 萧慎听见萧映绾的话,眸光中多了几分的温柔。 “自然不是着急,爹爹恨不得一辈子将你留在身边才好,只是陆家小子与你从小青梅竹马,为人性格沉稳、文武双全,待三月参加科考,入了朝堂定会大有作为。 对你又颇为照顾体贴,爹爹认为他不失为一个好夫婿,况且他今日对我说此生非你不娶,看来他早已经对我们绾绾有意。 爹爹来也只是想就将此事告知你,若是你也属意陆韫,那就将此事定下,但并不办婚事,爹爹还想多留你几年,待你再大些,我们再办婚事也不迟。” 赵昭看大镇国公如此说,也附和道:“母亲也是这般认为,只是绾绾,我与你爹爹过来,还是要看你的意思,并非强迫你答应。” 萧映绾看着面前的二老,这哪是问她的意思,这分明就是想让她快快答应才对。 陆韫是那样好的人已经为她蹉跎一生,她万万不能再害人家。 萧映绾对着两人温和一笑,“爹爹,母亲,陆韫是很好,但是女儿才刚刚及笄,并不想这么快就谈婚事,女儿与陆韫之间只是兄妹之情,除此之外并无别的想法,改日我自会找他说清楚。” 萧慎见萧映绾如此态度,也只得作罢,他早已经决定,一定要让自己的女儿嫁给心仪之人,他能够与赵昭情比金坚,自然是因为两情相悦,如此他也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与夫君琴瑟和鸣。 如今他细细瞧着萧映绾对待陆韫的态度,唯恐避之不及一般,那并不是喜欢一个人的态度,遂赵昭拒绝他也并未勉强。 萧慎与赵昭从浅云阁出来,赵昭看着萧映绾错失这般好姻缘不免遗憾,“公爷,不若哪天我再去劝劝绾绾。” 萧慎撇过头看着赵昭,伸手阻止,“不必,此事顺其自然吧。” 他自己的女儿什么脾气他最是清楚不过,看似听话乖顺,实际最有自己的想法与主意。 只不过.... “昭儿,你有没有发现绾绾这几日有什么不同?” 赵昭眉目温和地看着他,“有何不同?” “绾绾,好像沉稳许多,又觉得她总是有许多心事,却不与我们说。” 萧慎道出心中疑惑。 赵昭听着萧慎的话细细品味,“是有那么一些,可绾绾及笄了嘛,女孩子长大了我总是要生一些心事出来的,这样也属实正常。” 萧慎听见赵昭如此分析,也有一些道理,“嗯,不过你也要多与绾绾谈心,若是她有了喜欢的郎婿,我也好提前看看家世与人品。” 赵昭笑了笑,“会的,公爷。” ......... 浅云阁内,萧映绾拥着馨香的丝被,有些闷闷不乐,她怎么也没想到,陆韫会这么直接,竟然直接上门来提亲。 走了一个江遇又来了一个陆韫,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啊....” 萧映绾不禁把自己捂在被子中大声宣泄,她就想过几天平静日子,怎么会这般难呢? 她抬起头来,“镇定...萧映绾你可千万不能慌...” 怎么也是活过一次的人,这点小事还难不倒她,明日一早她找陆韫说清楚便是。 像是下定了决心,萧映绾一点头,“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正巧赶上千霜进门,“郡主,您决定什么了?” 萧映绾淡淡一笑,“决定...现在睡觉。” 千霜点头,“我这就熄灯。” 萧映绾已经规矩地躺在床上,闭上眼,“好。” 千霜熄了灯,放下重重帐幔,无声地走了出去。 萧映绾睁开眼,啊....还是好烦啊.... 翌日。 萧映绾早早地起身,梳洗妥当,用过早,便要去往广平侯府找陆韫将婚事说清楚。 可刚踏出浅云阁,幼雪则是急匆匆地赶来,她大口喘着粗气,“郡...郡主...您快去正堂看看...” 萧映绾不明所以,“怎么了?发生何事?” 幼雪指着正堂,“郡主去了就知道。” 萧映绾疾步去到正堂,刚走到廊下,便看见正堂院落里一片大红。 萧映绾愣了愣,确切说的那些倒像是聘礼。远远看过去,竟然占了整个公主府正堂的整个院落。 公主府的下人从未见过这等阵仗,纷纷出来看热闹,议论不止。 陆韫这是疯了不成? 萧映绾有些恼,疾步走进正堂,抬眼看见萧慎与赵昭坐在上首,而坐在一旁的不是陆韫... 待看清那人,萧映绾愣在原地许久。 江遇! 他怎么在这? 萧映绾对着江遇敛身施礼,来者是客,基本的礼仪规矩还是要有。 萧映绾的心里乱极了,陆韫的事情还没解决,江遇这又是来添什么乱。 江遇见萧映绾进来,起身拱手,“问郡主安。” 萧慎道:“江公子不必多礼,请坐。” 第52章 萧映绾则是在江遇对面落座。 江遇深看了一眼萧映绾,也不过就是昨日才别过,可萧映绾的身影却总是盘旋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经历昨日,他便不打算放手,那最直接的方式便是来提亲。 萧慎看着萧映绾啊,实则他也十分疑惑,“绾绾,江公子说昨日在相国寺,他与你偶遇,倾慕不已,今日特来提亲。” 萧映绾冷艳看着江遇,他仍旧一身素衣,偏偏佳公子的气质,她不得不承认尽管经历两世,江遇的那张脸仍旧俊美至极。 “嗯...”赵昭见萧映绾走神,清了清嗓子。 “绾绾,此事你作何想法,若是不便,可与母亲私下说。” 萧映绾回过神来,心里懊恼极了,她绝对不能再去注意江遇。 萧映绾扬起头,对着赵昭道:“不用私下,我现在就可与母亲说。我萧映绾现在不想嫁给任何人,我也不想与任何人定亲。” 她看向江遇,“辜负江公子一番心意,还请将聘礼抬回去。” 尽管有心理准备,听见萧映绾当面拒绝,江遇的心未免有些失落。 江遇起身对萧映绾道:“郡主现下拒绝江某也无妨,江某倾慕郡主便不会轻易放弃,假以时日,定会让郡主同意这门婚事。” 萧映绾不再说话,江遇对萧慎赵昭道:“国公爷,长公主,叨扰多时,江某告退。” 萧映绾看着江遇离去的背影,心事重重,他为何不肯放手,江遇难道你我一定要纠缠到底,上一世的孽缘还要再来一次吗? 江遇离去后,萧慎与赵昭一脸疑惑地看着萧映绾仿佛再要一个解释。 萧映绾自然不会说明重生之事,只能顺着江遇的理由,把昨日在相国寺相遇情景,说清楚。 萧慎与赵昭才释然,看着萧映绾坚决拒绝婚事的态度,来人不免有些担心。 江遇走后,萧映绾未再多做停留,打发走了江遇,还有陆韫的事情要解决,不然她天天都要面对这些事情岂不是要头痛死。 不多时,马车来到广平后府前停下,萧映绾下了马车,立刻有小厮上前十分殷勤道:“请郡主安。” 萧映绾在及笄前,经常来广平后府找陆韫,府内的小厮自然与她熟识。 “回禀郡主,公子就在书房。” 萧映绾点头,“有劳你通报一声,我有事要见他。” 小厮快速领命而去,有侍从将萧映绾引到陆韫的院落正堂落座。 茶还未上,萧映绾就看见陆韫疾步踏进堂内。 “妹妹,你来了?”陆韫深深看向萧映绾。 萧映绾敏感地捕捉到陆韫的眼神,似乎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嗯,我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说。”萧映绾开口。 陆韫一个眼神屏退了下人,堂内只留下两人,开着门。 萧映绾感念陆韫的体贴,“昨日,你提亲一事,我已经想好...” 萧映绾有些艰难地开口。 “是不同意,是吗?”陆韫直接回答出萧映绾的答案。 萧映绾诧异,随即一丝愧疚爬上她的心头,她低下头轻声。 “韫哥哥,对不起...”她诚心诚意地向他道歉。 陆韫看见小姑娘因为拒绝他而难过,心里万分不忍。 他蹲下来,仰头看着萧映绾,“绾绾,看着我...”他的声音温和至极,像是怕惊扰了她。 萧映绾慢慢抬眼看着陆韫。 “拒绝本来就是你的权利,不用因此而懊恼,给你造成困扰哥哥很抱歉,等你喜欢了,再答应也不迟。” 萧映绾咬住唇,可是该说清楚的还是要说清楚,不能因为陆韫太好而心软。 “可是,哥哥,绾绾...绾绾...”她语种艰涩,想说出口的话,是那样难以说出口,她真的很怕伤害他。 “可是什么?”陆韫仍旧温和? “可是哥哥,绾绾不喜欢你...”萧映绾一狠心,可心里却是万分的抱歉,陆韫我欠了你两世... 陆韫看着萧映绾险些落下泪来,小姑娘的眼泪是那般精贵,他又怎能忍心。 陆韫轻声一笑,“没关系...没关系...绾绾不用伤心。” 他伸手轻抚了萧映绾的发顶,轻哄她,“绾绾若是不喜欢哥哥...那做兄妹也很好...” 萧映绾抬起眼含泪重重点头,“嗯...做兄妹...”她艰难挤出一个笑。 陆韫道:“那,妹妹可要记得,上元灯节我们还要一起出去赏灯。” 上元灯节... 萧映绾愣了愣,和江遇相遇的上元灯节... 她自然是不会去的。 第26章 今生 ◎灯节◎ 正月十五,上元灯节。 阳光洒在萧映绾的帐幔之上,过了辰时,萧映绾仍未起身。 过了半晌,周嬷嬷走近,撩起帐幔的一角,看着萧映绾睡得正香。 周嬷嬷温声唤,“乖乖,该起身了...” 萧映绾昨夜睡得晚,隐约听见周嬷嬷唤她,只闭着眼,慵懒地附和,“嗯...嬷嬷...” 周嬷嬷看着自家姑娘如此慵懒模样,不禁笑了笑,伸出粗糙的手,轻抚萧映绾的额头。 “乖乖,今日上元灯节,不是说好要去街上看看的吗?还不快起身梳洗了,好与国公爷扎花灯。” 萧映绾像一只叫不醒的猫儿,十分享受周嬷嬷的爱抚,她闭着眼,“嬷嬷,时候还早...” 第53章 周嬷嬷道:“时候不早,陆小侯爷、燕大小姐、姜二小姐此时都在堂内等你呢?你若迟迟不起,怕是有失礼数。” 萧映绾听见陆韫、燕锦书、姜欲晚都到了,惊得立刻睁开了眼。 “嬷嬷你说他们都来了?” 周嬷嬷点点头,“嗯,都在呢。” 萧映绾顿时困意全无,她坐起身子,脑袋里瞬间产生了一百八十个不想去灯节的想法,但好像都行不通。 装病? 对,装病,装病... 萧映绾又躺下,像模像样地轻咳几声,“嬷嬷,我头好痛,今日怕是不能去灯节了,你替我回了吧。” 周嬷嬷一听萧映绾说头痛,立刻紧张地摸了摸萧映绾的额头,“还好啊,并不热,还有哪里不舒服?” 萧映绾道“我哪里都不舒服,嬷嬷,我歇一歇就好了,正堂那边,您就帮我回了。” 周嬷嬷只得点头。 过了片刻,浅云阁内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绾绾!” “小绾绾!” 一声声叫嚷,惊的萧映绾紧张起来,这分明就是燕锦书的声音,她紧张地锁在被窝里不敢出来。 燕锦书与姜欲晚走至萧映绾的床榻前,见帐慢遮掩得严严实实,两人对视一笑。 “萧映绾从小到大你一不想做什么事情就装病,你有没有点新意啊?” 萧映绾心里暗道不妙,坏了,怎么把这茬都忘了,连爹爹都知道的把戏,别说跟自己玩到大的燕大和姜二了。 可她不死心啊,这要是上了街,遇见江遇那个煞神可怎么得了? 燕锦书轻声道:“还不出来?” 萧映绾闭眼,躲一时是一时。 “咳...咳...”几声咳嗽传来,一只纤细的手臂从帐幔之中伸出来,轻轻拨开帐幔。 萧映绾半睁着眼,轻声道,“燕姐姐,姜妹妹,你们来了...咳...咳...” 燕锦书顺道坐在萧映绾的榻边,姜欲晚则是坐在妆奁前,两人静静地看着萧映绾一本正经地装病。 萧映绾打量着两人,垂下眼眸,楚楚可怜的模样我见犹怜,“姐姐...妹妹...实在抱歉,我今日身子不适,与你们灯节之约怕是不能去了。” 燕锦书看了眼姜欲晚,心道。 她什么情况啊?之前闹得最欢要去灯节的是她,现在装病不去的也是她。 姜欲晚一耸肩,表示。 我也不知道啊,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燕锦书一脸探询地看向萧映绾,“萧映绾,你搞什么?发生什么事情了让你不惜装病也要毁约?” 姜欲晚道,“难道是怕这灯节上遇见什么人?” 被说中心事,萧映绾立刻出口否定,“没有!” 燕锦书与姜欲晚一对视,燕锦书接着道,“这人是高是矮,相貌可否英俊。” 萧映绾想了想,“倒是挺高的,长相嘛,好像也挺好看的。” 燕锦书嘴角掩饰不住的笑意,“这是哪家的公子?” 萧映绾回答,“是...” 忽然反应过来被燕锦书套进去,萧映绾就简直要无地自容,“啊,你们...” 燕锦书道:“从实招来...” 萧映绾眼看瞒不住,只好把江遇提亲一事对两人表明,只说现在并不想说亲。 燕锦书听见道:“可以理解,可你怎么能确定你去了灯节一定就能遇见他。” 姜欲晚道:“按照绾绾如此分析,那这个江公子定然回去灯节上寻绾绾才是,只不过是看两人是否有缘分能否遇上喽。” 萧映绾狂点头,“说得没错。” 燕锦书道:“怕什么?有我和姜二保护你,到时候绝对不会让任何臭男人近你的身,况且不是还有陆韫保护你吗。” 不提陆韫还好,一提起陆韫,萧映绾便有些头痛,虽然两人已经将话说清,但她知道,陆韫不会就此放手。 还未等萧映绾反应,就被燕锦书拉下床,姜欲晚朝外喊道:“千霜快来给郡主梳洗...” 半个时辰后,萧映绾在燕锦书与姜欲晚的帮助下,已经熟悉完毕,闺阁之内的女孩子,对待打扮总是认真又仔细。 今日萧映绾的妆容清透,额间三颗银红水滴模样花钿,飞仙髻上轻点珠花,一身银朱红色穿花暗纹襦裙外罩月白镶毛披风,衬得萧映绾是那样明艳动人。 燕锦书在萧映绾的唇上点了些胭脂,随即往后退了一步,认真地查看哪里还有何不妥。她满意地笑了笑。 “嗯,不错。” 姜欲晚道:“迷死那些人。” “咳咳...”萧映绾轻咳起来。“妹妹,我们女儿家行事还当低调些才对。” 姜欲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一番收拾妥当后,三人终于出了浅云阁,燕锦书姜欲晚拥着萧映绾来到正堂。 陆韫正在与萧慎下棋,看到萧映绾今日的装扮,不禁愣在原地。 燕锦书走到陆韫身前伸手晃了晃,“这是看傻了?” 陆韫方才回过神来,他温和一笑,“妹妹倾城之姿,冒犯了。” 燕锦书有些得意,“京城谁人不知,绾绾是绝色。” 萧慎看着娇艳欲滴的女儿也很满意,留下三人在公主府一同用了午膳,小憩后见天色将晚,一行人便去了京城最热闹的街道。 尽管萧映绾是那样的不情愿,可她像是怎么也躲不过似的。 第54章 好在这次陆韫所定下的包厢不是萃华楼,而是潘楼。 街上已有不少人涌进,花灯开始巡游。萧映绾看着璀璨的灯火在夜空中交织成一片繁华,各式各样的花灯争艳斗丽,映照出梦幻般的光影。 心里不禁唏嘘起来,前世她是那样期盼这一天的到来,而今世经历沧桑之后,心头的痛楚犹在,故地重游,萧映绾只求这次能够平安。 走到街头,燕锦书一行伸手一指,“哎,哪里有人在斗诗啊...” 姜欲晚道:“去看看?” 三人向前,陆韫抬眼看了一眼那台上,随机亦步亦趋地跟上。 萧映绾看着那台上坐着的人,正是江遇,此刻,金陵书院已经领先华清书院5分,萧映绾再看向华清书院那边,竟然是零分。 燕锦书地瞪大双眼,听见众人皆是对站在台上的江遇交口称赞。 “江公子...”燕锦书若有所思。 姜欲晚道:“是她的江公子。” 燕锦书听闻,立刻拉着两人挤到最前方的位置,想要看看这个江公子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可走近一看,燕锦书惊叹,她拉着萧映绾说道:“你说他好看,但你也没说他竟然....” “呃...这么好看!!!” 江遇一首诗做完,已经看到站在台下的萧映绾,他看着她嘴角闪过一丝温和的笑意。 台下的一些贵女已有不少人为他开始尖叫起来。 “啊....江公子...” “江公子笑起来好俊美...” 有评审的夫子,再次敲响锣,宣布道:“金陵书院再得一分。” 对面华清书院的学子叹气摇摇头,缓步而下。 燕锦书对着萧映绾道:“你也没告诉我你会拒绝这样一个人求亲,早知道我自然是劝你应下。” 萧映绾低头,不想多看一眼台上的身影,前世与江遇相见之时,确实感觉他惊为天人,可往后的岁月他将冷意渡在他身上,对她高高在上,时间久了,便觉得这层美,也索然无味。 她喜欢的是人间烟火气,平凡而又真实的温暖。 陆韫看着萧映绾落寞的神情,他走到台上,“在下华清陆韫特来讨教。” 随着陆韫的上台,人群之中涌起躁动,萧映绾的注意力自然被吸引,从过往走出。 燕锦书将双手放在嘴边扬声,“韫哥哥,加油!你要为我们京城的学子们争气!” 陆韫笑了笑,示意出题官,出题。 接下来的四场,陆韫赢三输一,只是最终还是败在那一道美人的题目上。比赛结束,江遇夺魁,得了一只上好的玉佩。 萧映绾早有预料,前世江遇为她所做的那首诗,她早已在纸上写了千万遍,只是他永远不会知道。 萧映绾被燕锦书姜欲晚陆韫拥着去往潘楼,她想,只要地点改变那自然不会再遇见江遇。 “朝月郡主!”清洌冷润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那样温润且明亮,想让人忽视都不行。 萧映绾似没听到一般继续往前走,却被燕锦书一把拉住,“他在叫你。” 萧映绾在袖中握住燕锦书,示意她不要理他。 燕锦书忽然反应过来,萧映绾不肯上街就是为了躲他,一行人只好当作没听见江遇的话,再次往前。 江遇看着萧映绾隐在人群中的背影,一丝落寞袭上心头,他早早地在此等候,早早期盼能够见到她,他今夜所有的诗分明都是为她而做,而他却在她眼中再也看不见亮光。 江遇...你前世都做了些什么! 他的眸光在人群中紧紧追随她的背影,这一次他一定不要放手。 酒楼,对,他还有酒楼! 只要他按照前世的事情再发生一遍,那他一定还有娶她的机会。 第27章 今生 ◎大火◎ 萧映绾被燕锦书一行人拉去潘楼,一早定好的包厢,透过窗子望去,能够看见整个京城最璀璨的夜景。 几人从街头携带了一身烟火气落座,刚刚看了一场精彩的斗诗,燕锦书与姜欲晚对陆韫连连称赞。 陆韫谦和道谢,又看向萧映绾,只见她推开窗子低头俯瞰窗外盛景,一簇簇烟花在不远处绽开,五光十色、华彩万千。 萧映绾眸光不经意划过街上涌动的人流,瞥见一抹月白的身影,那人也正在抬头向她看去。 待萧映绾看清那人样貌,她惊恐地收回眸光,一把关上轩窗,坐回椅上。 燕锦书问她:“这是看见什么了,怎么这般生气?” 萧映绾倒了一杯热茶,笑笑,“没什么?” 陆韫则是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萧映绾,“今日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 燕锦书和姜欲晚听此高高兴兴地点去点菜,燕锦书道:“绾绾,你与韫哥哥在这里等我们,我和小晚儿去买些好吃的点心来,一会儿就归。” 萧映绾笑着对燕锦书点头,两人出了包厢。独留萧映绾与陆韫坐在那里,两人陷入长久的沉默,外面的喧闹声不止,鞭炮声交谈声嬉笑声纷纷交织在一起,入了萧映绾的耳朵。 可是她却不自觉会想起前世的那场大火... 她告诉自己,这一次,应该不会那样巧合,他们换了地方,可尽管这样萧映绾心里还是有隐隐地担心。 毕竟,她并未躲掉这场赴约,她与陆韫还是来了灯节,她还是在相同的地点遇见了江遇,她还是看见了她们斗诗,一切都好像在按照既定的轨迹发展,一切又都好像略有不同。 第55章 陆韫看着萧映绾变幻的神色,放在腿上的手紧握成拳,这一次他一定不会离开她。 就在两人心不在焉地喝着茶水时,忽然听见包厢外引起一阵骚动。 有人大喊,“走水啦...走水啦!” “快逃!!” “走水...” 萧映绾啊听见,头脑轰鸣,她全身颤抖起来,脸色惨白,极为惶恐不安地看着陆韫。 前世可怕的经历犹在眼前,炙热与灼烧好似立刻在她的身体上蔓延,那种呼吸中的灼烧感像是要沁入她的肺腑。 前世未能及时逃离火场的经历,让她惊慌极了。尽管此时的这间包厢,并未丝毫受到大火的侵蚀,可萧映绾已然是出了一身的冷汗,不住地颤抖。 她眼泪不自觉地流下,看着陆韫,“哥哥...” 陆韫将门关紧,从刚才的叫嚷声,以及他看到的火光,应当是从楼下后厨烧起来。 陆韫疾步来到萧映绾面前,低声道:“冒犯了...” 随即他将萧映绾抱起,一脚踹开房间内的轩窗,一提气,伸展上号的轻功,从包厢的窗户上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地。 被拦在外面的燕锦书与姜欲晚早已经急得不顾一切就要往里面冲,看见陆韫抱着萧映绾从天而降,才放下心。 只是两人看着萧映绾吓得面色惨白,十分担忧,几人不再接头停留疾步去往公主府,只是陆韫始终未将萧映绾放下。 漫天的火光很快在陆韫的身后燃起,拥挤的人群之中,有人奋力向那大火跑去。待他终于冲破阻碍,来到燃着的酒楼面前,去看见陆韫怀里抱着萧映绾。 “绾绾!” 江遇急促地叫她的名字,看着萧映绾在陆韫怀中瑟瑟发抖,一脸惨白,江遇的心痛到滴血。 他快速打量萧映绾的身体,看见并未有火烧的痕迹,想来是吓到,江遇心里稍稍放下。 “江公子,劳烦你让让,绾绾受了惊吓,现下需要回府医治。”陆韫冷冷地看着江遇,好像是在看着一个不速之客,还好这一次绾绾没有受伤,还好这一世他一直在她身边... 江遇机械地挪动了脚步,陆韫抱着萧映绾与他擦肩而过。 心里的懊悔像是洪水一般蔓延,为什么这一次他没有及时赶到她身边... 或者他私心地以为,这一世他们换了酒楼,那场火酒不必再有,那样他的绾绾也便不会再经历一场可怕的大火,他仍记得上一世她在火中奄奄一息的模样。 可他又是矛盾的,若是没有火,他又怎能有与她再次相遇的机会。 正在踌躇之间,那场火还是发生了,这一世的萧映绾已然得救了,只是救人的却不是他。 江遇转过头看着陆韫的背景,那样珍视地抱着怀中姑娘,他的心像是空了大块,好像所有念想都随着萧映绾而去了。 嫉妒,像是那燃着的火焰,险些将他的心烧毁。 萧映绾一行终于上了马车,陆韫将她放在软座上,“绾绾,你可好一些?” 燕锦书与姜欲晚同样紧张萧映绾,生怕她出问题... 尽管有些后怕,萧映绾,勉强挤出一缕笑,“我无事,就是被火吓到了,现在已经好了很多。” 陆韫几人见她无事,也放下心。 可萧映绾的脑海当中,却是刚才江遇不顾一切冲出人群中的模样,前一世江遇在她面前持重了许多年,就算是天塌下来他也总是一副神色清冷淡定无比的模样。 可今日,她分明在他眼中看见了惊惶失措... 可是他惊慌又有何用,他们之间存在的仇怨岂是轻易就可化解的?她但求他不要出现在她面前就好,上一世叔父被斩首时,江遇一脸阴鸷的模样仍在她眼前,她想她若去世,江遇辅佐新君,届时问鼎朝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是不是也成了那个阴鸷狠厉的权臣,杀伐果断。 过去记忆像潮水一样蔓延,待萧映绾意识回来,她不禁轻叹,江遇还真的是她想忘也忘不掉的人,他们之间还真是孽缘。 马车道了公主府,江遇直接将萧映绾抱到了沁香阁,这一抱惊动了公主府上下,好在请大夫看了并无大碍,众人这才放心,经历惊心动魄一晚,疲惫至极,纷纷散去回府。 夜间赵昭来看萧映绾,两人闲聊起来。 赵昭问她,“宫里在四月要为昭和选伴读,昭和属意你,小时候你们两人玩得好,你要不要去试试?” 萧映绾听见赵昭提到昭和,想起前世她在皇宫的时光,年纪与她相仿的姑娘只有昭和,两人相处甚为融洽,让萧映绾逐渐从被沈白月陷害的阴霾当中走出来,她心里亦十分感激昭和。 萧映绾想了想,最近她已然是被江遇与陆韫搅得心神不宁,能够去宫里做做也好,萧映绾遂对找找点点头。 过了正月春闱渐至,京城中满是为春闱而来的举子。 春闱开始的那一日,萧映绾一早被燕锦书与姜欲晚叫醒。 萧映绾睡眼迷蒙地看着两人,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这般早叫醒我做什么?” 燕锦书恨不得立刻将萧映绾从床上拖下来,“今日陆韫科举,你都不去送送的吗?” 萧映绾打了一个哈欠眼含热泪,“是该送送。” 燕锦书与姜欲晚交换一个眼神,两人一边一个架着萧映绾的胳膊,将她从床上拉下来,按在妆奁前,快速地梳妆打扮。 第56章 两人又风卷残云一样带着萧映绾上了马车,片刻后到了贡院前。京城的贡院前早已经,乌洋一片,占满了送考的人与举子。 萧映绾一行人下了马车,燕锦书抬头巡视,看到了陆韫,朝他招手,“陆韫!” 陆韫朝燕锦书点头,穿过人群,朝他们走来。 “绾绾,你们来了...”陆韫笑笑,小姑娘今日好像没有睡醒。 萧映绾也不知为什么会被燕锦书一行抓来为陆韫送考,她心里不是暗下决心,要与陆韫保持距离? 萧映绾心不在焉地环视周围,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对方显然早已看到她,也在看着她。 萧映绾此时不知对江遇应该是什么态度,她是祝福他高中夺魁吗? 她当然相信,以他的实力会高中榜首,她记得他是那样狂傲自信,就连放榜也不屑于来看。 更何况是经历了一次科举的人呢? 只是若他踏上这样一条路,未来会搅弄朝堂,大宣会因为他变得腥风血雨,她只能眼睁睁看他一步步走向那个深渊,成为那个阴鸷狠厉的权臣。 萧映绾不免有些唏嘘,她重复地告诉自己不要再沉湎于过去。萧映绾转头看向陆韫,温声道:“祝哥哥高中。” 陆韫得了这句话,嘴角的笑意渐深。 江遇在人群中看着萧映绾对着陆韫说话,陆韫随即笑起来,从嘴形上他能看出,萧映绾应当说了句祝福的话。 前世他来科考只为复仇,而今世,他听闻镇国公因膝下独有萧映绾这一女,对待选择郎婿上自然是要家世官职相貌才学来配。 若是他不入朝怕是难以入镇国公的眼,为了萧映绾他也要来参加科举。 他会扫清他求亲路上的一切障碍,而科举恰恰是他最擅长不过的。 看着萧映绾身边的陆韫,江遇露出一个十足自信的笑,上一世他败给他,这一世自然也不例外。 “少微,走了...”随江遇而来的同窗已经在催促,江遇与他一同踏入贡院,即将踏进时,江遇回头,看见萧映绾在与身边的姑娘攀谈。 他心中暗下决心,绾绾,这一世我再也不会复仇... 放榜的那日,萧映绾怕再次遇上江遇,躲在家里哪也不去。 燕锦书自然不会放弃给她透露消息的机会,果不其然江遇为榜首,陆韫为榜眼。 与上一世重合,萧映绾并不奇怪。 四月临近,她也该好好准备入宫伴读一事。 只是让她万万没想到,这一次入宫竟会遇见一位不速之客。 第28章 今生 ◎伴读◎ 金銮殿内。 宣帝十分满意地看着站在殿中的三位青年,朝中众臣亦是十分满意。 大宣自从开设科举以来,历来高中榜首之人皆都是三五十岁的中年举人,而今年的探花榜样状元皆都是不到二十岁的世家公子。 其中金陵书院便是占了两位,一位是高中状元的江遇,江遇是大宣百年难得一见连中三元的且是最年轻的状元。 其次便是榜眼出自华清书院的陆韫,陆韫文武全才,并熟读兵法,想来将来必能够在领兵一事上大有作为。 而探花则江遇同窗好友金陵书院的李晨欢,此人性格洒脱平易近人,颇得官场众臣喜欢。 宣帝下旨,将此次中了三甲并其他进士一同封了官职,江遇去了大理寺任大理寺丞,陆韫去兵部任左侍郎,李清欢则是任翰林学士。 宣旨完毕后,宣帝再次开口道:“昭和公主要开蒙读书,宫中开设女学,在贵女之中为公主择伴读,众爱卿认为谁来担任公主师合适啊?” 朝臣听此纷纷窃窃私语起来,有人举荐大儒,有人举荐帝师,有人举荐太子师,这倒是让宣帝颇为头痛。 若是公主师身份学识太高,颇有大材小用的道理,若是太低,又怕教导不力。 正在殿内喧哗之时,一道清洌的嗓音在殿内响起。 “臣愿自荐为公主之师。” 众人听清瞬间安静下来,回头张望,只见江遇一袭绯色官袍上前,拱手对宣帝道:“臣江遇愿自荐为公主之师教导礼乐诗书,兴我大宣礼乐之德。” 宣帝看着年轻的状元郎,一脸坚定神色,即便是自荐也是不卑不亢之神色,心中很是满意。 江遇为人向来沉稳,才华横溢,是少有的天纵英才,在宣帝心目中未来可堪当大任。如此便将教导公主一事交给他,也好试炼此人的才华与品性。 宣帝笑了笑,“此事允了!朕就封你为太傅,教导公主与众贵女。” 江遇拱手,“谢圣上。” 陆韫在旁深看了一眼江遇,他心里十分清楚江遇打的是什么算盘,宣大宣礼乐之德?呵,还不是为了绾绾? 他知晓,公主选侍伴读,萧映绾身为皇家贵女一定会去参选。 而江遇也可见机与萧映绾相处。 公主府内。 宫内一早来了教习嬷嬷,来教导萧映绾宫内礼仪规矩,对于自小出入皇宫内的萧映绾自然不算什么难事。 上一世,公主也曾选侍伴读,只是她那个时候,生了病,并未参选上。没想到这一世,竟有所不同。 三日的教习一过萧映绾与一众贵女被送往宫内,参加女学。 萧映绾到了宫门,看到一众贵女早已经在门口等候,燕锦书与姜欲晚十分热情地跑上前来,三人能够团聚萧映绾心里也是十分高兴。 第57章 萧映绾巡视,看到有云阳侯府家的三小姐云岚与姚国公家的孙女姚芷惜,这两人前世她倒是有些印象,在各家宴会上总是能够出现她二人的身影。 正说话间,又有一辆马车停下,从里面走下一位一袭白衣的贵女,气质清新脱俗,萧映绾转头一看,她的笑意瞬间僵在脸上。 沈白月! 这个前世害她落水的女人,前世她是嫁给江遇后,在府中遇见她,这一世怎么又会这样早与她相遇? 难道前世她在公主府养病期间,沈白月就已经成为公主的伴读? 前世汹涌的记忆像萧映绾袭来,让她的神色有一刹那间的恍惚,她伸手捂住胸口,好似窒息了一般。 姜欲晚恰好站在萧映绾身边发现这一幕,她低声问,“姐姐,不舒服吗?” 萧映绾摆摆手,“无碍。” 姜欲晚扶着萧映绾到了人群边缘等候,燕锦书看着走开的两人疾步赶上,瞧出萧映绾神色不对。 “绾绾,怎么了?” 萧映绾道:“许是刚才受了风,没事了。” 燕锦书神色紧张,“若是不舒服我带你去太医院。” 姜欲晚也狂点头。 萧映绾看着两人如此紧张她,心里有些暖暖的,两世了,她的好姐妹对她依旧是那样好,而她又是何德何能呢? 燕锦书看着沈白月被众贵女围上,有些鄙夷。 “仗着自己是帝师之女的身份就可以在宫里耀武扬威,她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更何况帝师不是已经去世多年?此次入宫只怕她想法可不是当伴读那样简单。” 萧映绾恢复冷静神色,想来,前世她没有来参加伴读好似错过了许多好戏。 沈白月前世能够多年在京中屹立不倒,除了紧紧攀附江遇,再就是她似乎私下里也做了许多事。 内室监见众家贵女到齐,扬声道:“请众贵女入琼华殿。” 说完众贵女敛起神色,自动并未一排,由内室监带路去往琼华殿。 入了琼华殿,分好房间,宫中给众贵女分发一应起居用品。 从房间内饰及使用物品上来看,自然能看出身份地位高低来。其中,萧映绾身为长公主之女,又是镇国公嫡女,有两重身份的加持自然身份地位是尊贵无比。 加之,昭和似乎对她格外偏爱,分发赏赐的文房用具时,萧映绾所用的笔墨纸砚皆都是公主规格,让众位贵女眼红极了。 可身为重活一世的人,萧映绾想来不甚在意这些,如今只要她能活着,她远离江遇,父亲不会战死沙场不会被冤,她便心满意足,至于成亲,通过一次就够了,这一世她再也不会属意一人了。 “你们都在!” 昭和来了琼华殿,她笑意盈盈地进来,一身银朱金丝襦裙衬得她华贵至极。 昭和性子爽朗,在宫内很有人缘,由皇后所处,是嫡公主,颇受宣帝与皇后太后宠爱,加之宫内公主不多,身份地位自然高。 众女见公主到来,纷纷屈膝施礼,“昭和公主安康。” 昭和摆手,“不必多礼,明日就要与我一起上女学了,我特来看看你们安置得如何了?” 众女纷纷回答,“劳公主惦念一切都好...” 昭和扫视众人,看见站在角落里的萧映绾,她亲热地拉起她的手。 “绾绾,春节过后便没见你?听说你生病了,还经历一场大火,现在身子可还好一些了?” 萧映绾想起前世自己落水后在宫中休养,昭和也是经常来陪她,现在故人重逢,萧映绾心里多了一丝感动。 她温和答道:“劳公主挂念,身子已无大碍,知晓公主需要伴读,特来此宫中。” 昭和听见萧映绾几句话,就将两人的情谊道出,心里十分高兴,对她笑起来。 众人看见公主与萧映绾这般亲昵,自然妒忌。 沈白月则是冷冷看着这一切,她原想着自父亲去后,便失去倚仗,若想要在这权贵如云的京城中活下去,除了攀附江遇,若想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便是要结交一个能够拥有权利地位之人,如今能够够得上的也唯有这昭和公主。 可未曾想这昭和公主竟然对她丝毫不理,她转头看着众人都围绕在公主与萧映绾身边,沈白月淡淡一笑上前,“公主殿下,白月为您准备了一份薄礼,万望公主不要嫌弃。” 说着沈白月将袖中的一只锦盒掏出来递到昭和手上,昭和接过,打开看到是一枚成色上好的玉佩,下缀着一套精美非常的绳结。 沈白月轻声道:“公主身在皇家,好东西自然见得多,只是白月初见公主,心里甚为欢喜,便为公主准备这份礼物,又亲手打了这平安节,希望公主万事能够平安顺遂。” 沈白月这话说得十分真诚,昭和一脸感动,她上前看着沈白月,“你送我礼物,我自然要谢谢你,我很喜欢,又怎会嫌弃。” 沈白月恰到好处地笑了笑,“公主喜欢就好。” 众贵女眼睁睁地看着沈白月一番操作下来,昭和公主想不感谢她都不行,众人惊叹,自己还是稚嫩了些。 燕锦书看着沈白月一番操作,“啧啧,怎么样,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这个女人不简单,她果然动机不纯。” 姜欲晚道:“她莫不是想攀附昭和?” 燕锦书立刻瞪大眼看着姜欲晚,“当帝师的爹没了,家世没落,一代才女从此无依无靠,进宫寻个势力依靠,这昭和善良,岂不是会被她利用!” 第58章 尽管内心震撼,三人却仍然压住面色,绝对让外人瞧不出半点异常。 入夜,萧映绾却难以入睡,躲得了江遇,可躲不了沈白月,为什么她想避开的人,她总是能够遇上,难道她再努力所有的事情还是会按照既定的事情发展。 想到上一世,她就有些后怕,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只要她远离沈白月,远离江遇,或许她的人生还有得救。 翌日。 众贵女早早地起床梳洗打扮,准备好一切,去往尚书房,待各个贵女入座,昭和也赶到,看到一众贵女皆都陪她学习,心里很是满意。 只是她抻着脖子看了半晌,才在最后一排看到萧映绾,倒是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看来,下次她要拉着绾绾坐在她身边才好。 有内室监在门口高声道:“太傅到。” 众人听见太傅到,纷纷起身行礼问安,众人拱手齐声。 “给太傅请安。” “众学生请坐。” 一道熟悉的嗓音在萧映绾头顶响起... 第29章 今生 ◎教学◎ 待众贵女看轻教导太傅,众女一脸轻快的笑意,窃窃私语起来。 “天啊,我莫不是看错了?竟然是江遇来当我们的太傅啊....” “江遇真的长得好俊逸,好清冷,好像从画走出的谪仙...” “听说他是大宣唯一一个连中三元的状元,好有才华...” 江遇一袭绯色官袍落座在案前,清冷的眸光扫视众女,众女也纷纷止住了议论。 沈白月坐在最前,除了公主,便是她离江遇最近,沈白月对着江遇淡淡一笑,可江遇仍旧是一副面无表情,他的眸光直接落在了堂内的最远处... 萧映绾听见江遇的声音,愣了半晌,她缓缓抬起头,看见一袭绯色官袍的江遇坐在案前。 “请将《论语》打开...” 萧映绾的脑袋响起嘶鸣声,完全听不进去江遇说了什么,他怎么会成为太傅来教导公主。 难道前世他也曾担任太傅一职,只是她并不知晓? 为什么,自己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 她讨厌沈白月,就偏偏要与沈白月一同为公主伴读,她不想再见江遇,他却成了太傅。 一整堂课,萧映绾听不进去一个字。 “绾绾...绾绾...” 萧映绾被姜欲晚的叫声惊醒,她机械地转头,姜欲晚伸手指了指前方,萧映绾这才被发现,她被江遇点名。 萧映绾缓慢地起身,一脸茫然地看着江遇,江源踱步走至她的面前,看着萧映绾,“请将《学而篇》背诵。” 萧映绾冷眼看着江遇,心底总是有些愤恨的,毕竟他前世那样对她,虽然她已经放下,可这一世他成了她的老师,心底很不满,若知如此,她断然不会来参选伴读。 众女见萧映绾站了半晌,却背不出来一个字,嘲笑的声音传进萧映绾的耳朵。 “这朝月郡主不过如此。” “这朝月郡主莫不是看上了太傅,故意不认真听课来引起太傅的注意?” “看她那狐媚子的眼神,就知道是打太傅的主意...” 脏污不堪的声音四起,萧映绾却并不在意,燕锦书、姜欲晚、昭和却很是着急。 江遇未说一句只也平静地看着她,这时,沈白月起身看着江遇,“太傅,若是萧姐姐背不出,不若由我来替她背...” 众女纷纷一脸羡慕佩服的眼光看着沈白月,不愧是帝师的女儿,学识超然。 江遇轻声对着萧映绾说,“若是朝月郡主不想背,也可在课后去明学堂背,我自会恭候朝月郡主光临。”说罢江遇走向上首的桌案。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萧映绾空灵的嗓音在整个尚书房内不紧不慢地响起,她游刃有余丝毫不差地将《学而篇》背诵在众女面前。 结束后,堂内寂静无声。 良久从上首传来,一道掌声,随即众贵女纷纷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燕锦书、姜欲晚、昭和纷纷带着笑意看着她。 萧映绾心里只是想,这样你还能让我去单独给你背?她当然不会给他机会。《学而》对她来说并不难,她生来记忆力奇佳,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简单的背诵并不会难倒她。 前世年少时,闲来无事她也曾女扮男装参加科考,想试试自己的学识,没想到最后竟然中了进士。 沈白月在众女掌声中心有不甘地看向萧映绾,想不到竟然被她占了先机,心里的嫉妒像是火烧起来,萧映绾她绝对不会再给她机会。 “不知这样,学生还需要去单独给太傅背诵吗?” 江遇未曾料想,萧映绾会将《学而》一字不差地背出来,自然他要求她单独背诵的理由便不会成立。 他打量着萧映绾,心里甚是惊叹她竟然拥有这样好的学识,前世她只是他囿于深闺宅院的夫人,那时,他并不曾好好了解她,可今日他才发现,他似乎一点也不懂她,如今更连她的一片衣角都够不到。 罢了,一切不过是他咎由自取而已。 “既然郡主已经背出,那便不用再来背诵,今日且就到这里吧。” 江遇起身拿起书本,出了书房。 见江遇离去,众女纷纷围绕在萧映绾的身边,“绾绾想不到你记忆力这么好啊...” 第59章 “对啊,你是怎么背下来的,教教我呗。” 萧映绾对着众人换上标准的假笑,“这个说来话长...” 萧映绾与众女寒暄一番,出了书房,三五结对地去往琼华殿。 萧映绾离开尚书房,忽然脚边不知从哪里飞过来一颗石子,她转头看了看,感觉定有蹊跷。 她对燕锦书与姜欲晚道:“你们先走,我想起有东西落在堂内,我现在去取,稍后就到。” 两人点头,嘱咐萧映绾快些。 萧映绾假装往回,这时便有一个内室监来到萧映绾身前,他低声在萧映绾面前道:“太傅有事有请郡主一叙。” 萧映绾心头一紧,看着内室监,“请帮我回他,我有事,不方便与他会面。” 那内室监伸手给了萧映绾一个字条,“太傅说,郡主看过自然会去。” 萧映绾将那字条打开,看过之后一脸惊诧,默默收起字条,“还请带路。” 那小太监带着萧映绾来到尚书房不远处的养心斋,内室监道:“大人就在里面等您。” 萧映绾点头,见养心斋的正门开着,像是刻意避嫌。 萧映绾走进,看到江遇正坐在东侧案前,焚香、烹茶,修长的手指,灵活又熟练地摆弄着茶具,叫人看上去赏心悦目,可萧映绾无暇理会这些。 “不知太傅以此为理由叫我前来是为何事?”萧映绾回想刚才手中的字条,上面写到景泰二十九年冬十二月初六。 那正是 ... 上一世爹爹去世的日子。 江遇坐在那里,静静望着她,“你且坐,让我细细说给你听。” 萧映绾尽管此时心里再不厌烦,可事关爹爹去世,她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江遇将一杯烹好的茶放在她的面前,“前世,岳父薨的那日,我曾在御书房...” “我们已经和离,请不要那样叫他。”萧映绾冷言打断他的话。 江遇蹙眉,想起前世她留下的那封和离书,他的心里仍旧痛不欲生,他压下所有阴郁的情绪,尽量平静地面对萧映绾。 “抱歉...” 须臾,他接着开口道“我在御书房、大理寺、刑部任职期间,也觉镇国公一案蹊跷,圣上急急地盖棺定论,并未伤及无辜之人,当我再回头查阅当年相关卷宗却像是被人可以抹杀一般,能拥有这样能力的人...” 萧映绾想了想,能拥有这样能力的人,无非有两人。 江遇再次开口道:“可还是让我查出蛛丝马迹,现在是景泰二十八年,再过一年,镇国公很快便要上战场,而那场战役内最重要的人信息却消失不见。” 萧映绾一脸疑惑地看着江遇,前世她被江遇困于内宅,始终不能为爹爹翻案,最终带着遗憾而去,想不到江遇却曾留意此案。 “那个人是谁?”萧映绾问道。 “是督军。”江遇回答。 “督军?”萧映绾若有所思,爹爹在战场一事,不会对她说太多,但按照惯例每次战役朝廷必然会派督军去往战场,协助将军做相关管理事宜。 江遇道:“我并未查清前世的那场战役里,督军做了什么,以及督军过往背景,只是以为这个督军战死沙场,又失去所有相关信息起了疑心,若不是有重大嫌疑,又怎会刻意抹去痕迹?” 萧映绾心乱如麻,她推测若江遇的推断为真,她要做的便是一定要阻止爹爹参加这场战役。 “你是想阻止国公爷上战场?”江遇打量她的神色。 被说中心思,萧映绾抬起头看着江遇。 “这件事,还需慢慢筹划,届时我会向圣上举荐更好的人去往北境。” 江遇平和的语气和神态,让萧映绾很放心。 她忽然回过神,“为什么要帮我,你又为什么去追查当年一事。” 江遇看着萧映绾的神色有几分晦暗,他顿了顿,“因为...我于你有愧...” 萧映绾淡淡道:“此事我说过,我们早已两清,你又何必纠缠不清?” 江遇猛然抬起头,深深凝望萧映绾,“可是,绾绾,我走不出来了...我不想忘,我更不想两清...我...对不起...” 他向她深深忏悔,前世失去她的痛楚犹在心间,像是要随时将他撕裂,他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接近她,她像是受伤的小鹿,再也不会对她释放善意,亦再不会如曾经那般爱着她。 萧映绾不敢再看江源的双眼,她垂下眼眸,看着手间冒着热气的热茶,“爹爹的事,我会自己承担,此事与你无关。” 见萧映绾与自己划得两清,江遇有些愤慨,“绾绾,你难道一定要与我算得这般分明?” 萧映绾抬起眼冷冷地盯着他,前世所受的委屈,他给予她的淡漠和疏离,像是一根插在心上永远也拔不掉的针。 “是!她就是要与你这般分明,还请江公子以后不要插手绾绾的生活。” 有人替萧映绾答道,惊得两人纷纷朝外间看去。 第30章 今生 ◎觐见◎ 萧映绾见是陆韫走进来,不想再多说,她起身对江遇敛身告别,路过陆韫的时候,朝陆韫微微颔首示意,匆匆而去。 陆韫看着萧映绾的背景,心里五味杂陈,她应该再也不会爱了... 思及至此他愠怒地看着屋内坐着的江遇,再也控制不住怒意,他上前一把抓住江遇的衣领。 第60章 “你以为救了国公她就会原谅你?” 江遇听见陆韫如此说,有些恍然地看着他,随即反应过来,他轻声笑笑:“她是否原谅我,与你何干?” “你最好别再去打扰她的生活,难道前世她被你害得还不够惨吗?” 江遇并不意外陆韫竟也是重生而来,他冷静地看着他,“怎么,你以为我不打扰她的生活,她就会爱上你?” 面对江遇这副不要脸的神色,陆韫咬牙切齿,“好啊,那且看我是不是同意?” 陆韫强忍住想要揍江遇的冲动,他松开了手,看着萧映绾对江遇的纠缠不胜其烦,现在江遇竟然用前世振国公的死来挟制她,天底下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定不会让他得逞... ....... 萧映绾回到琼华殿的时候,正巧赶来太后身边的掌事姑姑宣太后口谕,让众女去往慈安宫,面见太后。 萧映绾听闻要去往慈安宫,想起上一世,太后待她很是亲厚,心里不免多了几分暖意。 掌事姑姑了给了众人一炷香的时间准备,萧映绾借此机会换了一袭水蓝的襦裙来,既素雅大方,又不太过显眼,她又在一只锦盒内,找到一根碧玉簪插在发间,正衬的她今日的衣服。 萧映绾在镜中笑了笑,一切都恰到好处。 一炷香后,众女纷纷在正殿集合,萧映绾抬眼看到众女都换了服饰,皆都华贵典雅,萧映绾看向沈白月,她则是一改往日一身素白,换了一身颇为华贵的银朱金丝穿花曳地裙,中间点了花钿。 燕锦书看着装扮一新的沈白月,惊叹,“要这样明晃晃地把野心写在脸上吗?” 姜欲晚摇摇头,“她那是把野心穿在身上罢了。” 萧映绾被身边的人逗笑,不再说话,随着众人自动合成一排,去往慈安宫。 快入到慈安宫的时候,正巧看见赵淮从内走出,众女纷纷侧目,看到赵淮儒雅高贵的气质出尘的相貌,众女的脚步都慢了几分。 萧映绾想起前世赵淮在宫中时对她很是照顾,最后也是江遇将赵淮扶上太子之位,往事云烟,萧映绾心里如水一样平静。 她随着众人,一同给赵淮见礼,赵淮却在她面前止住了脚步,萧映绾看着绣着金线的皂靴,不禁缓缓抬起头,看见赵淮一双温和的眼在看她。 “一年未见,绾绾怕是将我忘了...” 赵淮语气温和中透着亲昵,让众女简直嫉妒得要将眼珠子飞出来。 萧映绾简直想要遁地,自从赵淮进了华清书院,两人确实一年多未见,从前她与昭和玩在一起的时候,昭和很是喜欢这个和蔼可亲的大皇兄,不似太子那般生冷。 久而久之,三人自然玩得十分要好,可年纪渐大,男女有别,再见亦是不能随意越过礼数。 萧映绾屈膝笑了笑,“大皇子万安,昔日情谊绾绾珍重视之,并未曾忘。” 场面话说得十分圆满,萧映绾知道这可是大宣下一任的储君她自然得罪不起。 赵淮对她温和一笑,他知道这般打招呼属实不妥,可他就是打心底喜欢这个妹妹。 “沈姐姐!你怎么了?”姚芷惜在沈白月身边,一脸紧张。 只见沈白月扶着头,似快要倒在姚芷惜身上一般。 赵淮正与萧映绾说话,被这一叫,自然也被沈白月吸引了注意。 他只是眸色淡淡划过沈白月,便未再看,对萧映绾道:“你且去,待有机会我们再会。” 萧映绾点头说好,赵淮转身大步离去。 燕锦书看着这一幕自然知道沈白月打的是什么主意,她眼睛一转对萧映绾道:“你想不想看沈白月瞬间被治好?” 萧映绾低声笑了笑,“燕姐姐别太过分就行。” 燕锦书直接上前扬声道:“啊,沈姐姐,你没事吧,沈姐姐看起来这般难受,快差人将沈姐姐送去太医院吧... ” 众女听见燕锦书如此提议,也纷纷附和,“是啊,沈姐姐,还是去看一看为好。” 姜欲晚适当补了一句,“沈姐姐不必强撑,太后那边我们自会为你说情,想来太后慈爱,不会怪罪。” 沈白月听闻要被送去太医院,一脸蹙眉的难受表情,忽然变得舒畅了几分。 她轻柔低声道:“我自小有心疾的毛病,疼起来不过阵发,过了劲,就好了,现下已经好了许多,妹妹不必担心。” 燕锦书自然不依不饶,“沈姐姐,你这般严重,还是去太医院看一看为好。” 众女纷纷点头,“是啊...” 沈白月有些慌,“我真的无碍,不会耽误面见太后的。” “你们来了!”昭和从慈安宫中出来,看着众女在这等候,叫众女进去见礼。 众女纷纷整理衣饰来到殿中央,看到太后正坐在上首,昭和坐在一旁。 众女纷纷屈膝行礼,齐声,“太后晚安,祝太后长乐无极。” 太后瞧着众贵女如花一般侍立在殿中,很是开心,她喜欢年轻的公子姑娘,这是宫中众人皆知晓的,遂皇子公主,无论嫡庶尊卑,她总是一样疼爱,并经常召集这些孩子陪侍在她身边。 这些萧映绾在前世之时就已知晓,若不然她落水后,太后又怎会让她将养在宫中,萧映绾对此倒很是感激太后那段时间的收留让她破碎不堪的心平静下来,又在宫中予她很多温暖,萧映绾始终记在心上难以忘怀。 第61章 太后温和慈爱地笑起来,“快起身吧。” 众女发现,太后竟是一个如此温和慈爱的妇人,紧张的心放松下来。 太后为众女赐了座位,才开始细细打量众女,让众女纷纷上前介绍自己。 到了沈白月,只见她落落大方上前,“帝师沈青之女沈白月拜见太后娘娘。” 只见沈白月上前大方恭敬地施礼问安,颇有大家闺秀的气度,加之这一身华贵的衣饰,如耀眼明珠一般。 众女心中暗叹,想来这沈白月定然能讨得太后的欢心。沈白月心里自然也是这般想, 太后温声道:“沈青的女儿?你上前来让哀家瞧瞧。” 沈白月依言迈着从容优雅的步伐走到太后身前,有些羞怯地看着太后。 太后上下打量一番,点了点头。“嗯,退下吧。” 她又张口道:“沈白月,你今日这衣服倒不配你,以后还是不要穿这一身了。” 沈白月听见太后说,脸色白了白,强忍住慌张的情绪,从容地跪在地上,“臣女谨记太后教诲。” 太后又道:“刚才听闻你在我殿门前犯了心疾,如此还是不要在这待着,去太医院瞧瞧去吧。” 沈白月听见太后又这般说,脸色更加苍白了,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弄巧成拙,她双手合十再次叩谢,“谢太后恩典,臣女...告退。” 沈白月起身,缓缓退了出去,听见太后说,“绾绾,到皇祖母身边来...” 沈白月险些将手里的帕子搅碎,萧映绾,她凭什么... 萧映绾听见太后直接点了她的名字,起身施然朝太后行礼,“臣女给太后请安,祝太后福寿绵长。” 太后见萧映绾礼数周全,心里也十分安慰,“快过来。” 萧映绾上前,太后见萧映绾一身水蓝,越瞧越是顺眼,她又看见萧映绾发间别着那根碧玉簪。 太后笑着道:“这是我送给昭儿的那支簪子吧...” 萧映绾对太后点头,“正是。” 太后笑起来,“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她竟然将这簪子送给了你,好啊。” “太后恩惠,臣女与母亲不敢忘怀。”萧映绾前世与太后相处的那段时间,已然对太后的喜恶了解透彻,遂选了她喜欢的水蓝色,又拿出那支玉簪,太后与母亲的感情一直很亲厚,她想着,太后见了这根簪子也能顾念几分。 太后听见萧映绾这般说,心里更加高兴,她亲厚地拉住萧映绾的手,心里越看越是喜欢。 “好孩子...” 见此情景,昭和打趣,“皇祖母这是有了更好的姐姐,就要将昭和忘了哦。” 太后听见被逗得哈哈大笑,她上去轻拍了一下昭和,“你个猴儿,你姐姐我一年才见上几次面,你竟然也要打翻醋坛子?” 殿内众人听见太后如此说,纷纷笑起来,殿内瞬间一团和乐。 一下子有这般多花一样的姑娘陪着太后,自然是要留用午膳的,只是在午膳前还有一段时间,太后也就不拘着众女,让大家随意自然些,嬉笑打闹。 萧映绾则是一直被太后留在身边,说着体己话。 太后拉着萧映绾的手,“你父亲和长公主的身子可好?” 萧映绾回答,“有劳太后惦念,父亲身子向来康健,每日习武,母亲最近虽然偶感风寒,却已经大好了。” 太后笑着点头,“听闻前些日子,这陆家小子与那个新科状元都向绾绾提了亲,不知绾绾心里属意哪个?” 萧映绾听见险些从软凳上滑下去,心道,皇祖母...您可真是我亲祖母呦... 作者有话说: 预收文《皇上成了娇娇儿》超级好看哦,喜欢的宝儿去戳戳收藏呀。 李贤儿柔弱且娇气,喜欢躺平,后宫嫔妃送她雅称“咸妃”。某日侍寝后她竟与皇帝交换了灵魂。从此,杀伐果断勤政爱民的帝王成了柔弱不能自理的娇娇儿,整日靠在深宫里的咸妃身边。而咸妃却将手伸到朝堂,干预朝政,朝中大臣联合上书咸妃妖媚惑主,理当处斩,否则大凌必亡。 而皇帝却在早朝中声泪俱下,述说着自己与咸妃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咸妃保住了一条命,但被打入冷宫。深夜,冷宫之内。年轻的帝王眼含热泪跪在地上央求着盘坐在榻上的咸妃。 “皇上,妾错了...妾不该顶不住弹劾,将您关在这里,妾立刻想办法救您出去。” 一道闪电下来,两人对视良久... 原本床上一脸淡定的咸妃,一个咕噜滚下床,对着还跪在地上犹有泪痕的帝王磕头。 “妾愿在冷宫孤独终老,一辈子不出去,只求皇上留妾性命...” 盛华晏起身,垂眸看着地上抖成筛子的女人,他轻声冷笑。 “想在这里躺平,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翌日,众臣看着娇娇儿的帝王恢复冷冽之气,仍将打入冷宫的咸妃带上殿听政。 一年后,咸妃戴上后冠,成为大凌的“咸后”,仍旧稳坐朝堂。 只见她哈欠连天,闭上眼靠在帝王肩头昏昏欲睡,阴鸷狠厉的帝王一声令下,“退朝。” 随即,他抱着睡着的咸后朝寝殿走去。 众臣唉声叹气,是天要亡我大凌啊,妖妃,果然是妖妃... 把他们不近女色勤政爱民的皇帝还给他们!!!! 娇贵柔弱躺平咸鱼*杀伐果断阴鸷狠厉 第62章 第31章 今生 ◎月事◎ 萧映绾面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意,只撒娇道:“皇祖母,绾绾不过刚及笄,皇祖母难道不想绾绾多年陪你几年?”她巧妙化解了自己的顾虑,又不会拂了太后的面子。 太后听见萧映绾恰到好处地撒娇,立刻笑得合不拢嘴,“就你个猴儿会说,只是皇祖母年纪大,都盼着你们能有个好归属罢了,若是绾绾有了属意的郎君可一定要告诉皇祖母。” 萧映绾笑着点头。 午膳众女与太后在慈安一同用膳,太后这一餐吃得很是开怀,常常被众女逗得合不拢嘴。 随后又让众女陪着坐了好一会,直到累了方才散去。 萧映绾一行回到琼华殿的时候,已近晚上,刚入了正堂,众女纷纷东倒西歪地靠在椅上。 萧映绾亦是疲惫,她看着众人,皆都纷纷不语,早已经没有了出入慈安宫的紧张。萧映绾心道,原来陪老人家也是一个辛苦活。 只是,想不到前世太后问母亲,萧映绾属意的郎君,这一世太后倒是没有问母亲,而是亲自问了她,看来冥冥之中一切早已经注定。 好在这一次她亲自否了有属意的郎君,太后向来不是强人所难之人,她不会勉强她嫁给任何人。 而此时,萧映绾猛然惊醒。 一个月!!! 还有一个月,就是太后寿宴,前世她与江遇赐婚的懿旨就是在太后的寿宴上所下,这次她一定不会再让上一世的事情发生。 前世太后是问过母亲的意思,这一世她亲口否定,太后一定不会乱点鸳鸯谱。 姜欲晚看见萧映绾一脸疲惫神色,“绾绾,你有心事?” 萧映绾听见转头看着姜欲晚... 怎么自己有心事表现得这般明显吗? 她淡淡一笑:“是有心事,太后下个月的寿宴,我不知要怎样准备太后的寿礼好呢。” 萧映绾此话一出,众女立刻炸开了锅。 “对哦,太后下个月过寿辰...” “你们可知道太后喜欢什么?” “太后喜欢我们陪着啊...” 不知是谁冒出这么一句,众女想到今日情形纷纷笑起来。 燕锦书道:“倒是好像没毛病。” 萧映绾看着众女七嘴八舌地讨论,很好,接下来这些人可有得忙了,她也好清静清静。 行走深宫内院,还是低调清醒一些为好。 至于这寿礼... 萧映绾想了想,前世她是怎么做的呢? 算了她不想再多想,与众人告辞,回到自己房间,梳洗过后便很快入睡。 翌日。 萧映绾一觉醒来,神清气爽。打从重生归来,就没有再失眠过,这倒是让她很满意,前世失眠折磨人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 萧映绾梳洗过后,随众女一同去往尚书房,刚到了尚书房,萧映绾照例往最后走去,却被昭和一把拉住,“绾绾,我叫人把你的书案放在我旁边。” 昭和笑意的当中透着得意。 萧映绾看着自己离江遇不过三尺的距离,她对着昭和淡淡一笑。 我真的谢谢你啊... 萧映绾只得入座,而沈白月踏进书房,看着自己书案被挪至最后,便明白是昭和所为,也不敢说什么,只得皱着眉头入座。 萧映绾坐在那里,心里有些忐忑。 江遇仍旧带着书本走进,他一身绯色官袍站在书案前,看到萧映绾坐在离她最近的位置,心悸了一下。 他随即放下书本,众女起立问安。 上午的课听得萧映绾有些昏昏欲睡,许是因为前世学习过的原因,萧映绾并不会对学习的内容产生兴趣,她小心翼翼打着瞌睡。 正在神游之间,萧映绾被一声戒尺声惊醒,她茫然地抬起眼,看见江遇正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朝月郡主怕是忘了现在正在上课。” 萧映绾咽了口唾液,“确实忘了。” 江遇的脸更黑了几分,小姑娘在他眼皮子底下昏昏欲睡,他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只得好意站起来提醒他,没想到她竟丝毫不给他面子。 江遇依旧冷脸,“那便只好劳烦去外面清醒一刻。” 让她走?竟有这等好事? 萧映绾心里求之不得,她装作乖顺的样子,点点头,“哦!” 随即出了书房的门,站在门外。 众女看着这一幕窃窃私语起来,沈白月的嘴角更是向上扬了又扬。 看来她在兄长心中的位置也不过如此。 萧映绾站在门外,她心里本身就不甚在意,重生归来,面对与江遇曾经的纠葛,每一次见面都会让她心里感觉无比尴尬。 面对他,好似在拼命提醒,她曾经是多么卑微,曾经被他折磨得又是多么惨。那些过往,她虽然告诉自己早已经放下,早已经忘记,可终究架不住,这个人,总是反复出现在自己眼前。 要怎样才能远离他? 出京城吗? 还是... 出家? 如果出家就能斩断尘缘,那倒是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只是她有点舍不得她的长头发。 正在思想间,萧映绾下腹传来一阵丝丝缕缕的痛楚。 她不禁蹙起眉。 片刻后,那痛楚加倍,一股温热涌出。 萧映绾有些惊恐,怎么会那么巧,这个东西在这个时候来啊... 第63章 她脸色泛白,不得不扶住门框。 随着她重生来的好像还有前世的身体,自从被江遇折磨几年,又落水,又中毒,萧映绾的月事来临时就会变得极其痛苦。 她第一次来的时候,萧映绾就知道这月事绝对不是她十四岁的月事。 那时候萧映绾几乎绝望,但也只能无奈地承受,只是这月事不仅痛苦,还极其不规律。 萧映绾也不知道自己会什么时候,面临这等尴尬。 好巧不巧,今天又犯,此时的萧映绾已经是冷汗直流。 阳光温热地照在她身上,她似乎已然听不见堂内的读书声,就在自己晕倒的那一刻,恍惚之间,她好像看到一抹绯红靠向自己。 “绾绾!” 江遇轻呼她的名字,萧映绾努力睁开眼,尤有意识,疼痛让她紧紧皱起眉头,说不出任何话来。 江遇看着她捂住自己的腹部,蜷缩在墙角。看到心爱人如此模样,江遇的心都要碎了,他不过让她站了半炷香的时间,怎会这样? 江遇不顾一切,他打横抱起她,疾步往太医院走去。 萧映绾看着江遇那张脸,在阳光下,很是好看。前世她一定是中了他的邪才会因为这张脸,而喜欢上他。 确切地说,应该是始于颜值,终于才华,但是那些照比现在都不甚重要。 下身忍受不住的痛苦,加之一股股的克制不住的汹涌,向她奔袭而来。 萧映绾伸手拽住江遇的衣袖,“江遇...你放我...下来...” 江遇低头,看着萧映绾脸色苍白,脚下的步履未停,似乎感受到怀里姑娘的难堪。 “是哪个?” 他猜测。 萧映绾咬唇点点头,本来不想与他有任何牵扯,如今以为这个再把他的衣服弄脏,即便她再不要脸,也得无地自容了。 江遇听见反而将萧映绾抱得更紧了,像是她会从他怀中溜走一般。 他仍旧看着前方,脚下的步履稳健,“这辈子,我再也不会放下你。” 尚书房距离太医院需要横跨整个皇宫,从东到西。 这一路,江遇抱着萧映绾疾步在宫道上,引得众宫人,纷纷侧目。 “啊,那不是江大人...” “这江大人平日不苟言笑,怎会亲自抱着朝月郡主?” “这朝月郡主是生病了?让江大人这般紧张。” 江遇自然不会理会这些,眼下他只想萧映绾会不会痛,她身上的问题到了太医院可会有法子环节。 萧映绾这一路恨不得自己变成一个隐形人才好,她看着大颗的汗珠顺着江遇的两颊流下,他身上的雪松香似有如无地袭来,让萧映绾不安的心神稳定下来。 萧映绾在意的是她若真的把江遇的官袍弄脏,他怕是真的要讨厌死自己了,毕竟他是那么爱干净的一人,只是他讨厌她不要也正好,离她远远的,她也能落得清静。 到了太医院,江遇抱着萧映绾,进了门就大声喊,“太医!” 在一旁值守的太医看着江遇一脸紧张的神色,再看着萧映绾惨白的脸,立刻将人领到里间。 江遇将萧映绾放在一张榻上,萧映绾勉强有些气力,她抬眼看着江遇绯色官袍,上面落下几滴点点猩红,不是很多,若打眼看去仍旧能够看到。 萧映绾心里难堪极了,她真的好像找地缝钻进去。刚想要把手捂住脸,手臂却被江遇一把夺了去,“太医,她应当是月事来了,请看诊。” 一脸花白的胡子的老太医,搭上萧映绾的脉门,细细地诊脉。 诊了半晌,他慢悠悠道:“应当是气滞血瘀,造成的绞痛。让我开一服药,待她服下,自然可缓解。” 江遇点头,“有劳太医。” 太医去往外间开方子,独留江遇与萧映绾坐在里间。 江遇坐在萧映绾床边的八宝凳上,看着萧映绾。 萧映绾能够感受到江遇心里的焦急,这次他是真的焦急。 因为从前的江遇无论面对任何事都是游刃有余,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模样。 当喧嚣退去,独留两人四目相对时... 第32章 今生 ◎准备◎ 江遇看着萧映绾苍白的脸,紧紧蹙起眉,身子微微发抖,忍受从下腹传来阵阵的抽痛。 前世每一次她都觉得能够堪堪忍受,可这一次疼痛来得格外剧烈,萧映绾倒是感觉自己变得矫情了许多,她不想看到江遇,索性闭上眼,装疼痛。 江遇看着萧映绾痛成这副模样,他皱起眉头,有些局促不安地看着她,心里的紧张与担忧让他坐在那里无所适从。 空气当中弥漫着浓厚的药香,江遇四下查看,看到床边,放着一套茶具,江遇起身开始煮水。 片刻后,水烧开,他又找了大茶碗来晾,待温度稍降,江遇将茶碗端到萧映绾身前。 萧映绾仍然紧闭着双眼,江遇温声道:“绾绾,喝点水...” 萧映绾听见江遇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看着他正端着一碗热水在她面前。 心里下意识地抵触,可腹部丝丝疼痛在提醒她很是需要这碗热水。 “谢谢...”她虚弱道谢,将江遇的茶碗接过。 “小心烫。”江遇适时地提醒。 萧映绾小口啜饮,慢慢将江遇的热水喝下,萧映绾稍觉缓解。 片刻后,那老太医把熬好的药端进来,江遇起身接过,“谢过太医。” 第64章 那老太医笑笑,“小姐真是好命,能有个这么在意你的郎君。” 萧映绾听见这话登时急了,“太医,您误...” “太医说得正是,我正要求娶这位小姐。”江遇说得随意且自然。 萧映绾解释的话被打断,她急得红了眼睛,看着那太医远走的背影,她有些愤愤。 “你为什么不解释清楚?” 江遇用瓷勺搅动药汁,“我说得本就没错。” 萧映绾被气急,“江遇无论我们过去如何,那都是过去的事情,我现在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我更不希望你随意拿我的名节开玩笑。” 江遇心里懊恼,“抱歉,刚才是我唐突了,不过我想让你知道我会光明正大地求娶你。” 萧映绾不想理会,江遇说的是什么,更不想与他谈这些事情,索性闭目不想看他。 江遇见萧映绾生气,耐下性子来哄,“绾绾,喝药。” 萧映绾现在气急,稍稍缓解的腹痛更甚,“你出去!” 江遇见萧映绾生气,知道自己玩笑开大。 “绾绾先把要药喝了,生气别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萧映绾觉得江遇的话真的很多,心里更烦。“你出去,我就喝药。”要知道她看着他,根本喝不下去。 “好。”他应下她,将晾好的药放在床边,起身默默走了出去。 萧映绾听见江遇离去的脚步,直接起身把那碗药一饮而尽。开玩笑,她才不会因为江遇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谁痛谁知道啊。 萧映绾痛得无法下床,只能闭目养神,只是她想若是休养好了,她要怎么回到琼华殿,要知道现在她一定很是狼狈。 啊啊啊啊,怎么办呢... 正在萧映绾抽踌躇之际,燕锦书姜欲晚并着昭和进来,看到萧映绾躺在这里,很是担忧。 “绾绾,你可好一些了?” 萧映绾睁开眼,“啊,殿下,你们来了...我好多了,你们不用担心。” 昭和很是紧张,“绾绾,你真的没事吗,太医怎么说?” 萧映绾有些难堪,“哎,就是月事来了...” 萧映绾如此说,在场的都是女孩子,自然知晓是怎么一回事。 燕锦书上前,拿了一个大包袱到萧映绾身前,“怪不得,太傅让我把你的衣服带来。” 萧映绾愣住,“是他,让你把我的衣裙带来?” 燕锦书点头,“是啊,稍早前他让一个小太监传话给我,说找一件你深色的衣裙,送到太医院。” 萧映绾伸手抽出衣裙的一角,内里是一件藏蓝襦裙,平日她都不大穿,“燕姐姐的这件衣裙选择得还是很有水平的。” 燕锦书笑了笑,“是小晚儿拿的呀,我哪懂这些?” 众人听见都笑了,萧映绾的痛感也退去了很多,收拾齐整后,萧映绾一行感谢太医后,便看见在太医院内来了一顶软轿。 那为首的内室监有些资历,看着萧映绾说道:“太傅说郡主身子略有不适,是以将日常所用软轿相送至居所,万望郡主莫要推辞。” 众人看见,纷纷看向萧映绾,萧映绾现在肚子不痛,而是转头痛,江遇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众人惊奇想不到向来冷冰冰的太傅对待朝月郡主竟然如此体贴,这是到底一个什么神仙人物啊.... 已有不少太监宫女在窃窃私语,萧映绾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昭和道:“绾绾,你还不舒服,还是坐轿子回去,你若是不坐,我也会传我的肩舆过来送你回去。” 燕锦书点头,“就是啊,不做白不做呗。” 姜欲晚道:“你不坐,太傅会亲自来让你坐。” 萧映绾听见最后一句话,身子一抖,“我坐,我当然要坐。” 说罢,萧映绾一把坐进了那顶软轿。 到了琼华殿,萧映绾回到居所,刚刚躺回榻上,立刻有小宫女上前,将一碗温热的红糖水送到她的身前。 萧映绾心想,她这事发生也没多久,怎么连琼华殿的小宫女都知晓这事了? 萧映绾笑着接过,问道:“是太傅告诉你我身子不适需要这个吗?” 小宫女面色一红,一时之间支支吾吾不知该怎样答。 萧映绾看着那小宫女的反应心里便有了数,那小宫女大概是被江遇嘱咐,不可说是他安排的。 她随意道:“我无碍了,你下去吧。” 小宫女点头,出了门。 接下来的时间,萧映绾倒是因祸得福,因为江遇让她暂时休息,不用去上课。 萧映绾自然乐在其中,每日无聊地看着话本打发时间,只不过那准时呈上的汤药还有红糖水倒是从未停。 不过太后寿宴将近,萧映绾也要好好考虑献上怎样的寿宴才行。 这件事情,昭和在心里也想了好久,傍晚,昭和来到琼华殿,召集大家特意商讨此事。 只见琼华殿殿内,众女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有人提议吟诗作赋,为太后献上寿宴赋,有人提议作画,有人提议写一副寿字,有人则是提议弹琴。 身为京中能够选中公主伴读的贵女,各府自然是将各个贵女从小琴棋书画各有涉猎,再将侧重所长着重培养,久而久之必然能有一样拿得出手。 比如姚芷惜擅画、云岚擅棋、姜欲晚擅书法、燕锦书擅笛子,而沈白月萧映绾知晓除了上述的她都擅长,其实沈白月擅舞。 第65章 而恰在此时,昭和道:“除了你们各自擅长的东西需要准备,我还想我们一起为皇祖母献上一支舞,你们看如何?” 沈白月听见昭和的提议,眼神一亮,“殿下所提甚好,若是能在太后娘娘的寿宴上献舞,她一定会很高兴。” 众女纷纷点头表示同意昭和的想法,离太后的寿宴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请宫中的教坊司的舞娘来帮助他们排练,一定会惊艳众人。 之后的日子,众女上午在尚书房学习,下午则是要一同去教坊司练习舞蹈。 为了能够惊艳那些世家公子,众女在练习舞蹈的过程中纷纷下了苦功夫。几天下来,众人已然累到无精打采,甚至取消晚间的茶话环节,用过晚膳纷纷回房休息。 只是燕锦书与姜欲晚还是会到萧映绾的房间里,三人说体己话。 燕锦书道:“哎,你们两个可知道,沈白月现在卯时就起身,压腿踢腿,练舞蹈。” 姜欲晚道:“她这般努力,又有何用,领舞可是公主殿下。” 萧映绾不以为意,“当然有用,沈白月本身自命不凡,又舞姿出众,能够在太后寿宴上惊重众人,她又有才女的名号加持,帝师的女儿,那以后在京城向她求亲的人岂不是要踏破门槛。” 可是那些人再求亲也没什么用,因为沈白月看中的只有江家少夫人的位置,前世她让给她,这一世,那个位置她早已不屑。 燕锦书与姜欲晚,连连点头,“想不到她这般心机深沉?” 萧映绾不免想到前世她坐下的那些事,心道,那你们还是太小看她。 三人商量着除了现舞又要准备格外的礼物送给太后。 姜欲晚不用说自然是要送自己亲手写的字,燕锦书则是在暗中加紧联系笛子,自是燕锦书练习的笛子,多是些慷慨激昂的曲子,甚至宫中都找不到合适的琴师来配她,燕锦书只能自己独奏,虽然效果大打折扣,可现下看只能如此行。 萧映绾则是暗中准备了一幅百寿图,用各种不同的字体,用金线绣在锦缎上,华美、精致、大气又不失新意,姜欲晚与燕锦书看了,纷纷赞叹太后一定会喜欢。 临近寿宴,众女的舞蹈也准备妥当,教坊司甚至为了这个舞蹈特意为众女做了新衣裙。众女很是满意,纷纷遥想,要怎样在寿宴上好好表现。 最后一次练习,舞娘看着众女的表演,仿若仙女一般与整个舞台整个曲目融为一体,想着这样一支舞蹈,太后一定会喜欢,届时赏赐自然是少不了的。 及至寿宴这一日,众女一早起身,忙个不停,又要顾忌自己的寿礼,又要准备舞蹈。在这些人中,只有沈白月最是淡定。 只是她的眸光,总是似有若无有地飘向,萧映绾... 第33章 今生 ◎寿宴◎ 太后寿宴被设在宁和殿,因是整寿,宣帝很是重视这次太后寿宴,在京中几乎整个权贵都为了能够参加这次寿宴挤破头。 及至四月初十这日,整个皇宫内为了庆祝太后寿宴,上下装点一新。太后早早地起身,进行大妆,按照时辰,接受各家内命妇朝拜。 其中为首的是皇后带着赵昭等人与众嫔妃,开始进行朝拜,随后各家内命妇觐见。 慈安宫内,太后坐在上首,脸上的笑意便没有停歇过。 轮到萧映绾等一行贵女来觐见的时候,已近临近正午,各家贵女纷纷捧着自己的寿礼进到慈安宫正殿内。 各家贵女财力非比寻常,能够寻来的物件也是一件比一件稀奇,姚芷惜送了一株大珊瑚,云岚则是送了一面蜀绣屏风,姜欲晚的寿字一经打开,便是惊为天人,众人看见无不称赞,小萧映绾倒是比较好奇沈白月会送出一个什么样的礼物。 只见她一袭白衣,走到殿中,打开手里的锦盒,嘴角带着淡淡笑意,“臣女奉送星云大师亲手开光鶺鸰香念珠一串,恭贺太后万寿无疆。” 太后听见沈白月送过来的东西,明显眼神一亮,笑呵呵说道:“好...好...你有心了...” 沈白月见太后高兴,心里不免得意,她也终于能够得到太后的欢心,待过后她再在寿宴上一展舞姿,定能够为自己赢一个未来。 轮到萧映绾献礼,她上前先朝众人施礼,随后又从盒内拿出一方紫紶锦缎,找到两角,伸手打开。 一方闪着满是金色的百寿刺绣展现在众人面前,只见那方锦缎上形态不同的金色寿字,泛着金光,精美至极。 众人纷纷惊呼,“想不到还能将寿字写成如此多形态....” “这是哪家的绣娘所绣,竟然有如此高超的绣艺。” 萧映绾自然听见众人的窃窃私语,她笑着上前,“臣女奉送亲手所绣百寿绣品一幅,祝太后万寿无疆。” 太后坐在上首,看着地下闪着金光的百寿图,不禁来了兴致,拿起身边的一副镶着金边的西洋眼镜放在眼镜前,“快,拿近些给我瞧瞧...” 萧映绾走上前,太后戴着西洋眼镜仔细端详上面的百寿图,又伸手摸了摸,神色又是惊奇又是喜欢,片刻后,她放下眼镜,对着萧映绾道:“你绣的?” 萧映绾点头道是,太后听见高兴极了,命人妥善收藏,她拉住萧映绾的手,笑着格外慈祥,不住地夸赞,“好孩子...真是好孩子...想不到你从小养尊处优,竟然有此等手艺,皇祖母果然没有白疼你。” 第66章 一番话说得在场众人纷纷感动,萧映绾用一件别出心裁的寿礼,完全收服太后的心。 萧映绾被直接安排在与赵昭同坐,足可见太后是多么喜欢萧映绾了。 萧映绾落座,眼神才看向赵昭,赵昭伸手轻抚了一下萧映绾的手,嘴角挂着淡淡笑意,示意萧映绾此事做得很好。 母女二人因萧映绾在宫中伴读,又加之准备寿宴事宜,两人已有一月未见,再见之时,竟是在寿宴之上,好在二人平时皆都低调行径,不会惹人注意。 如今萧映绾颇受太后宠爱,也不妨会激起其他有心之人的嫉妒。荣宠太盛,自然不是什么好事,甚至影响到前朝,想到这里,赵昭眉宇之间喜色淡了几分。 隐在人群中的沈白月不禁握住了拳,现在能够一时赢得太后的宠爱又如何?待她们要上场时才有好戏看。 献礼过后,太后有些疲累,众人转去宁和殿,而太后小憩过后,才会正式出席晚间的寿宴。 萧映绾一行从慈安宫出来,便被小太监引至教坊司去最后一次练习寿宴上的舞蹈,谨防出差错,好在众女排练之中十分默契,完美地演出这支万寿无疆舞,随后只等换上衣服正式演出。 傍晚之时,宁和殿内的鼓乐声响起,意味着寿宴正式开始。各家贵女在宁和殿内的偏殿做准备,需要梳妆并换上衣裙。 萧映绾让身边的随侍宫女拿出自己的衣裙来,只见那小宫女将萧映绾的衣裙拿出,展开她面前时,吓了一跳。 “啊...郡主!” 萧映绾转头,看着那小宫女,又看着她手里的衣裙... 瞬间明白。 她强压下自己的慌张,转头巡视众女,撇过那一人,又立刻惊呼,“我的裙子!” 众人这才纷纷朝萧映绾这边看过来... 只见萧映绾的舞裙,被撕成一条一条,根本无法再穿。 燕锦书十分气愤,“这是谁干的!” 姜欲晚道:“谁不喜欢绾绾,就是谁干的。” 昭和上前看着萧映绾,“绾绾,你可知道是谁干的,我定会为你出头。” 萧映绾巡视一番众女,一脸迷茫,对昭和道:“我也不知。” 姚芷惜看着萧映绾被撕烂的裙子,险些笑出声,平日里她便讨厌这个萧映绾处处压她们一头,风头都让她占尽了,尽管她并不会真的敢去这样做,可是看到萧映绾这个样子,她还是很开心。 “呦,这裙子被撕成这个样子,萧姐姐怕是上不了场了吧,这一时半会去哪能找到这样一件一模一样的裙子?” 这条裙子,在她来到宁和殿之前,她还查看了一番并无什么问题,为什么临到上场的时候,被人损坏? 这中间也只有被这小宫女碰过这身衣服,萧映绾抬眼,看着她随侍的小宫女,那小宫女,看见出了这等大事,早已经一把跪在地上,拉着萧映绾的裙子求告。 “郡主,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求郡主明察啊。” 萧映绾看着那小宫女的眼神,确实不像装的,那便是被有心之人利用而不自知了。 萧映绾未免有些失落,毕竟这段舞蹈她也练习了好久,不能与大家一起上场她也未免有些可惜。 这时门外的内室监催促,“万寿无疆舞,该上场了...” 众女无法再继续在这里为萧映绾掰扯此事,只能先上场献舞。 萧映绾听见正殿内,熟悉的丝竹之声响起,心想荣宠过盛果然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是谁做的她心里自然有数,没有动到明面上罢了。 只是她能不能献舞,其实她也并非十分在意。可能是经历一事,她现在对许多事情看淡许多,现在她所做之事,不过是为了父亲,母亲生性淡泊性子温婉,虽身份高贵,但却是先帝养女,到底是隔了一层,在这偌大的皇宫,总是少些关注。 而前世镇国公出事之时,萧映绾求告无门的感觉犹在心间,这一世她一定不能让悲剧重演。所以她步步为营,只不过是担心万一将来父亲出了意外,她也好早作安排,绝不能够像上一世坐以待毙。 萧映绾看着跪在地上一直啜泣的小宫女,她伸手将她扶起来,温声问,“好姑娘,你告诉我在来的路上可遇见什么事情?” 那小宫女看着萧映绾的眼睛,仔细回想着来时的路上,发生的事情... 正殿之上,江遇很早知晓众女排练了一个月的舞蹈为太后寿宴献舞,可未曾想,当众女上场,他却并没有,看到萧映绾的影子。 本能的直觉告诉江遇十分不对劲,他曾在教坊司远远地看过萧映绾参加排练,她与那些贵女同样用心与努力,看得出她也是想来参加献舞的,那又为何在场上没有看见萧映绾的身影? 想到这里江遇起身,他来到偏殿前,看着里面灯火通明,能够看见萧映绾的剪影落在殿门上,江遇推开门进来。 见萧映绾,正低头看着那跪在地上的小宫女,江遇走到她身边,“发生何事?” 萧映绾吓了一跳,转头看见江遇,“无事,我舞裙坏了,无法上场。” 江遇看见跪在地上眼泪连连的小宫女,一时间也明白个七七八八,但是时间紧迫,既然萧映绾无法上这个舞蹈,可总要有她表现的机会。 江遇想了想,他依稀有些前世的记忆,萧映绾是会舞的,只是他从未仔细真正地欣赏她的舞蹈。 第67章 江遇道:“你且在这等等我。” 萧映绾疑惑,“你要做什么?” 江遇道:“一会你就知晓。” 只见他转头出了偏殿,萧映绾也不知江遇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片刻过后,江遇返回来,萧映绾见他手里多了一样东西,忽然明白江遇的想法。 江遇问,“你可以吗?” 萧映绾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她毕竟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好像可以。” 江遇摇摇头,“绾绾,没有好像,你就是可以,没有你做不到的事情。” 萧映绾被江遇这般说,吓了一跳,他何时对自己这样自信了? 但是既然江遇到这样说,她还是想试一试,她坚定地朝江遇点点头,“可以了。” 江遇淡淡一笑,伸手轻抚了一下萧映绾的鬓发,“我会帮你的。” 萧映绾知晓江遇到这样说,一定会有所准备,她只要信任他就好,毕竟现在她也无人可信。 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继续,且让那个人失望吧... 第34章 今生 ◎献舞◎ 宁和殿上,一曲舞毕赢得满堂喝彩,殿中所有权贵纷纷为场上这一众贵女鼓掌欢呼。宣帝与太后,皇后与众妃嫔更是连连笑着点头。 身为领舞的昭和自然是大放异彩,而场上的贵女与在场来贺寿的权贵,多有关联,众人自然不会放过这样能够让自家贵女出头的机会。 沈白月虽然身为伴舞,但凭借高超的舞姿,清丽的面容自然也赢得了许多关注,当她落座之时,已然有许多世家公子频频向她示好。 可沈白月向来心性高傲,不会随意搭理那些人。 而坐在殿中的镇国公、赵昭、陆韫、太后等人都发现,有些不对。这支舞当中似乎少了一个人。 萧慎与赵昭低声交谈,“为何绾绾未在献舞之列?” 赵昭也是疑惑,“不知,午膳时,她还与我说要献舞,不知为何真正到了献舞之时,却没了踪影。” 太后与宣帝也议论起来。 陆韫则是在人群之中扫视,却始终未见萧映绾出现。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之时,殿内的鼓乐声响起,琴音慷慨激昂,而燕锦书听见这首曲子正是她所练习的曲子,听见琴音伴奏如同天籁,燕锦书毫不犹豫拿出自己的笛子与琴音相和。 一道靓丽的红色身影从殿外疾步来到殿中,舞者一身红衣,竖起高马尾,她手持木剑、舞步轻盈,随着鼓乐出招,一招一式,既能有英姿飒爽之感,又有在沉浸在曲目当中的慷慨激昂。 太后与宣帝并殿内众人纷纷被场上的舞者出奇的舞蹈吸引注意,待看清那殿中的舞者... 太后似有疑惑,“那是不是绾绾啊...” 宣帝仔细看了看,认出来,“母亲认得没错,正是萧家的小姐。” 众人纷纷惊奇,想不到这支舞蹈竟然会出自一个弱女子,可看着萧映绾的一招一式,既能够将美感融入剑术当中,又不失力量。 待仔细听那鼓乐,在殿内的琴音技巧卓绝,而笛声悠扬,恍惚让人有种身临其境之感。 萧映绾与江遇和燕锦书的伴乐形成一体,没有丝毫的违和,而江遇刚才则是为她找来一身红衣,好在萧映绾每日听见燕锦书的这首曲子,随意发挥舞蹈动作也容易一些。 而宫廷舞蹈以柔美庄重为主,想来太后与圣上应该甚少看到这般别出心裁的舞蹈,这也是萧映绾能够敢赌一把的原因。 而她看到江遇为她找来一袭红衣的时候,就明白江遇的用心。但他也只是想让她随意献舞,而萧映绾却是将这支舞蹈与乐曲融为一体,以舞剑的形式演绎出来,更增加了新颖性。 江遇纤长的手指拨动琴弦的动作熟稔,甚至不看便能够奏出技巧高超的琴音来,他盯着萧映绾翩跹的舞姿,心里好似都随她的舞姿飞了出去,他竟不知前世囿于后院的女子是这等才华惊世,所以他是错过了她多少。 宁和殿内一琴一笛一舞不知惊艳了多少世人,待一舞结束,萧映绾江遇燕锦书上前,纷纷站在殿中央,对太后施礼道:“恭祝太后万寿无疆。”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扬声道:“好,这支舞真是好看极了,你们真是有心了。” 宣帝也点头,“这支舞真是不错,别出心裁,十分有创意。” 众人纷纷夸赞,陆韫则是在一旁静静看着萧映绾,小姑娘仍然在微喘,看来这支舞蹈耗费了她巨大体力。 太后很是高兴,“你们三人为我贺寿有功,哀家今日高兴可满足你们一人一个心愿。” 众人听见纷纷侧目,简直不敢相信,因为一支舞蹈就能让太后放下如此重赏。 太后问道:“绾绾,你想要何,哀家可满足你。” 萧映绾笑笑,“绾绾最大的心愿便是只要太后安康。” 燕锦书也抢到“我也是。” 太后听见萧映绾这般说,心里更加高兴,两个孩子都是懂得知足与感恩的好孩子。 萧映绾与燕锦书对视一眼,心里自然明白,太后能够许下这般赏赐,已然是荣宠至极,而她们当然不能再多要求什么。 太后又将眸光看向江遇,“江太傅,你可有什么心愿?” 江遇犹豫片刻,随即他跪下身来,对着太后与宣帝恭敬叩首,众人看江遇如此行事,就知晓江遇一定有话要说。 第68章 只见他抬首道:“微臣恳请太后娘娘赐婚。” 太后有些惊讶,“赐婚?” 江遇接着道:“微臣倾慕朝月郡主许久,自从在相国寺与朝月郡主偶遇,微臣发誓此生非朝月郡主不娶。” 此话一出,满殿哗然,众人纷纷议论不止。 “什么,新科状元,当朝太傅竟然喜欢朝月郡主?” “啊啊啊啊啊,我喜欢的人,竟然喜欢别人,我失恋了。” “啊,他们好相配啊,太傅果然有眼光。” “啊,本公子也想要求取朝月郡主,未曾想被太傅捷足先登。” “......” 萧映绾站在江遇身边,听见他口中说出的话,一时之间愣在原地。脑中有些嗡鸣,她万万想不到,江遇会借此机会,提出求娶她的要求。 前世是太后直接下了指婚的懿旨,而今世竟然换做江遇来求娶她。 太后看着江遇眼中坚定的眼神,知晓江遇心里定然属意萧映绾已久,只是在此场合,她不好单方下旨,还要看萧映绾的意思才对。 “绾绾,此事,你作何感想?” 萧映绾被太后点名,抬头看向太后,尽管她也被江遇求娶惊到,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可既然太后问了她的想法... 萧映绾对太后道:“启禀太后,臣女...臣女现在并无婚配打算...” 众女听见萧映绾此话,纷纷惊诧。 “什么!!!是我听错了吗,萧映绾竟然拒了江遇的求亲?” “啊啊,那是不是代表我还有机会?” “萧映绾为什么拒绝江遇啊...” 一时之间殿内议论纷纷,江遇看向萧映绾,他一早便知晓即便自己这样做也很难让萧映绾同意自己的求娶,可即便这样他也要如此做,他只是想让所有人都知晓他喜欢她。 太后又看向江遇,“江太傅,绾绾现在不想婚配,哀家不想强人所难,你只好换一个心愿。” 江遇道:“启禀太后,微臣此生非卿不娶。现下朝月郡主不答应臣的求取无妨,待他日臣有幸能得卿芳心,再来找太后完成心愿不迟。” 太后点头,“如此甚好。” 萧映绾见江遇并没有借此机会强人所难,也暗松了一口气。三人纷纷入了席,也因此节,被众人所关注。 萧映绾的一身红衣未退,更显她硬气勃发,衬的她整个人更加的明艳动人,在场的世家公子时不时地将眸光落在她的身上,只要萧映绾稍有动作,总能够与某个人对上,让她甚为尴尬,恨不得下一秒这寿宴就结束。 坐在末位的沈白月,看着萧映绾瞬间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而江遇又当着众人的面求亲,沈白月被气得脸色发白。 为什么她从小与江遇有青梅竹马的情谊,而江遇却从未好好看过她一眼,照顾她也是出于对父亲的尊重。 想到这些,沈白月心里发了疯一样,萧映绾她不会轻易放过她,凡是能与她抢江遇的人她都不会轻易放过。 太后的寿宴在一片祥和中结束,众女因献寿礼有功,被允回家探亲三日。 萧映绾回到公主府,萧慎与赵昭自然欢喜非常,毕竟一个月没有回家,萧慎与赵昭十分惦念萧映绾。 萧映绾刚下马车,萧慎与赵昭便出了正堂来接她。 萧映绾上前,先对着二人施礼,上前轻呼,“爹爹!母亲!” 三人随即抱在一起,享受久违的欢聚。 晚膳萧映绾看着整个桌子上都是自己爱吃的饭菜,很是感动,感慨还是在家的时光好,想到自己上辈子,伺候江家一家子的人,自己的脊背仍然直冒凉风。 还好这辈子,她不会再嫁给江遇,否则再次面对柳氏那张脸,她当然万万不愿,江家就好像一个深渊,掉进去就出不来的深渊。 晚膳过后,萧映绾与萧慎、赵昭坐在正堂喝茶消食。 萧映绾算算日子,前世太后的赐婚圣旨在寿宴上赐下,萧映绾过了三个月便与江遇大婚,大婚以后父亲就去了战场。 如今万不能让父亲上战场的悲剧重演,萧映绾觉得此事还是要早做准备,未雨绸缪。她借着今日的机会,打算好好与萧慎谈一次。 萧映绾自然也没打算瞒着赵昭,毕竟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上一世的悲剧谁也不会逃掉。 萧映绾道:“父亲,近来我在宫中听说,北境似乎有异动。” 萧慎点头,“确有此事,鞑靼最近确实在北境频频有异动。” 赵昭听闻不免有些担心,“公爷,如此,您...” 萧慎摆手,“此事不必担心,即便圣上派我出征,我身为武将,讨伐鞑靼多年,此事亦是在我分内之事。” 萧映绾略思忖,应该怎样与萧慎说明,监军一事,若是这场战役真的被监军动了手脚,导致父亲战败,而能够做此事的两人权势无可撼动,那父亲到底要怎样才能避开这场灾祸? 第35章 今生 ◎督军◎ 萧映绾听着赵昭对萧慎略有担忧,也一脸紧张,“父亲,此次若朝廷派您出征,你觉得会派谁做监军?” 萧慎看着萧映绾看似随意地一问,却指出问题的关键,每次出征除了带兵将领,监军人选则是重中之重。 萧慎想了想,“此次应当会派,兵部左侍郎刘辉,之前的战役当中也一直由此人来担任。” 第69章 萧映绾努力回想着刘辉这个人,难道前世就是这个刘辉去监军的? 萧映绾问:“爹爹,刘辉这个人性格人品如何与您关系如何?” 萧慎顺着萧映绾的问题回答,“刘辉此人熟读兵法,为人随和,与朝中许多人关系交好。” 萧映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萧慎倒是仔细观察着萧映绾的神情。 萧慎道“绾绾,莫不是你看上那刘侍郎了?” 萧映绾一听此话,后背一凉,忙摆手,“爹爹,女儿绝没有此意,女儿说起这事,是觉得,我们家最近风头过盛,要是有人借此机会对父亲不利,我们还是要小心些,依女儿看此战凶险,父亲还是能避则避,若避不开父亲也要万分小心。” 赵昭听闻萧映绾一席话,觉得甚为有理,“是啊,公爷,你为大宣征战多年,如今则是韬光养晦的时候,暗防小人作祟。” 萧映绾有些紧张地看着萧慎,“爹爹,母亲的担忧不无道理,此战父亲能避则避,若实在比不过,父亲也要小心监军等人联合朝中有心之人谋害父亲,请父亲一定要仔细留意此事。” 萧映绾如此提醒,倒是为萧慎敲了一记警钟,这一年倒是有时不时弹劾他的奏章,虽然都是小事,可若被有心之人拿来大做文章,借着北境战乱,届时后果难以预测。 萧慎一脸凝重地看着萧映绾,她所提出的问题倒不像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能够想到的问题,“绾绾这些事情我自会留意,只是你怎知晓这样的事情。” 被萧慎说中关键,萧映绾快速地在脑海当中反映着合理的说辞,总不能告诉爹爹是她因为重新活了一世? 萧映绾忽然她灵光一闪,神色有些忧伤,她看着萧慎与赵昭说道:“那是因为女儿做了一个梦,女儿梦见父亲去了北境上战场,而父亲归来后,身受重伤,被圣上以通敌叛国之罪,虽然北境之战大宣险胜,可在这场战役之中,因所谓的通敌叛国,失了城池,大宣的军队伤亡惨重,父亲伤重而亡,被施以挫骨扬灰之刑,而母亲被罚去守陵...” 萧映绾回想起父亲去世的那一夜,心里仍然痛楚不堪,眼泪簌簌地落下,啜泣起来。她只有借着这个理由,将前世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爹爹母亲,才能让二人,真正地重视此事来。 萧慎与赵昭听完萧映绾含泪讲述梦中的事情,如同真实地发生过一般,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将萧映绾抱在怀中,细细安慰。 “绾绾莫要伤心,爹爹一定会小心,保护好自己,保全好你们母女。” 赵昭听见萧映绾如此可怕的梦境,也白了脸色,若这梦是真的,公爷没了,她与绾绾再不能相见,想到此处,赵昭的心头一颤,看向萧慎,可萧慎却比她淡定许多,一直在安慰绾绾。 她温声道:“是啊,绾绾,你爹爹一定会保护好自己。” 萧慎轻抚萧映绾的后背,心里将萧映绾的梦又与眼下萧家的局势仔细地在心里分析,想到一些细节,竟有些让人细思极恐。 萧映绾很快便收了眼泪,看着萧慎道:“女儿已经想最适合监军的人选。” 萧慎问道:“是谁?” “是陆韫,他自小承在父亲膝下教导,又熟读兵书。女儿也只是胡乱推选,一切还请父亲定夺。” 萧慎点头,“我会放在心上。” ...... 两日的探亲假已经结束,众女回到琼华殿。在与公主伴读之时,萧映绾始终关注朝中动向,随着北境战事吃紧,萧映绾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那日下学,江遇又派了那小太监邀她去往养心斋,萧映绾知晓江遇找她定时关于爹爹一事,萧映绾没有拒绝,去往养心斋。 刚踏进门,萧映绾便看见江遇一袭绯色官袍,坐在那里正在批阅公文,他神色清冷,仍旧是上一世惯有的表情。 萧映绾踏进养心斋,江遇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放下手中的笔。本是清冷的表情,换上只有对萧映绾才有的温和。 “绾绾,你来了。” 他起身为萧映绾倒了一杯早就准备好的香饮子,“你且尝尝,这是你喜欢的味道?” 又将一盘精致的点心推到她的面前,“这个是蝴蝶酥,我隐约记得你是喜欢这个的。” 萧映绾看着这些东西,确实都是自己平日喜欢吃的东西,只是这些事情能够被江遇知晓,也只限在前世她与他仅有相处的点滴之中,有些记忆罢了。 而江遇今日将这些摆到她面前,她不知道江遇是在那时真的有留心她喜欢什么,还是他本身记忆力极好,只是随意看到便记下。 萧映绾瞥了一眼那些东西,心里的波动面色丝毫不显,那些已然都不重要了。 萧映绾寻了一个位置坐下,“你找我来可是为了爹爹一事。” 江遇点头,“正是,北境战事吃紧,圣上已经在内阁商议派兵一事。” 萧映绾道:“我已知晓,不过此事与你又有何干系?” 江遇道:“国公爷一早向圣上举荐陆韫为监军人选,可是你的建议?” 萧映绾道:“此事我自有应对,这是我公主府的家事,还请太傅不要多问。” 江遇听见萧映绾这话有些气急,“绾绾,你一定要与我如此生分吗?” 萧映绾道:“我早已经与你无任何关系,是太傅一直不肯放手,我爹爹一事,在前世你已知晓,我如今能做的也只有尽全力保全爹爹,除此之外我再无在意之事。” 第70章 江遇听见萧映绾如此说,心里像是被针刺痛,“绾绾,陆韫监军一事被圣上否决。” 萧映绾听见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江遇道:“陆韫资历尚浅,不能担任监军要职。” 萧映绾的心如同坠落谷底。 “那现在监军的人选可定下了?” “还未,圣上已经有属意人选。” 萧映绾心里联想着一系列复杂的局势,有些失魂落魄,“是刘辉..” 江遇有些意外,“你知道?” 萧映绾点头,“这件事你我爹爹心里都有数。” “绾绾放心,我说过我绝不会让国公的事情重演。” 萧映绾无奈一笑,“监军的人选都定下了,我又能说什么呢?” 朝中局势复杂多变,她无法左右其中,只能求父亲在战场多留意不轨之人。 江遇看着萧映绾有些哀婉的神色很是心疼,“此事易变,说不定会有新的变数也未可知。” 萧映绾看着江遇的神色,“又能有什么变数呢?” 江遇也未再说话... ...... 翌日早朝。 宣帝在龙椅之上,问道:“对于北境督军一事,众卿可还有更好的人选?” 众臣齐声道:“并无。” 宣帝道:“如此...” “臣,自荐北境督军!” 宣帝话音未落,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在殿中响起,众臣看着江遇从人群中走出的江遇,只见他手里举着奏折走到殿中。 “臣,自荐北境督军,以上是臣所写北境治军精要,还请圣上过目。” 江遇恭敬地跪在地上,向宣帝及众臣说明自己的想法。 宣帝与众臣有些意外,江遇一届文臣,怎会自荐北境督军人选。 宣帝道:“呈上来。” 身边的内室监立刻将江遇手里的奏章呈上,放在宣帝的手中,宣帝打开仔细阅览起来。 片刻过后,宣帝问:“此篇治军精要是你一人所写?” 江遇点头,“臣年少之时曾随家父旅居北境,对那里的气候地理自然情况,十分熟悉,对于鞑靼人的军队已经超中局势也多有了解,近些年臣数次去往那里游学,更是为观察北境局势。” 宣帝再次问道:“你观察北境局势所为何?” 江遇道:“是为我大宣有当用之时,是为大宣以后再舞硝烟,望我大宣王军一举踏破北境,鞑靼永不来犯。” 江遇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正朝野哗然,想不到江遇一届文臣也能有如此风骨,实在令众臣佩服。 而江遇却对督军一事,有十足十的把握。因为前世他荣升首辅以后,也对当年萧慎一事始终疑惑,于是他秘密重查了萧慎一案,发现有许多疑点,而那些卷宗当中,自然包括萧慎的战报,与治军精要,更有对于当时那场战役当中的气候地势以及鞑靼局势。 江遇实则并未去过北境,他知晓一旦这封奏章呈上,宣帝必然会问他,是以一早想好说辞,他知晓自己这番做,若是被有心之人查起,定时以欺君之罪论处,可眼下这也是能够获得督军之位唯一的法子。 宣帝合上江遇的折子,放在一边,随即道:“准了。” 此话一出,众臣纷纷窃窃私语起来,宣帝道。 “此事定下,众臣无需再议,大军三日后出发,散朝。” 第36章 今生 ◎出征◎ “什么!” 萧映绾难以置信地看着燕锦书,“你说江遇自荐北境督军?” 燕锦书点头,“是啊,听说早朝江太傅拿了自己所写北境治军精要给圣上看,圣上才同意的,所以我们接下来恐怕要换太傅了。” 萧映绾愣住,原来昨日他说新的变数是这个意思,他似乎是早已经做了自荐督军的准备,是了,前世江遇是应当看过那场案件的卷宗,而爹爹的军报也自然呈在其中,若是他早已经熟记于心,当然能够提前预测这场战役中关键所在。 “大军什么时候出发?” “三日后。” 萧映绾点头,只是督军换了江遇就一定是件好事吗,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即便是江遇有心偏帮爹爹,难道那些有心之人会就此收手?不,她并不相信,从她重生后的事情发生结果来看,上一世该发生事情,几乎都在发展。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世现在她还没有嫁给江遇,而前世爹爹出征她也不过以为这与之前的战役一般,以爹爹在战场上的经验自然能够胜过,可就是这一次不起眼的小战让爹爹中了奸人计谋。 这一世,尽管她尽最大努力早做部署,得到这样的结果,她也难免担忧。 燕锦书看着萧映绾的神情,知道她是为国公爷在担忧,“绾绾,国公爷是我们大宣的战神,从无败绩,你放心,国公爷一定会没事的。” 萧映绾感谢燕锦书安慰她,“燕姐姐,谢谢你,我没事。” 燕锦书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哦,对了,陆韫特向圣上提出为国公爷副将,圣上也准了,想来国公爷有我大宣两个学识武艺最强之人保护,此战必胜,一定会全胜归来的。” 萧映绾听见陆韫做了爹爹的副将,心里安定不少,至少陆韫是一定会帮助爹爹的,前世自从爹爹去世后,陆韫则是接替了爹爹的位置一直在驻守北境。 这一站是胜算又多了一分,只希望爹爹能留意不轨之人,萧映绾暗自祈祷。 第71章 翌日。 因为,江遇去战场,公主的教习暂时换了礼部尚书的袁桓担任,只是说虽然学识博学,上课却少了许多生动。 因国公即将出征萧映绾特意去告了假,回公主府陪伴爹爹。 到了公主府,萧映绾正巧看见赵昭在门口上马车,赵昭见萧映绾回来,只说,“我还想叫人去接你,不承想你竟提前回来了。” “母亲这是要去哪里?” “去相国寺,去为你爹爹祈平安符。” 萧映绾听见赵昭去相国寺,她才恍然,赵昭有个习惯,萧慎每一次上战场之前,她都会来到相国寺为他求平安符,想到这里萧映绾与她一同上了马车,“我与母亲一同去,爹爹可在府中?” “他进宫去了,待我们回来他也差不多能回来。” “嗯,知道了。” 马车很快到了相国寺,两人相携着下了马车,今日的香客并不多,到了正殿内,赵昭与萧映绾虔诚地跪在佛像前,双手合十祈福。 萧映绾在心里默念,佛祖保佑爹爹能够在战场上逢凶化吉,平安归来,韫哥哥能够立下战功,能够平安,也...也祝福那个人...祝福他平安。 萧映绾的心里浮现江遇的那张脸,她不知道他做这一番事情,真的是为了她,还只是以为他想要查清前世未揭开的真相。 不管怎样,她不希望任何人出事,不希望前世悲剧的重演。 祈福过后,赵昭与萧映绾出了殿门,去找到星云大师求平安符。 萧映绾看见星云大师,一如往常的慈眉善目,笑意盈盈,她觉得这个和尚好像这个寺庙里的吉祥物,每天好像念念经,对着这些符啊信物啊,开开光,就能赋予这些物件好运加持,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见星云大师郑重地把平安符递在赵昭手上,萧映绾也觉得这个平安符神圣了几分。 萧映绾道:“母亲,我也给韫哥哥求一个吧。” 赵昭点头,“好,你有心了。” 萧映绾对着星云大师道:“大师我也要为一个人求平安符。” 星云笑呵呵问:“这是你什么人?” “是很好的朋友。”萧映绾回答。 星云点头,“好...” 他对着面前的符咒念诵经文后,将那平安符放在了萧映绾的手心里。 萧映绾接过来仔细看着,“大师,这是两个?” 星云看着萧映绾手里的平安符,确实是两个,他沉声道:“女施主当还有一人也需这平安符,他与你有缘,遂才得了今日这机缘,若是你能将这符送给他,可保他万事无虞。” 萧映绾敛身,“谢过大师指点。” 赵昭与萧映绾求过平安符未再耽误,回了公主府,而萧慎也从宫中返回。 晚膳之时,一家人坐在一起用膳,只是用膳气氛未免有些低沉。 萧慎看着母女二人,“唉,你娘俩哭丧着脸这是做什么,我这又不是不会来,况且此战甚小,比这大的战役都经过,你们两人也乐观点嘛。” 萧映绾听见萧慎的话,抬头笑了笑,“爹爹说得对,大战爹爹都经过,这点小战算什么,来爹爹,女儿敬你,祝爹爹能够平安归来。” 萧映绾对萧慎举起酒杯,父女二人痛饮起来。 赵昭看到两人放下挑起气氛来,也都放下忧心,与两人喝起酒。 ...... 三日后,大宣二十万大军已经在城门前集结完毕,因萧慎与赵昭身份贵重,特赐了赵昭与萧映绾送大军出征的机会。 城门前,萧映绾一袭红衣,站在即将出征的大军前,甚为显眼,她一袭红衣相送,也希望能把好运气带给她面前的这些人,不止她的亲人和朋友。 萧映绾与赵昭来到萧慎面前,萧慎一身甲胄,虽然年过不惑,但仍精神矍铄,力量非凡。在萧映绾觉得爹爹就是天下铁骨铮铮最好的男儿,他为大宣出生入死,镇守北境,战功非凡实非一般人可比。 待赵昭与萧慎话别后,萧映绾上前伸手握住萧慎的手,看着骑在马上威武高大的爹爹,“爹爹,女儿等你平安归来。” 萧慎低头望着萧映绾,“绾绾,待爹爹回来与你一同过年。” 萧映绾笑了笑,伸出小手指,“爹爹可要说话算数,拉钩。” 萧慎对着萧映绾宠溺一笑,伸出手指与他拉钩。“当然算数。” 父女人话别后,萧映绾则是来到陆韫身前,“哥哥,这个送给你。” 她摊开手心,一枚黄色的平安符出现在陆韫眼前。 陆韫看见是萧映绾为他求的平安符很是惊喜,“你为我求的?” 萧映绾忙摆手,“哥哥不要误会,是母亲去相国寺为爹爹求,我也就顺便为哥哥求一个,我...我就是希望哥哥平安。” 陆韫宠溺地抚了抚萧映绾的发顶,嘴角的笑意渐深,“哥哥没误会,哥哥是受宠若惊。” 陆韫小心地接过那枚平安符,妥善地收藏起来,心里像是涌进一股巨大的暖流。 萧映绾知道陆韫为了保护爹爹已然做了最大努力,可她都未曾好好谢谢人家。 萧映绾向后一退,双手恭敬地交叠在额前,敛身屈膝,“哥哥,绾绾再次谢过。” 陆韫看见萧映绾如此郑重地对他施礼,自然明白因为什么,他忙搀起萧映绾,“绾绾可是折煞哥哥了,国公为我恩师从小受公爷教导,如今自然要好好保护好他,不是为你为公爷也是为我自己。” 第72章 萧映绾对着陆韫粲然一笑,“绾绾明白。” 这一幕落在江遇眼中,心里隐隐作痛,那小姑娘竟没有一句话对他可以说吗? 当他看见萧映绾将那枚平安符递给陆韫的时候,滔天的嫉妒犹如洪水一般向他袭来。他一直盯着萧映绾,等待她能对他说些什么,等待她也能把一枚平安符递给他。如此也不枉他把所有的心思放在他身上。 终于他看见萧映绾向他走来,小姑娘一袭红衣,明艳至极,江遇再也移不开眼睛。 萧映绾来到江遇面前,一时之间竟也不知对他说些什么,她心里感念江遇在此事上对他的付出,可前世的纠葛横在她心里,所以她也只能看着他。 江遇下了马,看着萧映绾,“我走以后,你在宫中要保护好自己。” 萧映绾点头,“嗯。” 江遇又道:“月事来的时候,会有人提前来与你送药,会预防疼痛。” 萧映绾点头,“嗯。” “你喜欢吃的糕点与饮子,养心斋的福子会每日去送。” “嗯。” 江遇看着萧映绾面色平静,并不像待陆韫那般与她亲厚,心底未免有些失落,还真是没良心的小姑娘。 “你就没有什么话对我说?” 听见江遇这般说,萧映绾才抬起眼来仔细看他,毕竟是自己的...前夫? “平安。” 江遇听见萧映绾这简短的二字,心底涌上一丝满足,两个字也足够了,即便没有平安符... 随着萧慎的一声号令,“出发!” 江遇与陆韫上马,大军开始行进。 萧映绾握紧了手中那枚始终未曾送出去的平安符,看着马上那三人离去的背影,她相信赴战场上的人变了,那这件事情的走向必然会变,一定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两个月后,萧慎发来第一封战报,他们打了北境的第一场大捷,整个京中朝堂振奋。 四个月后,萧慎发来的数封战报,都是大捷,他们带领二十万的大宣军队一路披荆斩棘,所向披靡,尤其是陆韫在这场战役中,立下许多战功。因而入了冬,不宜再长线作战,需要速战速决结束这场战役。 萧映绾与赵昭看着家书,两人惊喜,“爹爹快要回来了!” 第37章 今生 ◎伤重◎ 寒风猎猎,旌旗在风中疯狂摇动。 几月下来,北境军在大小数十场鏖战之中,连续收服数十座城池,双方大军在平溪河以东的草原上正面交锋,若是北境军胜了这场战役,将会彻底将鞑靼赶出大宣。 萧慎、陆韫、江遇骑在战马之上,数月下来三人的容貌变得憔悴许多,现下三人的眼神确实格外地坚定与犀利。 经过这一场场的鏖战他们身后二十万大军渴望胜利的心此刻到达定点,所有人都知道若是拿下这场仗,他们就会归家。 萧慎看着对面的鞑靼军,表情严峻,他举起手中长剑,高呼,“杀~” 话语落下,萧慎一马当先,带着身后二十万大军朝对面的鞑靼军杀出去。 双方顿时士气翻涌,整个战场立刻厮杀震天,刀光剑影当中不断有人在倒下。 萧慎是主帅,凭借多年作战经验,他有条不紊地指挥大军进攻与防守,尽自己最大能力保全更多的士兵。 而陆韫与江遇配合着萧慎的指挥,三人在这场战役中早已经商量好作战策略,这一路打来萧慎能够如此顺利,少不了陆韫与江遇这两人得力的配合,三人早已经建立一种默契与信任。 萧慎更对江遇这个新科状元的印象有所改观,起初他只是以为江遇是一个只喜欢绾绾的毛头小子,可经过这一场了解,萧慎才发现江遇的运筹帷幄,假以时日萧慎知晓这个朝堂将会是陆韫与江遇的天下。 江遇仔细观察着战场上的局势,此战不宜长拖,若是下了雪,鞑靼军队更加擅长在雪中作战。 再看向萧慎,萧慎已然有些体力不支,江遇不顾一切,冲破层层进攻,来到萧慎身边,为他挡去身边的进攻。 那时候江遇没有多想,他前世亲眼所见萧映绾失去了父亲,那一夜大雪纷飞,他看到跪在大雪之中求他的模样,尽管他那样恨她,可还是带她回去见了公爷最后一面。 前世他没有珍惜他们的夫妻之情,今世哪怕他们再无可能,他此时也愿意守护她的幸福。 刀枪剑戟之间,江遇看见一支长矛对着萧慎的后背刺去,江遇看见萧慎要腹背受敌,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用自己的身体挡了上去。 萧慎在匆忙之中,听见自己的后方传来一声闷哼,他转头看见江遇正为他挡了一枪。 萧慎紧张地惊呼,“江家小子!” 萧慎一剑刺出直接将那鞑靼战士刺死,江遇挥剑一把将那长矛斩断,他强忍身上的剧痛,沉声道:“我无碍,恐天色有变,我们需速战速决。” 萧慎点头,恢复冷静和理智,两人再次并肩作战指挥,此时陆韫的左路军队已经作战完毕,与萧慎的中路军和江遇的右路军队会合,对鞑靼大军形成合围之势。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已有雪花簌簌地落下,江遇看着满是狼藉的战场,身边站着的都是北境军,他们终于在变天以前胜了这场战役。 萧慎心里一直紧张江遇的伤势,他看着江遇道:“江家小子快随我回大营。” 第73章 江遇喘着粗气,体力已经透支严重,胸口上不断渗出的血染红了他的铠甲。 他看着萧慎的面容逐渐模糊,“公爷...” 他张着嘴,似乎还想交代什么,却再也没有气力。 萧慎不发一眼,转头对着陆韫交代,“陆小子这里交给你,我去带他疗伤。” 萧慎将江遇放在马上,转头向十里外的大营奔驰而去。 冬月初,北境军全盛鞑靼班师回朝。 回到京城的那日,漫天的大雪纷飞,萧映绾在城门前看见骑在马上平安归来的萧慎,旁边陆韫骑在马上,经过大半年的北境之战,萧映绾看着两人面容憔悴许多,但十分精神。 萧慎见萧映绾在城门前迎接大军归来,亲自下了马,萧映绾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跑向萧慎紧紧抱住他。 “爹爹!” 萧慎仍旧宠溺地拍了拍萧映绾的肩膀,知道萧映绾一定是因为梦境一事对他万分的担心,如今见他平安归来,终于放下心来,但通敌叛国一事却并不代表没有发生,只是那件事还需细细谋划。 好在他平安,只是... 萧映绾知晓面对这么多人,感情未能控制住已是不妥,她及时松开萧慎,施礼问安,又看看陆韫见他并未像是受伤的样子,也放下心来。 萧映绾再次环视周围,却再未见江遇。 “爹爹...江遇呢?” 萧慎看萧映绾沉默了片刻,“他在宫中。” 萧映绾竟没有想到江遇未与大军一归来,而是提前回来,“他去入宫述职了吗?” 萧映绾多问了一句,萧慎回答,“他去养伤...” 萧映绾听见萧慎的话,症愣在原地,直到萧慎是怎样上的马车,自己又是怎样上的马车,好似都没了记忆。 萧慎的那句他去养伤反复在她耳边回响,江遇受伤了... 萧慎与陆韫回宫述职,北境军德胜归来,萧慎毫发未损,并无通敌叛国之事,从头到尾都很顺利。 萧慎功绩再添一笔,却封无可封,让宣帝是十分犯难,萧慎却趁此机会提出解甲归田,想要与赵昭云游四海。 宣帝并未立刻答允,却说此事容他思虑。萧慎知晓,宣帝亦是在利用他制衡朝堂。 公主府因萧慎德胜归来,又成了京城内外炙手可热的之地,随之而来还有萧映绾在宫中的地位。 萧映绾回到府中后,坐立难安,她回到浅云阁,坐在妆奁前,从小抽屉里拿出那一枚小小的平安符。 星云大师的话近在眼前,若是她能将这枚平安符,就可保她万事无虞。 萧映绾忽然有些后悔,她当时为何没能将这枚平安符送给他呢? 虽然她与江遇再无可能,可她也不希望江遇真的出事,爹爹说江遇的伤是为他所受的。 萧映绾忽然觉得,前世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前世爹爹受伤了,而这一世受伤的人换成了江遇。 那江遇会不会.... 萧映绾忽然感觉到一阵心悸,她皱起眉头捂住胸口,起身艰难地往外走去。 恰好被千霜与幼雪看见,两人见萧映绾苍白着脸色,惊呼“郡主要去哪里?” 萧映绾没有理会千霜与幼雪,疾步向萧慎的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萧映绾看见萧慎正坐在案前写公文,萧慎看见萧映绾过来,一脸焦急。 “绾绾,你怎么了?” 萧映绾平息了一下,“爹爹,江遇他怎么样了?” 萧慎放下笔,看着萧映绾。 半个时辰后... 萧映绾看着躺在病床之上奄奄一息的江遇,眼前的场景足以让她这世难以忘怀。 江遇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面容因为大半年的战场生活而变得憔悴,青黑的胡茬冒出,发髻松散束着,无人替他打理。 萧映绾看着江遇皱着眉头昏睡,身体用棉被盖着,她转头问身边小太医,“他伤到哪了?” 那小太医上前将江遇的被子打开,看到江遇完整的身体展现在她眼前,萧映绾捂住了哽咽。 那受伤的位置与前世爹爹受伤的位置一模一样,尽管胸口包扎了层层的伤口,可血还是浸透了白色绷带显得触目惊心。 萧映绾的眼泪落下,她转过头不忍再看,又小心地将被子盖在江遇的身上。 她努力地平息着自己的情绪,转头问那小太医,“江大人何时能好?” 那小太医道:“江大人伤入肺腑,积重难返,如今整个太医院能用的药材和针灸,皆都给江大人用过,但也药石枉然,能够好起来全凭天意。” “全凭天意...”萧映绾喃喃地自言自语。 她伸手擦过落下的眼泪,她伸手将那枚平安符双手合十祈愿了一番,随后将那枚平安符放在江遇枕头下。 出了太医院,外面飘起了雪花,萧映绾伸手接过,雪花落在手心里立刻融成水。她遥想那个雪夜,江遇在雪中归来,似乎也是这番模样。 天色晚,萧映绾去了昭和宫里住下,宫内的女学因为临近年关已经告一段落,从那以后萧映绾一心在公主府陪着赵昭,萧映绾能来昭和宫里借住,昭和心里很是高兴。 夜间两人躺在一起说体己话,昭和与萧映绾说起江遇,也很是担心他的伤势。昭和看见萧映绾眉宇之间总是有一种愁绪,她问“绾绾,你很担心江大人吗?” 第74章 萧映绾无奈一笑,自己现在连担心也遮不住了吗? “是有那么一些。” 自从江遇在寿宴上向萧映绾求过婚,京中所有的贵女就算是再喜欢江遇也都对江遇死了心。 昭和也曾存了喜欢江遇的心思,可她每次看见江遇喜欢萧映绾的眼神,就又彻底死了心。 可萧映绾虽然看似当众拒了江遇的求娶,可她总是觉得萧映绾对江遇的心思不是那么简单。 昭和问:“绾绾,你喜欢江大人吗?” 萧映绾听见昭和问询,心头一窒,思虑良久她悠悠道:“不喜欢。” 如今她对江遇的心思更多是感激,毕竟他救下了她最在乎人的命。 毕竟,他如今躺在床上生死未卜。 第38章 今生 ◎临津◎ 萧映绾出于感激江遇的目的,时不时来太医院照看江遇。自从萧慎平安归来,萧映绾已经放下最大一块心病,这一世她的爹爹没有惨死,并且得到了无上的尊荣。 萧映绾十分感念陆韫与江遇在战场上对萧慎的帮助,萧慎将此次的功劳都归在陆韫与江遇的身上,又及时地提出解甲归田,让宣帝对萧慎的忌惮少了很多。 这日萧映绾闲来无事找到萧慎问他关于北境一战的细节,父女二人约在书房。 萧慎早已经备好萧映绾喜欢喝的饮子,“绾绾,这可是你爱喝的。” 萧映绾喝了一口,心满意足地点头“还是父亲知晓我的喜好。” 萧慎看自己女儿喜欢,心里也高兴。 “爹爹,北境一战可有发生什么不寻常?有什么可疑人出现在军队中?” 萧慎点头,“是有一件。” “此次军队当中出现了细作,作战后期,我与副将商量好作战计策,可上了战场之后,无论是奇袭、包抄、围堵都能被鞑靼军精准地预判并做好准备,让我十分头疼。 最后还是江小子感觉不对劲,这种情况发生说明有细作混在军队当中,两人利用计策确实将那鞑靼细作揪出来,可还未等审问那细作就已经自杀了。” 萧映绾听见是这个结果,直觉这个细作不简单。 “父亲一向治军严明,怎会在军队当中混入细作?那细作可是大宣人?” 萧慎摇头,“大宣军自然是治军严明,而这个细作身份却十分特殊,他既像是鞑靼人,又像是大宣人。” “那会不会是鞑靼人与大宣人所生的后代?” “这倒是十分有可能,值得注意的是,这个细作绝不像是混入军队一日两日,倒像是潜伏在我大宣军队已久。” 萧映绾十分疑惑,她警觉地看着萧慎,“父亲,真的抓到细作,若是此战战败,那便是应了女儿在梦中的结果,父亲可曾想那人若是真的想要置你于死地,是否会就此收手?” “自然不会,定然是有所后招?” 萧慎自然明白朝堂权谋,都是为了什么,所以现在他最应该做的便是功成身退,明哲保身。 只是圣上不会轻易允许爹爹这样一个拥有权势的离开,他要的是制衡的工具,而爹爹只要在这位上一日,那便会给那个人下手机会一日。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萧映绾轻声道:“爹爹,退出朝堂吧,做个闲散之人度日,未尝不是件好事,最重要的是女儿希望你和母亲都能安稳。” 萧慎看见萧映绾如此为他着想,伸手抚了抚萧映绾的鬓发,“爹爹知晓,只是身在其中抽身又何尝容易,不过在未能走之前,爹爹会小心。 我年后会向圣上提出年后带着你和昭儿去临津,你要早做准备。” 萧映绾点头,“好,父亲放心,我也好久没有见到祖父了,很想念他老人家。” 萧慎道“好,那我们就去临津多待些时日。” 父女相当于劫后余生,还能够在这个冬日坐在一起围炉煮茶,萧映绾更加珍惜。 “你最近可有去,看看那江家小子,他为我挡了一枪,咱们可不能忘恩负义。” 萧映绾想到这里就有些头疼,总觉得萧慎回来变得很是唠叨,三天两头叮嘱她去看江遇。 “知道了。” 江遇一直在太医院昏迷,每日用参汤吊着命。因为伤重,一概勿让外人探视,萧慎给萧映绾求了特许,萧映绾可以随时去探望江遇。 临近年关,萧映绾来看江遇频繁了些,她只是觉得感情是感情,恩情是恩情,出于道义萧映绾还是觉得她理应关心江遇。 萧映绾命人把江遇养伤的药炉打扫得很干净,她也知晓江遇爱干净,对许多东西挑剔得紧。 年前的最后一日,萧映绾来到太医院,现在太医院的院判与小太医都与萧映绾相处的很熟悉。 “郡主,又来看江大人?” “嗯。”萧映绾点头,手里捧着一只锦盒踏进江遇的药炉。 进了药炉,萧映绾放下锦盒,解开自己的斗篷挂在一边。 又去看江遇,只见他一身素衣躺在床上沉睡着,萧映绾每隔七日会来看江遇一次。 而今日未到探望的日子,因明日是春节,过节萧映绾会很忙所提前来探望。 萧映绾坐在榻边的矮凳上,看着江遇沉睡的神色,忽然想起,前世江遇在江南染了瘟疫之时,也是这般可怜地躺在那里。 只是那时他还尤有生机,这次却像是沉睡之中不愿醒来一样。 第75章 萧映绾轻声道:“明日就要过春节了,你还不想醒来吗?都说你容貌冠绝,才华横溢,以匡扶天下为己任,可你睡了这么长时间,不会觉得时间珍贵都是被浪费掉了? 江遇,我知道你并不是那样的人,你还是醒来吧。既然重活一世,就好好去面对这个曾经被你走过的世界。明日我便不再来,但我总相信,你不是轻易放弃之人,对吗。 不说别的了,我今日带来了许多窗花,是我亲手剪的,贴在你的窗子上,你也沾沾喜气吧。” 萧映绾说着,从那只锦盒中找出自己剪得最像样的一片大红窗花,贴在窗上,满是阴郁的病房之中,因为贴了这一片火红立刻有了喜气。 萧映绾对着那窗花笑了笑,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 萧映绾再次坐在江遇的榻前,看到江遇的眉头紧皱,神色之间似有淡淡哀愁... 这是梦见什么了,这样紧张,这么伤心? 萧映绾从枕下摸出那枚平安符,戴在江遇的脖子上,“这个平安符,是我在你出征之前求的只是那时心里介怀,就没有送给你,现在你带上,自然能够逢凶化吉,遇难承祥,我走了,你要好好的。” 萧映绾起身,又穿戴好斗篷,走出了药炉,对着那小太医嘱托了许多琐事,从太医院离去。 无人知晓,在萧映绾离去的那一刻,闭着眼的江遇竟流下两行清泪。 ......... 过了春节,萧慎带着赵昭与萧映绾去往临津府,京城气候干冷,萧映绾怕冷,总是要窝在暖阁之中躲冷,所以这一整个冬天除了去太医院她机会没怎么出门。 而去往临津便不一样了,临津气候温暖湿润,萧映绾自然十分乐意出门,她一路在马车中靠着赵昭,除了吃便是睡,过得自在极了。 沿途遇见好风景,萧慎还会带着萧映绾与赵昭游览一番,总要游玩尽兴才会离去。 而萧映绾此次出门,将千霜幼雪周嬷嬷都带着,亲近的人都在身边,让萧映绾的身心舒畅了不少。 这个春节算是萧映绾两世以来,过得最开心的一个春节。 只不过快到临津之时,萧映绾回想起前世在这条官道上被劫,自己险些丧了命,想来今世仍有这样的隐患,她想这次还是要提醒爹爹早做准备。 萧映绾从车窗探出头,朝前方骑在马上的萧慎喊道:“爹爹!” 萧慎听见,叫停了队伍,来到萧映绾身前,“怎么了?” “女儿前几日在驿站的时候,听见这一带有山匪出没,常有人被山匪打劫,爹爹还是要小心。我还听说那山匪的山寨就在那一带的山坳里,有五六百人呢。” 萧慎听见有山匪,想到这一带一定有许多百姓不堪其扰,所以动了剿匪的想法,况且绾绾都给出了关键的信息,对方有五六百人,而自己这次出来带了两千作战精锐,剿匪应当是不成问题。 萧慎轻敲了萧映绾的额头,“小丫头,听说得还挺多,夜半剿匪。” 萧映绾吃痛地捂了捂,额头,撒娇,“爹爹,不要敲,痛啊。” 随即父女相视一笑。 萧映绾又坐回到车内,赵昭问,“又和你爹爹说了什么,这么开心呢?” 萧映绾笑笑,“没什么。” 前世经历所有的不安和恐惧,都因为萧慎的强大,让萧映绾有了安全感。而这一世她不必会被掳。 萧慎加快的队伍的速度,终于在天黑之前到了临津,萧昌早早地在府内等候,看到萧慎带着赵昭与萧映绾笑得合不拢嘴。 萧慎却来不及与萧昌寒暄,又急忙带了两千精锐去剿匪。 萧昌则是带着赵昭与萧映绾进府,吃宴。 因正月还未过去,临津的年味还很浓,萧映绾及笄前每年都会来临津小住,很喜欢在这个暖和的南方小城。 她带着千霜幼雪周嬷嬷,轻车熟路地来到自己的小院子,萧昌已经一早让人打扫得干干净净。 萧映绾带着千霜幼雪将一应细软归置妥当,便有小厮叫萧映绾去膳堂用膳。 用过膳后,萧映绾与赵昭在正堂一边等萧慎剿匪归来一边与萧昌话家常。 及至夜半,隐约听见外面有响声传来,赵昭带着萧映绾出门去看,果真是萧慎归来。 众人悬着心放下来,将萧慎迎回府内。 之前以为萧慎未归,虽然困极,却也还是陪着赵昭,见萧慎平安归来,萧映绾也不再作陪,与众人请安告退后便回到,自己的宅院。萧映绾一夜无话,直到天亮。 在来时萧映绾已经想好接下来几个月要做什么,只是她在想,上一世江遇被贬到江南,赈灾治水颇有功绩,而这一世江遇现躺在床上生死未卜,还能否再来江南? 第39章 今生 ◎再遇◎ 江南杏花烟雨的三月,萧映绾在这里终于找到了两世的宁静,无人叨扰,没有痛苦的过往,每日有萧慎与赵昭的陪伴,让萧映绾心里无比安心。 京城的动向,萧映绾都是从萧慎那里获得,陆韫因为北境一战有功已经被提前封了侯,而将江遇则是被提拔为刑部侍郎,只是江遇是否醒来萧映绾不得而知。 这几个月萧映绾在拼命地囤积药材,因为她知晓这一场瘟疫迟早会来,还不如提前准备,谨防措手不及。 只是这一世的血灵芝不用萧映绾亲自去采,她已经提前收集好市面上好的血灵芝,按照上一世祖父的药方来准备各色药材。 第76章 并且萧映绾对萧慎说现下是春季,应在雨季来临之前,提前加固好堤坝,谨防洪水。 萧慎知道萧映绾考虑得很对,带着萧映绾到各处考察一番后,两人开始与怡江府布政使一同商议如何加固水利堤坝一事。 可不料,那布政使却对萧慎说明,说自己很快离任,新的布政使择日便会到来,届时再行商议便可。 萧慎听闻只能作罢,父女二人留在怡江府等新的布政使到来。因萧慎与萧映绾的身份贵重,布政使直接将父女二人留在府衙内,怡江府上下官员自然不该怠慢国公爷与郡主,所以萧映绾这几日的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没过几日,萧映绾接到消息,新的布政使隔日便到,萧映绾只是想上一世江遇因为朝堂争斗,被贬来此地,而这一世,他与北境一战有功,并且升任刑部侍郎,况且又在昏迷中,这一世的布政使,说什么都不会是江遇。 所以萧映绾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加固水利堤坝一事,都由萧慎来做,药材囤积,萧映绾也已经准备得差不多。 而上一世她来到怡江府,也并未好好游玩过,所以萧映绾居住在府衙的这些时日,不过就是吃吃喝喝。 这日天光尚好,萧映绾一个人去往青龙寺,出门前与萧慎打了一声招呼,便一个人去了。 青龙寺在整个大宣十分有名,是历朝历代留下来的古寺,因为保存完好,几经扩建,才有了今日的规模。 萧映绾想着给赵昭求一串念珠,她应该会很喜欢。来到正殿后,萧映绾虔诚地进了香,她所求的不过是自己这一世能平安顺遂,至于其他她也不会再妄求。 走出殿门的时候,萧映绾看着满树的许愿牌,她站在树下望着那许愿牌怔怔地发愣,一旁扫地的小僧看着萧映绾的模样,上前解释,“施主可是要挂许愿牌,往这棵树上挂的许愿牌可是很灵的,只要在店里花上十文钱就能买。”那小僧又指了指殿内的西南角,旁边有功德箱,桌上摆放着空的许愿牌和笔墨。 萧映绾点头道,“谢谢,我现在还不需要。” 听到萧映绾说不需要那小僧也不恼,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走开了。 天色慢慢积了云,不消片刻就下起细雨来。只是那雨下得很小很小,细如牛毛,萧映绾也不在意,只慢行出了青龙寺。 从青龙寺回来的路上雨下得渐急,萧映绾脚步也急了起来,脚下的青石板路遇水渐滑,萧映绾不小心摔了一跤。 她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脚腕,并不放在心上,索性淋着雨慢慢地走。 可没走两步,竟觉头上传来沙沙声,萧映绾抬头一看,是有人用伞遮住了她,那人站在她身后。 萧映绾止住了脚步,站在原地不动,淡淡的雪松香味道传来,清冽而冷淡,萧映绾的心悸动了起来。 见她不动,后面的人同样未动。萧映绾心里似乎不太确定,到底是不是他。 心里僵着不上不下,直到冷风忽过,“阿嚏!”萧映绾每忍住打了一个喷嚏。 那道月白的身影移到她的身前来,他将大部分油纸伞偏向她,不想叫她受一点风雨。 看到那张清润如玉的脸,萧映绾终于放心了,她仍未说话,站在原地,隔着雨气静静看他。 “阿嚏!”萧映绾没忍住,又打了一个喷嚏。 她自己暗咒,在人面前如此失礼。 一方锦帕递到萧映绾面前,“下雨天,一个人乱走什么?当心着了风寒。” 萧映绾接过那锦帕擦脸,“你何时醒的?” 江遇回答:“春节前一日。” 萧映绾听见这句话震惊了,“春节前一日?我当时去看过你...” 江遇道:“你与我说话之时,我已经有了知觉,只是醒不过来,或许是听见你走,心里难过,在你走之时我才醒过来,只是当时你已经走了,圣上命我好好养伤,三月一到我上书自请来江南。” 萧映绾听见江遇温和的声音,看着他的伞下蒙蒙雨雾,垂下眼眸轻声道。 “圣上已经升了你的职分,你又何必自请来这...” 江遇看向伞下的她,或许是这段时间待在江南,小姑娘的身上已经养出了几分江南的婉约气质,恍若矫若游龙、轻云蔽月,让他的心难掩悸动。 江遇未再说话,两人亦步亦趋地朝府衙走去。在这烟雨蒙蒙的江南之中,多了几分惬意。 到了府衙,江遇与萧慎与布政使,交接公务并商议加固水利堤坝一事。 江遇与萧映绾心里都了然,前世的水灾与瘟疫绝非儿戏,需要早做预防。 夜间,萧映绾正在通发,有人叩响了房门,萧映绾见那门后的身影,便知是江遇。 “绾绾?”江遇轻声唤她。 她走到门口,“这么晚了,你有何事?” 江遇道:“听国公说到,你囤了药材,我需要你与我说说具体情况。” 萧映绾整理了衣裙,随即推开门,“进来吧。” 萧映绾来到桌前给江遇倒了一杯茶放在他身前,两人坐下开始细细说明,囤积药材一事。 萧映绾将她来到临津后所做的所有事情,都事无巨细地禀报给江遇。 她知晓,即便江遇为了她而来,他也绝不会随意拿黎民百姓开玩笑。 江遇将萧映绾所述之事一一记下,萧映绾已将所有事情交给江遇,再无他话可说,两人沉默起来。 第77章 萧映绾只觉,空气中都弥漫着尴尬,只能喝茶。 江遇眼有深意地看着她,“上一世你来过怡江,对吗?” 萧映绾刚到嘴边的茶定在那里,记忆如潮水一般袭来,前世照顾江遇的那段时间,是她为数不多的温暖,可现在她却丝毫不想承认。 “没有来过,你怕是记错了。” 萧映绾否认。 “嗯。”江遇也并未急着辩解。 重云正在此时端着一碗姜汤进来,放在桌上,重云退下后。 萧映绾问:“这是什么?” 江遇道:“白日你淋了雨,睡前喝一碗,能预防风寒。” 萧映绾没有想到江遇会这样细心,“谢谢。” 她礼貌道谢,将姜汤端起来喝下。实则回来以后,萧映绾却有一些鼻塞,江遇这一碗姜汤确实会帮她解决了这小问题,至少能让她睡个好觉。 江遇见萧映绾把姜汤服下,未再停留,带着重云出门而去。 翌日,江遇交接公务已然进行得差不多,如今要紧之事,还是加固堤坝一事。 萧慎已经与江遇商量得差不多,两人将怡江府境内,需要加固的堤坝都重新规划一番。 有萧慎的两千精锐府兵修筑堤坝是最佳得力人手,江遇成日与萧慎在各处考察一番,两人又做了细细的筹谋,才开始动工。 江遇刚接手怡江府,公务繁多,而萧慎负责建工加固堤坝,两人忙得不可开交。 萧映绾见无她什么事,左右在这怡江府无聊,她也不好打扰两人,主要她实在是不想面对江遇,每次见面都无比尴尬,这日来像萧慎提出回临津。 “爹爹,堤坝加固已经开工,女儿在这也有碍,您与江大人公务,现如今请辞家去,特来告知。” 萧慎这几日忙得晕头转向,见萧映绾忽然请辞,有些疑惑。 “前几日你不是还说要在怡江府多待上一段时日,怎么现在就要回了?” 萧映绾听见萧慎无意说出她的想法,面色有些尴尬,飞快地瞥了一眼江遇,心里叹道还不是他来。 “哦,女儿就是,离开临津已久有些,想念祖父与母亲了。”萧映绾随手捏了一个理由。 萧慎刚想出口允了,江遇张口道:“国公爷,最近府内师爷因家中长辈去世,告了长假,下官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手,况且郡主熟知加固堤坝与囤积药材相关事务,下官还有一些细节需要与国公爷商议,但如今堤坝开始动工,国公爷需要监工,不若请郡主留下暂代师爷一职,协助下官处理公文,不知可否?” 江遇这话说得诚恳,萧映绾也确实知晓师爷告假一事,只是万没想到,这件事会落在她身上。 萧慎想了想,江遇提到这加固堤坝与囤积药材两件事,确实有萧映绾参与,而他要监工自然也没什么时间帮助江遇处理公文,想来这件事还是要落到萧映绾身上。 萧慎看着萧映绾,“绾绾,不知你如何想?” 萧映绾心里有些泄气,江遇这话的意思就是让她留下,实际是在帮爹爹的忙,让拒绝都不行。 思虑一刻,萧映绾道:“只是暂代,过了这段时间,我自然是要走的。” 江遇嘴角轻轻上扬,“郡主放心,我会尽快找到合适人选,来接替郡主的。” 他起身对萧映绾拱手,“下官在此替怡江府百姓谢过郡主帮忙。” 萧映绾见江遇神色郑重,心里轻斥,这样的事情有必要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她怎么觉得,这个人越来越不要脸皮了呢? 第40章 今生 ◎寺庙◎ 萧映绾不情不愿地留下,看到江遇与萧慎每日忙碌的身影,萧映绾心里也十分不忍,如今能够为两人分担一些,心里稍有过意。 于是府衙内的捕快兵丁一干人等,便看见新上任的布政使大人身边多了一个貌若天仙一般的师爷,这幅奇景倒是让众人觉得,沉闷的府衙有了一丝的生气。 尽管众人私下议论纷纷,只说江大人在办公时,时常盯着身边的师爷看,两人是多么登对,可布政使大人却如同没听见一般。 萧映绾自然也能够听得见,但是她眼下并不想理会这些。府衙内的公文繁重,她又是第一次接手这些东西,为了不想给江遇添麻烦,她又私下花了好些时间来捋顺这些事情。 入夜,萧映绾仍旧在府衙正堂批阅公文,江遇自然也在一边,两人的笔都在纸上不停地书写。 圆月高悬,江遇已经分不清这是他们在一起共事的第多少个夜。萧映绾就坐在离他不过一尺的距离,可是他却不能分神刻意去看她。 江遇心里暗叹,他十分抱歉,他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把她留在他身边,他只想能够陪在她身边就好。 一个时辰过去,萧映绾有些困倦,她伏在案头,阖眼小睡。江遇见萧映绾睡熟,将身上的外袍披在萧映绾身上,又把她打横抱起,往后院的居所走去。 一路上不免有人看见,却无人敢置喙,因为这些时日看下来,所有人都知晓,他们的江大人喜欢朝月郡主。 江遇进门的时候,似乎看见萧慎刚从外归来,但也并未说什么,他的心思从来都是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他想让所人都知道他喜欢的人是谁。 进到房内,江遇将萧映绾放在榻上,细心地为她脱去绣鞋,理顺她的发丝。柔软的发丝,穿过他袖长的手掌,一根发落在他的手心。 第78章 在昏暗的灯光下,江遇看着这根发丝,愣在原地,他的心瞬间抽痛起来,回想起前世,她照顾他的时候,偷偷地将他落下的发丝收留起来,结成同心结,放在香囊内,他见到萧映绾死后关于他的遗物中,这一件他一直贴身放着,至死都未曾放手。 原来那种感觉竟然是如今这种心境,心中有酸楚,有悔恨,有对眼前之人的无限期许和爱意,他卑微如尘土,只希望如今萧映绾能够多看他一眼。 为了不让她生厌,他只能一再克制自己的感情,与她保持距离,他知晓受伤的心需要时间来修复,他不能急,也急不得。 江遇将萧映绾的那根发丝珍重地放在袖口里,又替她盖好被子,才起身离去。 ......... 四月的怡江府桃花灼灼盛放,连续批了一个月的公文,江遇未有一日告假,萧映绾自然也未停歇,好在后面萧映绾处理起公文来已经顺利很多,两人的速度也加快起来。 萧慎也已经加固好了几处,重要水利堤坝。萧映绾与江遇还在努力回想着,前世还有什么未能遗漏的事情。经过两人讨论,所有万全之策已经备好,就算是有意外也不怕。 只是萧映绾心里还是有些担心,江遇会不会如上次一样得了瘟疫,但是这一世他们做了如此多的万全的准备,江遇应该能够躲过这一劫。 这日休沐,江遇带着萧映绾萧慎去往青龙寺赏桃花,今年的花期似乎比以往晚了一些,萧映绾上次去青龙寺的时候,那里的桃树只刚刚抽了芽。 三人刚上了马车,萧慎被副将叫住,说是修筑堤坝出现了一些问题,萧慎即刻去处理,让萧映绾与江遇单独去了青龙寺。 萧映绾与江遇单独相处自是十分不自在,平日办公还好一些,两人交流多是公务上的事情,可私下,萧映绾还是很别扭。 江遇也能体察萧映绾的心思,与她保持距离,不过分生疏,又不亲昵,尽管两人做了一世的夫妻,可如今相处起来倒是成了少男少女相处时的模样了。 青龙寺并不远,出城不过十多里地就到了,江遇下了马车,朝萧映绾伸出手去扶,萧映绾见此,犹豫了一刻,并未伸出手,径直下了车。 江遇的手悬在半空,他犹豫了一刻,又放下。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寺,江遇道:“你那日,是来了这里吗?” 萧映绾想了想,才知道江遇说的是他来上任的那一日。 “嗯,你是怎么遇到我的?” 江遇道:“是问了公爷特意去寻你的。” 萧映绾听见江遇这般说,脸色唰地一红,惊得她转过身,佯装看风景。 江遇今日穿了一袭月白云锦暗纹长袍,衬得他整个人芝兰玉树,一路已经引得不少姑娘侧目。 而江遇的目光却始终都追随在她一身身上。 “那日你求了什么?”江遇在她身后问。 萧映绾抬头看着满树的许愿牌,“不过是求了怡江府的百姓能躲过这一场灾。” “没有为我求个平安吗?”江遇不死心地问。 萧映绾听见江遇能这般问,心里越发觉得江遇的脸皮又厚了一寸。 “没有。”她干脆利落地回答。 “女施主。”萧映绾听见似乎有人在叫她,她转过身。 看着仍是那日扫院子的小僧人。 萧映绾双手合十,微微颔首。 那小僧人道:“女施主上次在树下犹豫好久,这一次可是要求个许愿牌?” 江遇听见那僧人如此说,会心一笑,上前道:“自然是要求的,劳烦大师为我们指个路。” 那小僧人十分热情地将两人引入殿内的西南角,江遇拉着萧映绾上前,投了银子在功德箱里面,拿了两个许愿牌,一个放在萧映绾手上。 “绾绾,你要许什么愿?” 萧映绾看着江遇,“我又没说,我要许愿。” 江遇一本正经道,“绾绾,为我许个愿吧,希望这一世我们都能平平安安的。” 萧映绾低头轻笑,“江遇,你现在在我面前是真的越发不顾及脸面了吗?” “脸面?脸面是什么?我从始至终也不过是想让你多看我一眼而已。” 江遇低下头拿过笔墨,在许愿牌上写下心愿。 愿萧映绾,平安顺遂,身体安康。 萧映绾看见江遇所写,也不再纠结,就看在她救了爹爹的份上。 萧映绾也拿起笔墨,在许愿牌上写下,愿江遇平安顺遂,身体安康。 江遇用余光瞥见萧映绾所写,心底很是满意,他凝视着萧映绾。 “绾绾,谢谢你。” 萧映绾道:“我只不过是希望怡江府的百姓能够平安,你若出了事情,他们怎么办?” 萧映绾找了一个十分冠冕堂皇的理由,可对于江遇来说,这也已经足够了,他不敢多求。 两人拿着各自的许愿牌出了殿门,萧映绾望着满树的许愿牌叮当作响,听见正在挂牌子的人,说道:“听闻,这许愿牌挂得越高,越灵验。” 所以许多人,都纷纷想办法挂在那最高的一根树枝上。 萧映绾看着手里的许愿牌发愣,却被江遇一把夺走,“我帮你。” 只见江遇站在树下提气,一个飞旋的身影,掠过最高的那根树枝,江遇在一瞬间,精准地将那许愿牌挂在枝头,后又稳稳地落下。 第79章 萧映绾仰头看着站在阳光下的江遇,心里悸动了一下。不可否认的是,两世,江遇仍然有把人迷倒的风采。 这一幕,来上香的小姐自然也都看见,目光纷纷落在江遇上。江遇走到萧映绾身边,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惊了萧映绾一跳,“你做什么?” 江遇低头,“帮帮忙,你知道我的心思,我可不想惹麻烦。” 萧映绾转头看着那些小姐,看见江遇与她亲昵,自然失望而去。 走到哪里桃花倒是不断,萧映绾心里叹息。 两人开始在寺内各处游览,看着栽种整齐的桃花,江遇不由得想起前世他们相处的最后时光,是在温泉行宫的山顶,那时漫山遍野的桃花,让他沉醉,只是后来萧映绾便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中,再见面已经是一副棺木... 江遇紧紧地将目光锁在萧映绾身上,轻声唤她,“绾绾...” 萧映绾回过头,“什么事?” 江遇上前,将那刮到她头发的桃枝拨开,萧映绾这才反应过来,“谢谢。” 江遇看着湛蓝的天光与粉嫩的桃花融为一体与那站在树下的女子分外妖娆。 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意,他上前,将萧映绾紧紧拥入怀中,他低头沉浸在她的发丝中,吸取着她发上的香气,让他疼痛的心,稍有缓和。 萧映绾被江遇猝不及防的拥抱吓住,“江...江遇...” “一会儿就好。”江遇在她耳边轻声祈求,前世失去她的心痛犹在心间,她根本不知道前世她死去以后,他过的是怎样的日子,那样生不如死的日子... 萧映绾能够感受到拥抱她的人身体在轻轻颤抖,“江遇,你怎么了?” 江遇不舍地将萧映绾松开,“抱歉,如果你认为我冲撞了你,那我向你道歉。” 萧映绾想了想,“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许。” 江遇说好。 那一日萧映绾总是没有细想江遇为什么会如此失控,而许多年以后,她才明白,什么是肝肠寸断,求而不得。 ...... 四月一过,怡江府进入雨季,连续好几日的暴雨,让萧映绾的心揪起来,而江遇与萧慎每日在大堤上巡查,生怕出一点问题。 萧映绾全权代理江遇在府衙里处理公文,她看着外面阴沉的天气,雨丝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下,已经连续多日像这样,萧映绾心里担忧。 再这般下去,迟早会出事.... 作者有话说: 预收文《皇上成了娇娇儿》超级好看哦,喜欢的宝儿去戳戳收藏呀。 李贤儿柔弱且娇气,喜欢躺平,后宫嫔妃送她雅称“咸妃”。某日侍寝后她竟与皇帝交换了灵魂。从此,杀伐果断勤政爱民的帝王成了柔弱不能自理的娇娇儿,整日靠在深宫里的咸妃身边。而咸妃却将手伸到朝堂,干预朝政,朝中大臣联合上书咸妃妖媚惑主,理当处斩,否则大凌必亡。 而皇帝却在早朝中声泪俱下,述说着自己与咸妃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咸妃保住了一条命,但被打入冷宫。深夜,冷宫之内。年轻的帝王眼含热泪跪在地上央求着盘坐在榻上的咸妃。 “皇上,妾错了...妾不该顶不住弹劾,将您关在这里,妾立刻想办法救您出去。” 一道闪电下来,两人对视良久... 原本床上一脸淡定的咸妃,一个咕噜滚下床,对着还跪在地上犹有泪痕的帝王磕头。 “妾愿在冷宫孤独终老,一辈子不出去,只求皇上留妾性命...” 盛华晏起身,垂眸看着地上抖成筛子的女人,他轻声冷笑。 “想在这里躺平,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翌日,众臣看着娇娇儿的帝王恢复冷冽之气,仍将打入冷宫的咸妃带上殿听政。 一年后,咸妃戴上后冠,成为大凌的“咸后”,仍旧稳坐朝堂。 只见她哈欠连天,闭上眼靠在帝王肩头昏昏欲睡,阴鸷狠厉的帝王一声令下,“退朝。” 随即,他抱着睡着的咸后朝寝殿走去。 众臣唉声叹气,是天要亡我大凌啊,妖妃,果然是妖妃... 把他们不近女色勤政爱民的皇帝还给他们!!!! 娇贵柔弱躺平咸鱼*杀伐果断阴鸷狠厉 第41章 今生 ◎医病◎ 正当萧映绾为这样的天气焦虑之时,府衙内的衙役来报。 “郡主,彩蝶镇暴发山洪,现下大人与国公爷都已经赶了过去,今夜恐怕不能归,大人告诉您不必担心。” 萧映绾听见消息,从椅上站起,“你可知洪灾如何,堤坝可顶住了?” 衙役道:“国公爷亲自监工加固的堤坝,连续暴雨,并未听见有伤亡,想来是顶住的。” 萧映绾听见那衙役如此回复,暗自松了一口气,可心里还是放心不下。 看着灰蒙蒙的天色和下个不停疾雨,若是再这么下去,恐怕临江府也要开始被淹了。 萧映绾将府衙内所有的衙役叫过来,她看着众人说道。 “近日天气突变,为防城内发生内涝,诸位现在需每日巡查城内暗渠,若是发生堵塞要及时疏通上报。” 众衙役领命,“是。” 萧映绾又去府衙的仓库内巡查了药材,看着堆放得满满的药材她就安心,这种天气最怕的就是洪水暴发之后的瘟疫,不光是瘟疫还有各样常见的病症药材也要备下。 第80章 萧映绾事无巨细地想着,有可能发生所有的状况。 萧映绾坐在府衙内镇定地指挥着府衙内所有的事务,江遇与爹爹都不在萧映绾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倒下。 几日后骤雨终于停下,萧映绾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这场大雨因为有了萧慎提前加固的水利堤坝,而把损失降到了最低。 但最害怕的瘟疫还是来了,只不过这一次瘟疫没有爆发在彩蝶镇,而是... 而是怡江府。 起初瘟疫爆发之时,萧映绾觉得只是普通的风寒,但当来就诊的百姓越来越多的时候,萧映绾察觉事情不对,她拿出与江遇一早准备好的关于瘟疫的手册,来对比症状,虽然症状略有不同,但是萧映绾可以肯定这就是疫症。 只是这一世的疫症与上一世略有不同,还需要着急城中的医师重新研制药方,萧映绾并未耽搁时间,她用最快的时间做好了安排。 从发放药材,到宣传疫症的防治办法,再到将得了疫症的病人隔离救治。这些时日萧映绾一个人在偌大的府衙苦苦支撑。 她知晓彩蝶镇那边,整个怡江府各地更加需要江遇与萧慎,听闻在临近赵昭与萧昌也亲自去防治当地的疫病。 萧映绾有条不紊地在城中,一边控制疫病,一边与各个医师商议药方,还要去照顾城中那些集中在一起治疗的病人。 几日下来,萧映绾已经瘦了一大圈,这一日萧映绾终于体力不支晕倒在府衙内。众人看见都吓坏了,让萧映绾回房间休息,又派了医师前去诊治。 医师过去诊治的时候,萧映绾心里便是有了数,那医师诊治完毕后,萧映绾问道:“大夫,我可是疫症?” 那郎中无奈地点点头,“从脉象上看,郡主确定无疑是疫症。” 萧映绾表现得异常冷静,原来,她与江遇终究还是逃不掉这一场病。萧映绾认命地想,“正好,若是研制好新的药方可以用在我身上。” 那郎中道:“这可使不得,郡主是千金之躯,怎能随意试药。” 萧映绾道:“生命不分贵贱,我的命是命,别的命也是命,众生平等罢了,郎中不必纠结。” 生死有命,况且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没过几个时辰萧映绾便开始发起热来,那郎中在堂内急得团团转,郡主一个女儿家,这个府衙内多是男子,照顾她实在是不方便,可若是无人去照顾郡主,再这么烧下去,郡主恐有姓名之危啊。 正在这时,门口出现一道清瘦的身影,那郎中定睛一看,“江大人!” 江遇几日几夜未曾合眼,就是为了早日能够回到怡江府,可听见衙役过来传话萧映绾染上了疫病之时,江遇便什么都顾不上了。 “郡主在何处,现在病情如何?”江遇一边朝萧映绾房间走,一边问。 “郡主现在发了高热,药已经喝下,急需要人照顾,若是无人照顾,恐有姓名之危。” 那郎中这般解释,让江遇的脚步一顿,他转头对着那郎中道,“她不会的,她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够平安顺遂。” 那郎中点头,“我等会尽全力医治好郡主。” 江遇走到了萧映绾的门前,“有劳众郎中。”随即进了门。 房内弥漫着草药气息,江遇向内室走去,帐幔轻掩,偶尔从帐内传出几声轻咳。 江遇不顾一切,疾步走到萧映绾的榻边,他撩开帐幔,看见萧映绾躺在那里,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艰难地喘息着,她双眉紧皱,看得出此时的她极为痛苦。 江遇不由得伸出手去,慢慢抚平萧映绾的额头,心间一丝丝地抽痛起来。 他哑声,“绾绾,我来晚了。” 像是听见有人对她说话,萧映绾缓缓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坐在她身边的那个人,竟有几分熟悉。 那个人对她说,他来晚了。 萧映绾已经无力再想更多,虽然还想睁开眼,看清那个人到底是谁,可是她却没有一丝气力,慢慢合上了眼。 江遇见萧映绾如此模样,险些掉下泪来,他起身站在架子前,将手巾投洗后放在萧映绾滚烫的额头上,又拿来另一块帕子,投洗了不停地帮助萧映绾擦拭身体。 江遇拿过萧映绾的手臂,纤细的手臂放在他的手中,不堪一握,江遇看着萧映绾的脸,帮助她拨开额前的乱发,心想这些日子她定然是累极,不然怎会消瘦这般多。 前世是你照顾我,这一世换我来照顾你... 前世萧映绾死后,他逼问沈白月怡江府一事,沈白月才将实情说出,江遇在当时痊愈之时便有所怀疑,只是无从考据,而从沈白月口里证实后,那时萧映绾已经去世,一切都悔之晚矣。 好在上天给他重新活过的一次机会,他可以好好补偿她。 江遇彻夜照顾萧映绾,才让她的温度退下一些,早晨郎中过来诊治的时候,尽管萧映绾还发着低烧,却比昨夜的情况好了很多。 郎中叮嘱,眼下仍是萧映绾最重要的时候,还是需要人贴身照顾,郎中又根据萧映绾的病情调整了药方。 江遇想起,前世萧映绾照顾自己的时候,用到了泡药浴。于是他对郎中提出,可以用泡药浴的方式来医治萧映绾的疫病。 那郎中欣然同意,回去研究泡药浴的药方。不消半日,药浴的药方研制出来,江遇吩咐好准备一切。 第81章 江遇来到萧映绾的床前,萧映绾仍然在昏睡着,江遇来到她面前,将她抱起上身,轻声对她道:“绾绾,该起身了,我们要去泡药浴。” 萧映绾昏睡,没有回答,江遇从榻上就将萧映绾抱起,走向浴室内。 浴室里面水汽氤氲,浓浓的药香散发出来。萧映绾一袭素衣,被江遇缓缓放入温水之中,而此时萧映绾根本没有任何力气。 哪怕是坐在浴桶里,也像是要随时倒下,江遇见此,也褪去自己的外衣与中衣,只穿着里衣,进入水中,扶着萧映绾坐在自己的怀里。 萧映绾在水中靠在江遇的胸膛昏睡,江遇拥着萧映绾的身体,内心克制着某种悸动。 江遇当然明白,现在是萧映绾治疗疫病的关键时刻,他绝对不可以对她有任何想法。 他抱着她泡了足有一个时辰才从药浴中出来,接下来还是要给她冲洗换衣服,这些江遇也并未有假手他人,因为他相信,曾经她是他的妻子,以后他也会是他的妻子。 为萧映绾换好衣服,江遇将她再次抱回到榻上,又出门去给萧映绾做吃食。江遇仔细地回想着前世萧映绾爱吃的饭菜。 心里琢磨要给萧映绾熬上一碗燕窝粥,现在她还不易吃太多东西,只能喝一些好消化的粥。 江遇仔细询问了厨娘,熬粥的方法,又一样一样亲自去做,让厨娘好生赞叹,说江大人当真对郡主用情至深。 待粥熬好,江遇将晾好的粥端到她的榻前,他轻声道:“绾绾,该吃饭了。” 萧映绾没有回答他,江遇将手放在她的额前,依旧滚烫。江遇心里虽然焦急但也知晓,治病急不得,当下要做的就是让萧映绾保存好体力才是。 他将萧映绾扶起,将熬好的粥一口一口喂给她,萧映绾勉强能够下咽,只吃了几口就再也不张嘴。 只要萧映绾能吃东西,江遇就知道她会恢复得快一些。 夜间,江遇将一条长榻搬到萧映绾的榻前,他和衣躺在榻上,眼睛一刻也不离地盯着萧映绾。 他心里终于有所体会,原来小姑娘当年不眠不休地照顾挚爱之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当年他无法看见,能够感受到小姑娘对他的照顾是那样的细心与妥帖,而如今他所做的却不及她的万一。 忽然,榻上的萧映绾传来一阵轻咳,江遇本能地起身,来到萧映绾面前,小姑娘咳嗽得狠,将喝下去的药和粥都吐了出来。 一向爱干净的江遇什么也没说,有条不紊的收拾脏污。随后又命人将药重新熬了端来。 江遇端着药一点一点地喂给萧映绾,而萧映绾却再也喝不下去,江遇见此,心里着急。 他轻声道:“绾绾,该喝药了,不可以任性,先喝药。” 说完,江遇接着喂药,可萧映绾仍旧是不张嘴。 江遇无奈,他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萧映绾,只觉生病的小姑娘竟也是这般的任性,如今也只能想个万全的法子将药喂下去才是,郎中特意嘱咐过,今晚至关重要,若是不能喝下药,空萧映绾的病情会加重。 他端起药碗,饮下一大口,含在口中。 第42章 今生 ◎清醒◎ 江遇将那药渡给萧映绾,温热相触,他的内心震动,他尽量让自己摒除杂念,将口中的药全数让她喝下。好在,江遇听见了萧映绾的吞咽声,他再一次喝下一口药,再次渡给萧映绾。 喝下药,江遇在昏暗的灯光下静静地看着萧映绾的面容,他将她的手轻轻握住,轻声对她说话。 “萧映绾,你一定会没事的,前世我欠你良多,今世换我来还你,这一次你一定会没事。” 昏睡中的萧映绾像是感受到一丝抚慰,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开。 江遇一夜未睡,在天亮之时萧映绾终于退下一些热,让他稍稍放下心。他一早起身,又去往厨房给萧映绾熬了粥,等萧映绾醒来。 江遇从厨房回来的时候,端着早膳与熬好的药碗,来到萧映绾床前,看见萧映绾已经睁开眼。 萧映绾看着江遇眼底青黑就知晓,这些时日都是他在照顾她。 “你醒了?”江遇温声问。 萧映绾点头,“嗯,我睡了多久?” “有三日。” 萧映绾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睡了一觉,竟然会过去这么久。 江遇伸手轻触了一下萧映绾的额头,感觉到热度退下很多。萧映绾却被江遇的这一举动吓了一跳,但是她面色不显,毕竟她现在的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 江遇将熬好的粥轻轻搅动后,再一口一口喂给她。萧映绾这些时日食米未进,如今终于能够清醒过来,江遇希望她能多吃一些,可萧映绾身体虚弱,只吃了几口,就放下。 江遇道:“你身子虚,吃不下不必勉强,今日的药方略有调整,许是因为原有的药方有用,只改动了几味药材,就已经显出效用来,这一世的疫病远没有上一世的严重。” 萧映绾看着江遇,心里想的不是疫病,而是江遇竟然独自照顾她那么久,她明明面对江遇的时候最是尴尬,而这几日... 想到这里,萧映绾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奈何自己身上半点力气也无。现在她的心里真可谓不上不下,难受得要死。 萧映绾看着江遇道:“我已经好多了,你公务繁忙还是去看看其他灾民。” 第82章 江遇将晾好的药,端过来,“其他的灾民自有其他人去处理,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把你照顾好。” 萧映绾听见江遇这样说,更加犯难,她抬头静静看着江遇,知道自己找任何借口都没有用,索性直言。 “江遇,我不想你来照顾我,你能明白?” 江遇听见萧映绾的话,搅动药碗的瓷勺一滞,垂下眼眸,无奈轻声一笑。 “明白。” 萧映绾见江遇如此说,想来还是执着他心里想要与她复合的意思,萧映绾告诉自己必须与江遇把话说清楚才对。 “江遇,你我前世是一场错误,让我们痛苦一世,既然本就是错误,为什么你还是要执迷不悟,放手吧,江遇,我们之间再也不可能的。” 江遇听见萧映绾说的这些话,转头看着她,“绾绾,经过前世我才明白我真正爱的是谁,好在老天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世我再也不会放手。” 萧映绾听见江遇这般说有些愠怒,心里盘算着,待疫病过去,一定要离开怡江府。 江遇将晾好的药递到萧映绾的面前,“绾绾,喝药。” 萧映绾气恼,索性背过身去,淡淡扔下一句,“不想喝。” 江遇看着小姑娘发脾气,有些无奈,“别闹,你想让国公爷担心吗?” 萧映绾听见江遇这句话,心头更气,她又转过身来,冷着脸端起药碗一饮而尽,伸出袖子擦了擦嘴角,又继续躺下。 萧映绾赌气的模样,让江遇有些忍俊不禁,他收回药碗,将萧映绾的被子盖好,收拾好床头。又把大把的公文搬到萧映绾的床头去批阅。 萧映绾听见江遇翻阅公文的生意,不禁有些心烦意乱。她已经忍了一个时辰的小解,终于不能再忍。 萧映绾不得不转过身,强撑着支起自己的身体坐起来,可奈何全身根本一点力气也使不出。 江遇看见萧映绾这副模样,就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于是上前,将她抱在怀里,朝浴室走去。 萧映绾被江遇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啊,江遇,你要做什么?” 江遇低头看着萧映绾,“不必害羞,你昏迷那几日我都这样抱着你解决的。” 萧映绾听见江遇这样说,整个人犹如石化了一般,不动也不挣扎了。她完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一世竟然被前夫看个精光,萧映绾不能自控的双颊泛起了粉红。 她要怎么办! 江遇倒是一脸淡定,他将她放在恭桶上,轻柔地伸手,要为她褪去亵裤,萧映绾一惊,伸手组织。 “我来,这个我行。” 她一脸肯定地看着江遇,自己两辈子从来没有这样确定一件事。 江遇似乎有些怀疑,这个还在病弱中的姑娘,这样笃定地看着她。 “不用怀疑,我已经好很多了。” 而此时萧映绾的心里只是单纯地想,不让江遇为她脱裤子,是她最后的倔强,不管之前他看了她什么。 江遇看见萧映绾如此坚定的眼神,也只好退到屏风后面去。 萧映绾接着处理接下来的事情,即便解个裤子也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让她的虚汗直流,好在凭着自己坚定的意志力,她完成了这一次。 待江遇进来的时候,萧映绾已经全身汗湿地坐在那里。江遇将萧映绾抱在怀里,又将她放回到床上。 见她出了一身汗,江遇从衣柜里,为萧映绾翻出一套干净的里衣,来到她面前,一脸镇定自若。 “你刚才出了汗,若不及时换下衣服会加重病情。” 萧映绾刚刚经历了那一场艰难的小解,此刻已经再也没有任何气力换衣服。 她躺在床上,无奈地看着帐顶,“加重病情也无非就是多吃几副药的事情吧。” 江遇见萧映绾这般说,手里仍旧捏着衣服,坐在她的榻前,“国公爷现还在堤上指挥着数千人,若是知晓你染了疫病,他又无法分心照顾,你当他会如何?” 萧映绾听见江遇这样说,咬牙,对他假笑一下,伸手平摊在床上。 “好啊,那你就替本郡主更衣!” 江遇仍旧一脸镇定,她将萧映绾扶起靠在自己的肩头,把她汗湿的衣服尽数褪下,甚至连那件桃红色的肚兜都没有放过。 皙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萧映绾的身子一颤,江遇温热的手不经意地滑过的她的肩头让她格外的敏感。 两人虽然在前世早已经行过不知多少次房,但那也都是前世遥远的记忆。 江遇很快将萧映绾的贴身小衣穿好,又迅速地把里衣为她穿上。到了换裤子,萧映绾看着江遇。 江遇看着萧映绾,虽然他很爱她,也知道她迟早会是他的妻子,可是最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 江遇的动作凝滞了一瞬,“绾绾,你昨日泡药浴的时候,我帮你清洗过全身。” 萧映绾听见江遇的这句话,言外之意就是说,你的身子我早已经看过。 萧映绾靠在江遇的肩头,一脸的生无可恋,奈何全身半点力气也无。深深的无力感袭上她的心头,也罢现在她的脸算是在江遇面前丢到姥姥家去了。 索性不管那些男女大防,两人都到了这个份上,她还防什么防。说什么不让江遇给她脱裤子是她最后的倔强,那可真是话说早了。 第83章 “行,来吧。”萧映绾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看得江遇无奈一笑。 他轻柔地将萧映绾的放下,萧映绾无奈的眼神空洞地看着帐顶,任由江遇摆弄的无力的身体。 她能够感受到江遇将她的裤子褪下,又将她贴身的亵裤褪掉,又换上新的。 萧映绾算是终于体会到什么是待宰的羔羊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 江遇将萧映绾从里到外,一件也不落下地换完,整个过程耐心又细致,并无对萧映绾的半点不敬,只是单纯地把她当作一个不能自理的病人看待。 见江遇拿着她的贴身衣物进到浴室中,萧映绾紧张的呼吸终于放松下来,从前见到江遇的尴尬算什么,跟江遇共事的尴尬又算得了什么。 还能有比前夫给自己换贴身衣物,又贴身照顾她更尴尬的事情吗,这可真是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萧映绾不再多想,隐约能够听见浴室内传出浆洗的声音,她心里揣测,江遇莫不是在洗她的贴身衣服?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么他们在这一世的关系似乎又更近了一步。 萧映绾不再想,经历刚才对她来说算是巨大的心理波折,她现在只想睡觉。 待萧映绾一觉醒来,已经入了夜,她看见昏黄的灯光之下,江遇躺在她榻边的贵妃椅上正在小憩,身侧是一大摞已经批阅好的公文。 萧映绾心里不由得感触,怎么这几日他都是一边照顾她,一边处理公事的吗? 像是感受到萧映绾的醒来,江遇也睁开了眼。 他哑着声音道:“绾绾,你醒了?郎中说,你醒来后就该泡药浴了。” 第43章 今生 ◎药浴◎ 萧映绾听见江遇的话,瞬间从困意中清醒。她看着江遇起身,去厨房端来一直在温热的晚膳,仍旧是一些燕窝粥与小菜,倒是做得极为精致和细心,萧映绾已经能够多吃上几口。 用过晚膳,萧映绾的药浴也已经在浴室备好。江遇见一切准备妥当,来到萧映绾的榻前,看着萧映绾,像是在无声对她说,一切都已经准备完毕。 萧映绾仰头看着江遇的脸,知道哪怕自己抗拒也没有用,这个法子还是上一世江遇用过很有效果,她才建议郎中用在这一世的病人身上,可万没想到会用在自己身上啊,而且还是在这等情况之下用在她的身上。 江遇道:“现在水温刚刚好,想来你进去会舒服一些。” 萧映绾认命地点头,“好。” 江遇伸手抱起萧映绾,一步一步朝浴室走去,刚进了浴室,只见昏暗的灯光下,水汽氤氲,浓厚的药香混着热气布满了整个浴室,温热而潮湿。 而萧映绾正在江遇的怀里,整个与他相贴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好像呼吸都变得凝滞起来。 江遇因为温热的空气,而汗湿了他的几缕额发,看上去平添几分浪荡。萧映绾的心悸动了一下,她努力平复着失了节律的心跳。 江遇慢慢将萧映绾放在水中,刚入了水,萧映绾被一阵温热包裹,虚弱的身体难以接受这样大的冲击,险些滑入水里,好在江遇及时伸手扶住她的手臂。 萧映绾调整着呼吸,虚弱无力的身体,在满是药渣的水中轻晃,或许是因为太过无力,萧映绾总是觉得自己像是要被这水淹没,为了药效好,江遇安排泡药浴的浴桶与寻常浴桶大了一倍,就算是泡两个人也绰绰有余。 萧映绾泡在水中不断与水挣扎抵抗,她的手紧紧把住浴桶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起了白。她的身上挂着的已经分不清是汗,还是水。 几番折腾下来,萧映绾原本虚弱的身体,更加虚弱了。江遇原本一直在浴桶旁边扶着她,如今见萧映绾泄了气力,心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也只能如上次一样,在水中抱着她才好。 “绾绾,对不起,冒犯了...” 萧映绾正在水中挣扎,在耳边听见江遇对她真诚的道歉,不明所以,只见江遇褪下中衣,只穿着月白的里衣,进入水中,他在水中将萧映绾打横抱起,坐下将萧映绾紧紧地圈在自己的怀中。 这一连串的动作下来,萧映绾定住了,她在水中任由江遇抱起她,任由江遇紧紧地将她圈在怀里。 过分与他亲密的举动让萧映绾的脑海中轰鸣,她能够清晰地听见江遇的心跳,感受到江遇清冷的雪松香,萧映绾的呼吸都好像凝滞了... “绾绾,呼吸。” 江遇轻声提醒,萧映绾才反应过来大口喘着粗气。萧映绾知晓,尽管自己一万个不愿意,可是反抗也没有用,毕竟现在自己连泡个澡的力气都没有。 “你昏迷时泡浴我也是这般在水中扶着你。” 江遇低头看着萧映绾,提醒她两人也不是第一次。 萧映绾听见江遇说这话,顿时没了挣扎的意思,她索性靠在他身上,闭上眼睛。 江遇见萧映绾不再紧张也不再挣扎,才敢放松下来,他在水中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两个人都能够舒服一些。 周围热气缭绕在两人周围,浓浓的药香传来,浮在水面上,水下的两人身体紧紧靠在一起江遇拼命压制着身体里最原始的欲。。望。 前一次是萧映绾昏迷不醒,而这一次萧映绾全程清醒,虽然他现在只能拿她当作一个病人看待,但他实在无法忽视心底里对萧映绾的感情,身体总是会对他做出诚实的反应。而他清晰地明白,这种反应,源自他对她的爱。 第84章 江遇不动声色地看着靠在她身上的萧映绾,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她线条,她靠在他身上的每一处,虽然在水下隔着薄薄的衣服,可这样微妙的触觉,更加催化他心底滋生的念头。 他只是不知道萧映绾还要多久才能原谅他,一世的磋磨,对她而言需要太长的时间去忘记,无妨他会一直等她,他也会努力治愈她前世的伤痛。 半个时辰过去,萧映绾觉得自己都要在水里泡软了,江遇看好时间,将萧映绾从药浴里抱出来放在凳上。 他俯身在她面前,一脸郑重且真诚,“绾绾,我现在要帮你冲洗身体,需要更衣,你...” 萧映绾看着江遇,若是之前,在水中看不见且隔着衣料还好,可现在真到了坦诚相见的时候,萧映绾还是很害羞,她有些丧气,自己的身体,不断的被一个最不想被看见的人,不停地看光是一种什么感受。 江遇看着萧映绾如此难堪的模样,从一旁的架子上,抽下了一根红色的发带,放在手心里给她看,“你若是不好意思,我帮你蒙住眼睛,或许还好受一些。” 萧映绾咬唇看了看江遇,点头,“好。” 江遇将那根红色的发带系在萧映绾的眼睛上,萧映绾被一片殷红所覆盖,看不见江遇的神情,羞耻之心确实好了许多。 江遇先是将萧映绾的衣服褪去,在用温热的清水,仔细地为她冲洗,干净以后,又为她沐发,萧映绾看不见江遇羞耻之心没了,可身上的感官却被无限的放大。 他为萧映绾擦洗得很仔细,就连那处也没放过,只是在看见的时候,他的心仍然会震颤,他是一个凡人,最普通不过的凡人,这像是洪水一样的欲,只能他自己默默去承受。 萧映绾又何尝不是这样,她艰难地忍耐,到了最后,完全放弃挣扎和抵抗,只能咬着牙任由他来帮她清洗。 他的每一次触碰,都会让她格外敏感,奇异的感觉在她的身上游走。一场药浴泡下来,简直像要了她的命,她私心地想,她一定要好好吃药吃饭,让自己快点好起来,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 待两人结束,江遇将她抱回到榻上的时候,已经到了深夜,萧映绾感觉身上松泛了许多,虽然沐浴完,但萧映绾的头发还湿着,江遇为她绞干了头发,拿出犀角梳,坐在她身后为她通发。 一下一下,让萧映绾的灵台倍感清明,舒服极了。疫病好似被驱走了大半,萧映绾能够感受到江遇在她的头上轻按着穴位,用手法和力度来按摩。 熟悉的感觉袭来,萧映绾心头一震,那是... 那是前世她为他通发的手法啊,想不到他还记得。 萧映绾偏过头,“你记得。” “嗯。”江遇的手中动作未停,眼睛细心地看着她垂顺又乌黑的长发,穿过他的手心,这些日子他已经有了她的许多发,或许再等一些日子,他也可以做一个同心结。 通过发,萧映绾没有什么困意,只能躺在床头,而江遇只顾着照顾她,将她安置好,自己才自顾去了浴室盥洗,只是去了很长时间,归来的时候,萧映绾都已经要睡下。 听见江遇归来的脚步,萧映绾不想再与他说话,只能装作自己睡着的模样。 江遇在萧映绾的榻前坐下,伸手轻抚过萧映绾的脸庞,他两世都不可否认她是那样的美。这样的美让他无数次臆想。 尽管刚才泡了那么久的冷水澡,身体里的热却仍旧未能消退。 江遇叹息,把帐幔放下,吹熄了烛火,躺在椅上入睡。 萧映绾却在帐中睁开了眼,刚才江遇那一下顿时让她睡意全无,她暗自轻叹一声,心里的弦像是被江遇握在手心里,任凭她怎么挣扎,却越挣脱越紧。 真是要命啊。 萧映绾的思绪混乱,慢慢地睡着,待醒来后,却听见萧慎的声音。 “绾绾的病还要多久能动。” “快则七日,慢则十天半月。” 听见江遇的回答,萧慎一脸愁容,负手踱步。 “爹爹。” 萧慎听见萧映绾的声音立刻来到江遇的榻前,“绾绾,你醒了?可觉得好一些了。” 萧映绾神色轻松,“爹爹不必担心,我真的已经好了很多了。” 萧慎看着瘦了一大圈的萧映绾不免有些心疼,“都是爹爹不好,若是当初不留你在怡江府,你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这怎么能愿爹爹,是我愿意为了怡江府的百姓留下来。” 萧慎叹息一声,“如今你在这处患病,爹爹实在担心,奈何外面四处都是疫病,你若是随意挪动怕是不安全,待你好一些,爹爹即刻把你接回你祖父那里去。” 萧映绾点头,“母亲那里,还请爹爹帮我遮掩,我不想她担心。” 萧慎道:“这个你放心。” 他又转头看着江遇,“这些日子都是江家小子在照顾你,你可要乖乖地听话。” 萧映绾听见脸色一红,“知,知道了。” 萧慎随即又和江遇出门讨论病情,片刻后,萧慎来对萧映绾告别,只说大堤现在还不能离了人,还需他坐镇,怡江下属的几处镇子还需要他去走访,只能将萧映绾暂时放在这,萧映绾为了不让萧慎担忧,什么都说好。 看着萧慎远走的背景,萧映绾闷闷不乐,她不好,她一点都不好。 第85章 江遇端着膳食和药碗走进,“绾绾,该喝药了。” 萧映绾看见,十分配合江遇吃饭喝药,一个件都不落。 江遇看了看外面,阳光明媚,他对着萧映绾提议。 “我们去晒太阳吧,郎中说,晒太阳更有利于身体恢复。” 萧映绾朝他眯眼一笑。 “自然是极好的。” 第44章 今生 ◎回京◎ 江遇听见萧映绾同意说极好,于是命人将一张罗汉床搬到院内的海棠树下,又搬了一张圈椅在床边,一切准备就绪后,江遇将萧映绾抱到床前。 这么多时日过去,萧映绾虽然已经恢复了一些气力,但还是无法下床,江遇已经习惯将她抱来抱去。 不光是江遇习惯,萧映绾也习惯,等她意识到自己已经习惯江遇的贴身照顾时,别扭的心思又上来,心里盘算着,等下次萧慎来看她的时候,自己以想家为理由让萧慎带她回临近才对。 阳光正好,微风不急不躁,江遇今日给萧映绾穿了一身水绿的襦裙,她披散着墨发,卧在盛放的海棠树下,神色慵懒。 萧映绾闭着眼睛,享受阳光的照耀,前世被江遇困了太久,自己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晒过阳光,所以这一世她总是喜欢往外跑。 萧映绾晒着太阳,而江遇则是一直看着她,他心里思忖着,萧映绾很快就要恢复,而恢复过后,他便再也没有理由,把她留在身边,这一段时光已然是最难能可贵,他不应再奢求什么,而只能是珍惜接下来的时光。 “绾绾。”他轻声唤她。 “嗯?”萧映绾未睁眼,懒洋洋地应着他。 江遇坐在她的榻边,“我来帮你通发吧,郎中说通发可以舒筋活络。” 萧映绾仍旧闭着眼说好。 江遇从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梳子,让萧映绾躺在他的腿上,他拿起犀角梳,一下一下,轻轻在萧映绾的穴位上按摩,再一下下梳开。 柔软的黑发穿过江遇的手心,淡淡的法香飘散在空中。一阵微风掠过,几片海棠花瓣落在萧映绾的发间,江遇看着萧映绾闭上眼慵懒的面容,心中不禁动容,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冲破。牢笼,让他难以自控。 他望着萧映绾淡粉色的唇,慢慢低下头,轻柔地吻落在上面。 萧映绾在江遇的怀中,温热的阳光照耀,让她昏昏欲睡,可感受到唇间的温热之时,萧映绾立刻睁开眼。 知晓江遇在做什么,萧映绾原本放松的身体即刻紧张起来,她心里有一万个念头想要把他推开,可奈何全身无力。 萧映绾只能瞪大了双眼,看着他,她甚至能够感受到他的某一处蓬勃而发。 江遇垂眸看着萧映绾生气的怒容,明知道萧映绾会生气,会离开他,可他还是不愿意放开她,他像是偷尝了禁果的孩子,一时间、紧张、害怕与控制不住的欲,望,统统向他袭来。 不过是一个吻而已,他前世与她为夫妻,行过那么多次的房,而如今却因为这样一个浅尝辄止的吻而让自己的心头震颤。 他想或许是因为太过在乎,太过期待,也太想得到... 萧映绾无法抵抗,她能感受到江遇的对她的眷恋,像是深渊,让他越陷越深,而她也马上要被他拉下这个深渊。 萧映绾是那样清醒,所以每一处感官和触觉都格外清晰,她无奈地伸出手,想要尽自己所有的力气挣扎和抵抗。 可却是被江遇一把握住,十指相扣,手上又多了一重感觉,萧映绾觉得自己快要被江遇折磨得疯了一样。 阳光之下,她看见江遇清冷的脸,因为这个绵长的吻而染上欲色,从此他不是高高在上的谪仙,而是俯伏在她脚下求而不得的普通人。 萧映绾的心触动了一刻,逐渐因为江遇吻而失守,她微微喘息,唇间的酥麻感不断地传来,让她快要丧失最后的理智。 江遇绵长的吻,终于结束,他看着被他浸润过的唇,变得嫣红而水润,强克制住的欲望似乎又要蠢蠢欲动。 平日清冷的眼眸中多了几分柔和,他看着萧映绾清冷的眸光,“对不起。” 他轻声道歉,恍若亵渎了怀中的神女。 萧映绾无奈一笑,“江大人身为朝廷命官,应该知道,若是道歉有用,那要捕快做什么?” 江遇早已经做好迎接萧映绾盛怒的准备,“你说的是,我会向国公爷自请谢罪。” 萧映绾一惊,告诉爹爹,江遇疯了不成,不论江遇想法是怎样的,她自己就不想让爹爹知晓他们之间的事情,毕竟他们因重生而来。 萧映绾咬牙,“送我回去。” 江遇听见,无声地将萧映绾抱回到内室的榻上。经此一事,萧映绾更加坚定要快速恢复的决心。 所以江遇给她吃什么喝什么,萧映绾来者不惧。到了时间一定睡觉,不会多耽搁一刻,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 十天之后,萧映绾已经能够自己下床行走了。萧慎来看她的时候,萧映绾仿若看到了救星。 “爹爹,女儿已经好很多了,女儿可以回临津了。” 萧慎看着萧映绾的气色好了大半,也能够下床行走,与上次见她之时判若两人,心里很是欣慰,江遇真的有很认真地在照顾绾绾。 想到让江遇一直照顾萧映绾也不是办法,萧慎当然要把萧映绾带走。 第86章 坐上马车的那一刻,萧映绾才感觉到,自己是真的要离开怡江府衙了,她感谢这些是日江遇对她的照顾,但是她也一定要离开他,也许只有离开他,两个人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缘才能彻底断了。 因为萧映绾坚信的是,这一世的江遇尽管经历上一世的复仇,可有些事情,还是会脱离他的掌控,还是会发生。萧映绾不敢保证,前世做的事情,最后还会不会朝着那个方向走。 回到临津,赵昭看着瘦了一大圈的父女俩心疼不已,萧映绾更是因为染了疫病而身体虚弱。好在萧昌的药材多,可以好好为萧映绾补身体。 待萧映绾完全好,已经入了夏,萧慎接到回宫的旨意,七月之时,萧慎启程回京。萧映绾自然也没有再回去过怡江府,倒是萧慎需要经常去怡江府与江遇一起巡查周围的民情。 萧映绾知道他找到了新的师爷,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政绩卓然,而萧慎在上报宣帝的奏章当中,从不吝惜对江遇的赞美之情,所以宣帝现在对江遇很是看重,萧映绾想着若是顺利,江遇恐怕也不日会被调回京中。 而这样的结果,也恰好与上一世重合,只不过上一世江遇能够被调回京城是她求了陆韫所致而这一世竟是因为爹爹。 萧映绾终于明白,该发生的事情,总是要发生,无论如何都是躲不过。 回到京城的时候,已近九月,浅云阁的菊花开得正旺,萧映绾看见叫人把廊下的菊花挪走。 一整面墙的月季开得正旺,萧映绾看得顺眼极了。上一世她喜欢菊花,是因为江遇似乎只给了她的院子放菊花,她起先并不喜欢,可时间一长,再无别的植物,她也只有喜欢上菊花,这一世她有这样多的选择,自然不会再喜欢菊花。 燕锦书与姜欲晚听见萧映绾归来,自是第一个来看她,三人久未在一起,分外亲热。说这段时间的经历。 萧映绾想到,按照这个时间,叔父即将调回京城,而江遇也会归来,两人自然不可避免... 萧映绾问道两人,“我走的这段时间,京中可发生什么大事。” 燕锦书道:“天大的事情倒是没有,不过有一件事倒是让京城的权贵议论了好久。” “何事?” “就是萧纲升任内阁首辅,一时之间朝中众人还在议论呢,说萧纲从三贬到三升,如今能入内阁为首辅,倒是有几分才学。” 姜欲晚道:“萧纲?这人莫不是你叔叔伯伯?” 萧映绾无奈,“正是我叔父,只是许久未见,生疏得紧。” 萧映绾重生以后,萧纲一直在外任职,而她知晓前世之事,对萧家感情极为复杂,一时之间她也不知该如何面对,遂未去萧家走动。 但现在这件事,萧纲升任,而江遇似乎也要被调回。萧映绾头疼得很,前世萧纲贪墨并陷害同窗是不争的事实。 她又怎能轻易插手,如今要做的也就是要保护好萧家的其他兄弟姐妹才是,绝不能让上一世的悲剧重演,婶婶与阿姐的两条命,她还是要救,好在这一世爹爹仍在,她也能够轻省许多。 而江遇调回京城后,因为对萧纲诬陷江遇渎职会有一场牢狱之灾,届时她又要怎么做,前世她毅然决然地陪伴他入狱,照顾他饮食起居,而今世她们现在没有半点关系,她要坐视不管还是要再次伸手帮他? 想到这里萧映绾头痛欲裂,燕锦书看着萧映绾神色有几分痛苦,“绾绾,你不舒服吗?” 萧映绾忙摆手,“没事。” 燕锦书道:“哦,对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这萧阁老刚刚升任首辅,下个月还要做寿呢,想来是你刚回京,还不知此事吧。” 萧映绾蒙地一惊,她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前世她在这寿宴上被沈白月诬陷偷了寿礼,江遇了权势,也未曾好好为她分辨。 这一世,想来他们没什么交集,同样的事情应该不会再发生。只是沈白月还会如当年一般出现吗,“哎,我想起一个人来,你们可知晓她现在在何处?” 燕锦书听见萧映绾这般问,立刻打趣道。 “呦,这是谁啊,能让你惦记这么久,可是看上哪家郎君了?” 萧映绾无奈笑笑,“沈白月,可还有印象?” 第45章 今生 ◎贺寿◎ “沈白月?” 燕锦书回想起久远的记忆,“我记得太后寿宴以后,沈白月因病告假,就再也没有在宫里瞧见过她。” 萧映绾也隐约有一些印象,奈何当时她正为爹爹上战场一事心焦,无暇顾及沈白月此人,只是她心机深沉,不可不防。 而接下来要准备的是叔父的寿宴,身为萧纲的亲侄女,萧映绾知道自己一定要去参加寿宴。只是这次爹爹与母亲,自然是要同去的。 萧映绾害怕前世的悲剧,此事她还需与爹爹商量,为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早做打算。 ...... 九月的天朗气清,京城的气候已经稍稍有些凉意。 这日萧映绾起得早,千霜幼雪一早将前一晚准备好的衣服和首饰,一件一件地在萧映绾的身上有条不紊地穿戴。 萧映绾一袭银霓云锦襦裙,一整套的纯金发饰缀在萧映绾的发髻上,这一身装扮十分符合身份贵重的萧映绾。 她站在铜镜前,看着装扮过后的自己,重活一世,她对待这些身外之物,已然是看得很淡。但今日是叔父的寿宴,她也不能打扮得过于朴素,赵昭昨夜命人送来这一身,也省得她费心挑选。 第87章 千霜与幼雪从上到下仔细地检查萧映绾的装扮,十分满意。 “郡主天姿国色,穿什么都好看。”幼雪不忘夸赞。 萧映绾轻声一笑,“你倒是会说话。” 千霜与幼雪见萧映绾心情不错,两人对视一眼,神色轻松。 待萧映绾收拾完毕,去了正堂看见萧慎与赵昭已经在等她。 “爹爹,母亲,你们久等了。” 萧映绾施了请安礼,赵昭道:“我们也是刚刚准备好。” 她上前,仔细打量萧映绾的穿戴,见无不妥,十分满意。 “既准备好了,那便出发吧。”萧慎说道。 萧慎一行上了马车,一同去往萧纲府上赴宴。 及至门口,能够听见偌大的门庭往来喧闹不止,萧映绾随着萧慎与赵昭下了马车,踏入府中。 萧纲一袭红衣,站在院内带着和顺的笑意,迎接往来宾客,看见萧慎带着赵昭与萧映绾而来,即刻上前,拱手道。 “大哥,好久不见,听闻你刚从南边回来,父亲身体一向可好。” 萧慎道:“父亲身体一切都好,勿要担忧。” 萧纲笑着点头,又招呼赵昭,“长公主安康。” 赵昭敛身,“阁老不必多礼。”这句话算是给足了萧纲面子。 萧映绾借机上前,施礼请安,“给叔父请安,祝叔父日月长明,春秋不老。” 萧纲听见萧映绾的祝福,呵呵笑起来,“还是绾绾会说话,来,你姐姐和你兄长在内堂,你与他们久未见,早先正念你。” 萧映绾屈膝道谢,寒暄一番过后,与萧慎赵昭往内堂走去。 萧映绾并不喜欢人多嘈杂之地,但无奈这是萧纲的寿宴,到处都是她熟悉之人。 刚踏入内堂,萧婉便迎上来,热情地对萧映绾寒暄。 “绾绾,你来了,好久未见,妹妹竟是清瘦了许多,听闻你在南边染了病,现在可都大好了?” 萧映绾看着此时的萧婉,气色红润,整个人贵气非常,尤想起前世萧婉惨死的模样,萧映绾不禁脸色一白,她极力克制波动的情绪,换上温和的笑意,双手轻轻握住萧婉的手。 “多谢姐姐关心,身上早已经大好了,就是身子偶尔虚泛些,现在正在喝补药调理。” 萧婉看着萧映绾,从小与这个堂妹亲厚非常,因大伯只有绾绾一个孩子,为免孤独,两人总在一处玩。 “兄长与三弟在等你。”萧婉道。 萧映绾随着萧婉去了几人小时常在一起玩乐的宣和堂,那里是萧家的一处私塾,但因几人长大,久而久之也荒废了,失去了原有的作用,所幸改成几人谈心玩乐的去处。 萧映绾与萧婉到了的时候,看见宣和堂已经聚集了许多的贵女与公子,三五一处,并未用屏风隔开,倒是给了一些未婚的公子小姐一些私聊的机会。 萧映绾看见萧家兄弟正在与一人谈会,再细看去,站在中间是陆韫。 “你们快看是谁来了?” 萧婉拉着萧映绾上前。 萧辰与萧瑜后面跟着陆韫,看到是萧映绾过来,来到她面前。 萧映绾看着萧家兄弟二人,两人待他自是十分亲厚,萧映绾想起前世她深陷江家,而父亲过世,她举目无亲之时,萧家并未因此薄待她,所以萧映绾看着萧家的兄弟姐妹总要是亲近些。 她想到前世萧辰与萧瑜为了替父报仇在宫宴上给江遇下毒,而她不忍那兄弟二人为江遇所害,一个人承担所有,她只是在想,她死以后,江遇若是查清事情真相,会不会对那兄弟二人下手。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一般向萧映绾袭来,她终究是没有那个能力保全每个人,甚至她连她自己都不能保全。 “绾绾,你来了,听闻你病了身子可好全了。” 萧家兄弟十分热情地朝萧映绾寒暄,而陆韫则是沉默地站在两人身后静静地看着她。 “已经大好了,二位兄长不必担心。” 陆韫听见萧映绾身子大好,也放心了许多。 “绾绾,你来了。” 燕锦书与姜欲晚也上前与萧映绾寒暄。 一时之间,萧映绾被众人围绕在中间,仿若是这一场寿宴当中最炙手可热的贵女。 她心里轻叹,自己本想寻个最是清静的去处,不惹众人注意,却不承想竟然被人围在中间。 这时,萧家的管家过来传话,“大公子,外间已经准备妥当,寿宴即刻开始,还请大公子带着各位公子小姐移步。” 萧辰闻话带着众人朝萧府正堂走去,到了正堂已经有京中各家权贵齐聚一堂,寿宴也即将开始。 就在这时,有人小厮高喊,“刑部尚书江遇前来拜寿。” 众人看见江遇一身月白长袍负手踏正堂,因为谪仙一般的容貌,江遇的到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萧映绾在人群当中看着江遇一身气宇轩昂地走在众人中间,她回京几个月,几乎要将他忘记,只是没有想到会在寿宴上再次看见他,只是不知江遇是被临时召回还是被回京调任。 萧映绾听见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听闻江遇已经被圣上下旨召回,如今升任刑部尚书,俨然是朝廷新贵。” 萧映绾想起,前世江遇正是从南方归来后升任,她心里暗叹,该发生的事情,总是要发生。 只是她不知晓啊,这一世江遇是否在朝堂之上会对萧纲有所动作,前世因为朝堂争斗江遇不久就要被萧纲以渎职之罪下狱。 第88章 萧映绾心头一时混乱,看见江遇也正朝她这边看来,她忙垂下眼眸,眼神不再乱瞟。 而陆韫不知何时走到萧映绾身侧,前世萧映绾在寿宴上受了委屈,虽然这一世沈白月没有出现,但他不知又会发生何种状况,只是这一次,他再也不会离开她半步。 寿宴开始,来贺寿之人开始一一献上寿礼,随后入席,并无任何意外之处。 萧映绾本欲随着女眷一同入席,而因为萧家兄弟姊妹格外亲厚,另做了一桌,萧映绾被拉过去,坐在了陆韫身边。 整个宴上,陆韫对萧映绾自是及尽照顾,萧映绾喜欢吃的他都会及时地夹到她面前。让萧家兄弟就是想要有表现的机会都未有。 萧婉打趣两人“若是喜欢绾儿妹妹,你们可要加紧了,我瞧着可是有许多人惦记她呢。” 萧婉一句话倒是让一桌子惦记萧映绾的公子红了脸,萧映绾更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这可真是... 太扎眼了。 这样不自在的神情,自然是被陆韫看得清楚,他在萧映绾身侧小声道:“若是不自在,我可以陪你出去走走。” 萧映绾听见陆韫的低语,神色一亮,“真的吗?这么多人在这,不好吧。” 陆韫宠溺地看着萧映绾,“没什么不好的。” 于是陆韫起身拉着萧映绾出了正堂,也不管周围惊讶的目光。 萧慎与萧纲看这一幕,两人对视轻笑,萧纲道:“绾绾成了大姑娘,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不知大哥可有属意的郎婿人选。” 萧慎道,“我自是属意陆家那小子...” 萧纲听闻笑起来,“好啊,我也喜欢那小子,与绾绾简直是珠联璧合。” 江遇因为升任朝堂新贵,萧家未敢怠慢,故被安排在与萧慎萧纲同一桌,只是坐在两人对面离得远了一些。 可他透过嘈杂的人声,还是能够听见萧慎与萧纲在讨论萧映绾的婚事。 听见萧慎看中陆韫,他回过头,正巧看见萧映绾被陆韫拉出门的那一幕。江遇隐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他不动声色地饮下一口酒,神情有些颓丧。 她是与他定下了吗?他们已经互许终身了吗?无数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滋生,桩桩件件都是有关萧映绾的一切。 回想起前世与萧映绾错失的一切,刚才陆韫牵着萧映绾离去的背影是如此的扎眼,爱而不得的滋味在他的心底滋生蔓延,将他的心紧紧地捆锁。 江遇叹息一声,起身出了门... 第46章 今生 ◎来访◎ 江遇看着陆韫拉住萧映绾的手,二人的背影双双隐在萧府的花廊之下,他心里第一次明白什么是求而不得的滋味。 江遇的身体一顿,停住脚步站在那里,此时只感觉自己进退失据,怅然若失。 “想要追上前说清楚吗?” 江遇回过头看见正是自己的好友李晨欢站在自己的身后,今日他本是与好友一同前来,两人同在沈青门下,同窗多年。 江遇叹息一声摇摇头,“还是不了。” 李晨欢搭上江遇的肩头,“你喜欢她,但却是仇人的侄女,你也要喜欢吗?” 江遇喃喃说道“是仇人的侄女又如何,就算仇人的子女那又如何,犯罪的又不是她。” 李晨欢听见将遇的话,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你疯了吗?父仇师仇你难道要弃之于不顾?” 江遇回过头,静静看着他,脑海中闪前世他将萧纲斩于刀下的那一刻,又想起萧家兄弟的复仇,好像从那时候,一切都已经变了。 复仇,他早已经在上一世就复过仇,也因此失去了他最爱的人,这一世他难道还要再一次重蹈覆辙吗? “人生自古难两全,这一次我想任性一次。”江遇喃喃说道。 李晨欢听见江遇如此说眼神一冷,他随即无奈点头,“好啊,但想杀他的人可不止你一个。” 说罢,李晨欢拂袖而去。 江遇眼睁睁地看着李晨欢离去,却没有叫住,他又有什么资格叫他,前世他虽然复了仇,可最终也失去至爱之人,可谓是一败涂地。 他知晓萧映绾是一个极重感情之人,若是这一世的悲剧还要在她面前重演,她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可萧纲还是要死的,不光是他,前世若是没有李晨欢的帮助,他也不会那么顺利。 可是他清楚,这一世几遍自己不去插手复仇一世,李晨欢也同样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届时萧映绾又是怎样的态度,他的所作所为又会怎样影响她,都是未知。 ...... 从寿宴归来后,萧映绾日子过得甚是平静,她也很是享受这样的时光,只是苦了萧慎,自从萧映绾在萧纲的寿宴上大出风头,每日来到公主府求亲的人踏破门槛,而萧映绾根本没有成亲的心思。 这倒是让赵昭与萧慎很是着急,两人怎样劝慰萧映绾也无济于事。因此外界传言,萧映绾只喜欢陆侯爷一人,又说江尚书非卿不娶,还有人说萧映绾要嫁到首辅府去,亲上加亲。 总之这一场寿宴下来说什么都有,萧映绾每日在闺中,认真地吃着自己的瓜,但她在吃瓜之余,算算日子,却发现过了江遇入狱的日子,什么都未发生。 她心想大概是因为两世略有不同,所以事件发生的时间也有些许差别,虽然没发生,但并不代表不会发生,怀着这样的疑虑,萧映绾还是下定决心,要去找萧慎探探口风。 第89章 这日萧慎休沐,萧映绾下厨做了萧慎最爱吃的桂花酥点心,来到书房找萧慎。 可刚到书房,萧映绾竟然看见江遇正坐在萧慎面前说话。 从寿宴过后萧映绾再也没有见过江遇,约有两个月有余,此时已进入寒冬腊月,江遇一袭青衫阔落,仍然不染凡尘一般。 萧映绾忽然回想起,前世她逃出江府的那个雪夜,江遇也好似这副模样,只是这一世的江遇在面对她的时候,眼底多了几分的无奈与卑微,完全没有上一世的盛气凌人,萧映绾也很好奇,前世在她死以后,江遇会是怎样的反应,他最终又是怎样的结局。 萧映绾掠过江遇对着萧慎施了一个请安礼,随即道“既然有客在此,那绾绾不便多扰,我先告辞。” 萧映绾转身就要离去,江遇的眼眸黯淡一瞬,一刻也不想多待吗? 萧慎张口道“哎,绾绾,在怡江你生病时,江大人对你很是照拂,不打声招呼就走未免失了礼数。” 萧映绾听此,即刻对着江遇敛身施礼,“萧映绾谢过江大人的照拂。” 江遇垂眸看着萧映绾,想到刚才萧慎说过的话确实觉得小姑娘挺没良心的。 “朝月郡主不必客气,也是我应当做的。” 萧慎张口道:“江大人先是在战场上救了我的命,又在怡江救了绾绾的命,我可真不知该如何谢你。” 江遇道:“国公爷见外,我所做这一切,也不过是因为心中倾慕朝月郡主。” 萧映绾听见江遇如此直白地将自己的心思脱口而出,脸色一红,站在原地很是尴尬,一时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江遇看着萧映绾这一幕,嘴角轻轻上扬,又对萧慎说,“奈何郡主现在,拒不想定亲,下官心里,也因为郡主之心,很是怅然。” 这话说得萧映绾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她冷眼看着江遇,“我是否想定亲,与江大人又有何关系?” 江遇抬眼正色看着她,“当然有关系,我心属郡主已久,只怕郡主心悦别人,若郡主与别人定亲,我难保不会做些什么事情出来,若郡主定亲的人是我,那我感激不尽,郡主还能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婚后绝不会让郡主有半点为难,若郡主一直不定亲,那江遇便也只能更加努力,追求郡主好得郡主放芳心,早日共结连理。” 此一番话让萧映绾简直气愤到了极致,她看着将于虽然是一脸真诚,可话里话外简直透着浓浓的茶香。她怎么也没想到,重生后的江遇会如此的不要脸。若是放在前世,这也是万万不会发生的事情。 萧慎看着两人的气氛微妙,他总是觉得自己的闺女像是在有意地针对人家,他在中间轻声笑了笑,开始打圆场“啊,这江公子对绾绾的一番心意,我自是知晓的,只是这感情的事呢,你也知道,急不得的啊,若是有缘你们两人日后自能共结连理。” 萧映绾赌气,“这种孽缘,不要也罢。” 江遇一脸淡然,“若不是试一试,怎会知晓是孽缘还是良缘?” 萧映绾一声冷哼,“只怕江公子没有这个机会。” 江遇看着萧映绾气鼓鼓的模样,心里不禁笑起来,只当是小孩子赌气。 “好了,我知道我没有这个机会,我向你道歉还不行吗?” 萧映绾听见江遇道歉,一扬头,像是吵架赢了的傲娇孔雀,“这还差不多。” 江遇的嘴角笑意渐深,完全没有顾及萧慎在场,其实他也是有意想让萧慎看见这一幕,他只是想让萧慎知晓,萧映绾心里是多少有些在乎他的。 萧慎看见自己的闺女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与当朝权贵吵起来,像是两个小孩子,他本以为萧映绾对陆家那小子有意思,可如今看,自己的闺女好像是更在乎江家那小子更多一些。 不行,他哪天要去找他的绾绾深谈一次,婚姻大事可马虎不得,他当父亲的也不能乱点鸳鸯谱。 江遇见萧映绾余气未消,知道自己再多说无益,于是起身告辞,只是在告辞之前,他对萧映绾说道,“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在公主府隔壁买了宅子,明日设乔迁宴,郡主殿下可一定要来赏光。” 萧映绾听见江遇竟然在自己家旁边买房子,看着他说道:“江遇,你这般做到底有何居心?” 江遇起身俯身对萧映绾说道“我有何居心郡主殿下难道不知道吗?” 随即江遇对着萧慎拱手,“万望国公爷能够亲临府上。” 萧慎笑着,“这是自然。” 江遇听见也放下了心,随即拱手道:“江遇在此谢过,告辞。” 萧慎回,“告辞。” 江遇随即走出了门,萧映绾看着江遇离去的背影,朝萧慎生气,“爹你怎能如此答应江遇。” 萧慎倒是满不在意,“一个乔迁宴而已,有何问题,更何况他是你我的救命恩人,又是刑部尚书,于情于理,自然是要给人家几分薄面。况且我看江家那小子对你,并非是虚情假意,而是真心喜欢你,你不考虑?” 萧映绾心里嘀咕,你给人家几分薄面,人家都要把叔父送上断头台了啊,届时你又该怎么面对他,前世江遇对她的所作所为,还能让她怎么考虑,刚从火坑里跳出来,难道又要跳进去吗? 她与江遇这一世注定就是有缘无分。 萧映绾听见萧慎的唠叨不禁有些烦躁,“爹爹,总之你不要被江遇给骗了,他看上去绝不像是表面那样简单的。” 第90章 萧慎道:“这个我自然知晓,能够做到刑部尚书的位置,岂是简单的。单是他能够写得一手出神入化的清词,引得圣宠不衰,就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啊。” 萧映绾听见萧慎如此分析,试探道:“那他在朝堂之上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吧。” 萧慎听见萧映绾如此问,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会如此问?” 萧映绾忙搪塞,“害,你不是说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嘛,这不简单,心机总是深沉的,若做那些踩着别人上位或者是背地暗害人的事情,你不知道呢?” 第47章 今生 ◎翻墙◎ 萧慎听见萧映绾如此说,神色一凛,“此话怎会如此说来。” 萧映绾心里思量着,到底要不要把江遇之事对萧慎和盘托出,若是萧慎护着叔父,那江遇是否又会对上爹爹,这是她不敢想的。 “啊,没什么,只是我胡乱猜测罢了,爹爹你知道,叔父刚刚坐上了首辅,而你又位列三公,如今我族已经是烈火烹油之盛,而我们身处其中,不得不早做打算,谨防有人暗害。” 萧慎听见萧映绾如此说,心里思量着,“你说得甚是,但江遇此人,为父观察着,他虽有心机,但从未有过害人之举,才朝堂之上也是两袖清风,凭着才华与能力走至今日这个位置。” 萧映绾听见萧慎如此说,心里想着,若是江遇这一世依然要复仇,而此时还未动作,那叔父之事只是早晚发生罢了。 “爹爹,绾绾还想再问一事。” 萧慎笑了笑,“今日,你这脑袋想的都是什么,怎会有这么多的问题?” “哎呀,爹爹你到底要不要说嘛。” 她撒了一个娇,萧慎笑着立刻服软,谁叫自己就这么一个女儿? “好,你问,爹爹敢不说?” 萧映绾听见萧慎这样说,变得慎重起来,“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叔父若有贪污舞弊之嫌,爹爹你会怎样做。” 萧慎听见萧映绾的话,略微思量一番,萧纲虽然是他的义弟,是萧家养子,两人虽然未有血缘关系,可这些年相处下来,也有一些兄弟情谊,萧慎这些年对自己这个弟弟洞若观火,知晓他绝不是面上这般平和那样简单。 如今能够坐上首辅之位,难保不会像绾绾所说,有贪污舞弊之嫌。只是他这些年忙于征战沙场,并未对这个弟弟细细探究,这些年他被圣上,三升三贬,也走到今日的地位,圣上多疑,擅长制衡鼓弄人心之术,能够将萧纲放在这个位置之上,定然有他的道理。 但若是,萧纲真是那样的人,他身为萧家兄长,为保萧氏一族,恐怕无法冷眼旁观。 “此事,你倒是思虑得及是,碍于你叔父在萧家特殊的身份,爹爹本不便多插手,可若是他影响到萧氏一族,爹爹自会秉公办理。” 萧映绾听见萧慎如此说,也稍稍放下心来,“爹爹,若是可以,还望爹爹保全婶婶与阿姐与两位兄长,他们是无辜的。” “这是自然,若真有那一日保全他的家室爹爹当然会做。” 萧映绾松了一口气,话锋一转,“江遇今日来找爹爹是做什么?” 萧慎拿起那张放在桌上的请帖,“不是买了新宅子嘛,特来送请帖。” 萧映绾不予理会关于江遇的其他事情,借口离去。 萧慎看着萧映绾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丫头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入夜,萧映绾因为白日萧慎一事,有些辗转反侧,她失眠了。见窗外下了雪,索性不睡,披上斗篷站在廊下看着雪花簌簌地落下。 “睡不着?” 熟悉的声音忽然自上头的声音传来,萧映绾不禁抬起头四下寻找声音的来源。她看见一道白影坐在自家的院墙上,萧映绾吓了一跳。 “你坐在我家墙上做什么?是要我叫侍卫过来吗?” 国公爷府兵三千,自是无人敢惹。 “郡主莫要冤枉好人,可要看清楚,我坐的可是我家的院墙,不是你家的院墙。” 萧映绾再仔细望去,见他坐的果真是自家院墙,只是两面墙挨得很近,而他坐在上面对着萧映绾的浅云阁简直一览无余。 萧映绾瞬间有种被人窥探的感觉,她忽然明白江遇买这间宅子的用意,难道就是为了接近她? 萧映绾翻了一个白眼给他,“想不到一向清冷自持的江大人也有窥探姑娘隐私的癖好。” 江遇被萧映绾这般说,索性道:“只是想与郡主做邻居罢了,并非想窥探郡主隐私。” 萧映绾看着江遇将这话说得光明正大一般,心想着,如今的江遇难道不是应该忍辱负重,继续他的复仇大业才对,为何把时间都付在她身上,她实在不解。 不管怎样,她也已经提醒父亲,如今不管江遇有何动作,她至少能够保住叔父家室。 萧映绾不予理会,她瞥了一眼江遇后,再次回到内室准备入睡。 江遇坐在墙上,看着萧映绾内室渐渐熄灭的灯光,知晓她当是入睡,才从墙上下去,进了屋子。 翌日,萧映绾自然是不会去江遇的乔迁宴,只是她纳闷,江家家规如此森严,江遇又是怎样能够从江家出来买宅子自立门户,就柳氏这个性子,会允许他这样胡闹下去?萧映绾不得而知,她也不想探求。 萧映绾隔着浅云阁的一面墙,都能够听见江遇宅子里的喧闹声。只因是冬日,萧映绾又极为怕冷不在廊下站着,进了内室,一整日都在屋子里待着。 第91章 到傍晚,院内的喧闹才逐渐散去。萧映绾一觉睡醒,看见桌边多了一碗稻香斋的蝴蝶酥点心,她有些奇怪,叫来千霜问,是不是她放的点心,千霜回并不是。 萧映绾在心里揣度,江遇的武艺并不差,两人现如今又是一墙之隔,莫不是他偷偷送来的? 她拿起一块点心放在嘴里,入口香甜,十分可口,是她喜欢的,萧映绾忍不住又吃了两块。 事后,她静静地看着那光了的盘子,叹息一声,若真是江遇送的,她就这么吃了,岂不是又惹上他? 啊,萧映绾抓了自己的凌乱的头发,心里涌上一阵烦躁,江遇他就是故意的,故意不让她安生。 这日萧映绾如往常午睡,遣走了房内所有的侍女。半梦半醒之间,听见有极轻的脚步走进来,一点点靠近她的榻边。 当那身影靠近之时,萧映绾十分自然地将帐慢挑开,见江遇正拎着食盒放在她的床头,见萧映绾醒着,他神色一惊。 “被你发现了。” 萧映绾看着他,“我不需要你的糕点,你莫要来送了。” 江遇看着萧映绾清冷带着愠怒的神色并未生气,只轻声对她道:“可是,绾绾我忍不住怎么办,我只想能够经常见到你。” 萧映绾眉眼清冷,可心底确实五味杂陈,“可是你让我该如何面对你,你要复仇,你未来的生活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要肩负江家的使命,难道这一切你都要放弃。” 江遇眼神一亮,“难道我放弃这些,你就会与我在一起。” 萧映绾摇摇头,“你我之间是解不开的死结,假设我与你一起,若发生那样的事情,我又要如何面对叔父一家人。” 前世她已经替他死过一次,难道这一次她还要再死一次? 江遇看着萧映绾,轻声道:“如果我放弃呢?” 萧映绾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如果我放弃,或是那复仇之人不是我呢?”江遇明确地将心思摆在萧映绾的面前。 萧映绾听见江遇的话,沉默一刻。 “绾绾,重生归来,我发现既定之事不会改变,你我已经尽全力保下国公爷,那是因为国公爷却有隐情所在,天道不允无辜之人惨死,而萧纲德行有亏,即便我放弃复仇,他还是会死,既定之事还是会发生。” 江遇将所有的事情向萧映绾解释清楚。 萧映绾心头一惊,“江遇,你要做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即便是这样,已经有人将萧纲贪污舞弊的证据放在我的案头,只是我一直隐而未发。” “你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萧映绾有些难以置信,复仇不是一直都是他的使命吗? 江遇怕萧映绾不相信,他一直看着萧映绾的眼睛说话,“前世我为仇恨活着,让我蒙蔽双眼,看不清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做过一次就够了,而上天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为什么我还要重蹈覆辙?” 萧映绾看着江遇的眼眸,那里有真诚,并不像是在骗她。 “若不是你,还有谁?”她疑惑。 “萧纲一路走来,握着的人命不少,不仅是我,还有其他人也视他为死敌。虽然我不会复仇,但我也不会因此而救他,绾绾你可能明白。” 江遇这话说得十分恳切,也十分无奈,那样一个作恶多端的人,怎会值得人去救,更何况是他的杀父仇人,这一世他选择放弃复仇已然是能够做出的最大让步。 “你...为什么这么做。”萧映绾的心触动一刻。 江遇怔怔看着他,“我为何这么做,你真的不明白?” 萧映绾的心不受控制地乱跳起来,怕泄露心思,她垂下眼眸不敢再看江遇的眼睛。 两人正僵持着,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绾绾,你醒了吗?” 萧映绾与江遇一惊,是萧慎的声音从廊下传来,眼见就要走进屋子里。 而江遇此时若是出去,定然会与萧慎撞上。 萧映绾幽怨地看着江遇一眼,心里对江遇愤恨不平,为什么一定要每日翻墙来见她。 她四面张望着,哪里能够让江遇藏住,可是哪里都藏不住江遇这个大活人啊。 眼看着萧慎即将进来,萧映绾慌乱地应着,“哎,爹爹,绾绾刚醒。” 萧慎听见,“啊,那爹爹进来了。” 第48章 今生 ◎入狱◎ 萧映绾在慌乱之间,看到萧慎踏入自己的内室,萧慎看见萧映绾略微凌乱的长发,神色带着不正常的拘谨,心里泛起疑惑。 “绾绾,你可是不舒服?” 萧映绾尴尬一笑,“没有啊,没有不舒服。” 萧慎仔细打量着萧映绾,“没有就好。” 萧映绾仍旧坐在榻上,“爹爹来可是找我有事?” 萧慎道:“哦,明日午时,陆韫约你去赏梅。” 萧映绾回答:“哦,知道了,爹爹。” 萧慎见口信带到,走了出去。 萧映绾见萧慎离去,才松了一口气。她转头,看着衣柜,她上前将那衣柜门打开,江遇从里面不改色走出来,十分淡定地看着萧映绾。 想起刚才萧慎对她说,陆韫约萧映绾赏梅一事,他沉声问,“陆韫约你去赏梅。” “是又怎样。” 萧映绾坐在妆奁前,扬声回答,“是又怎样?” 第92章 江遇道:“你若是不喜欢,就不要随意答应人家。” 萧映绾道:“我喜欢不喜欢陆韫,与你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我...我会吃醋。” 萧映绾听见江遇的话,脸色一红,在铜镜中垂下眼眸不再看自己,“你如今脸皮倒是越来越厚。” 萧映绾将存在内心已久的话说了出来,江遇淡淡一笑。 “若不把话说清楚,又怎能让你知晓我的心意。” 萧映绾抬头看着他,两人的对话好似越来越离谱,“你且快走。” 她出口撵人。 “我走自是可以,可明日只怕我会忍不住去寻你赏梅,届时你见到我可勿要气恼。” 江遇的言下之意,便是明日也会出现在她与陆韫赏梅之地出现的意思。 萧映绾未把江遇的话当真,“时间到了我要去陪母亲用膳,江大人且自便,只是你若再不走,这满府的侍卫都来到此处,传出去江大人私闯郡主深闺,怕是名声有损。” 江遇笑了笑,“郡主当真觉得江某会在乎名声,全京城的人,谁人不知,江某倾慕郡主已久,甚至我这乔迁宴上,众人便是谈论,江某这宅子就是为了追求郡主所购置,如今出现在郡主深闺中,也不甚奇怪了。” 萧映绾扶额,“江遇,你怎会变成这样?” 江遇听见萧映绾看似无意地嗤笑,他沉默一刻,“从你死了以后,大抵就开始不正常了。” 说完,江遇从容地走出萧映绾的浅云阁,正巧装上端水过来的幼雪,她眼看着江遇从萧映绾的房门从容地出来,又翻墙而过,幼雪瞪大的双眼,说不出话来,伸手指着江遇离去的方向。 匆匆进门,“郡主!郡主!江大人...他!”幼雪又观察萧映绾的神色一如往常,神色是着急加惊奇,简直难以形容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萧映绾转头看着幼雪脸上千变万化的表情,笑了笑,“好了,你且放心,他只是来找我说些事情,并无恶意。” 幼雪萧映绾的话才勉强让自己慌乱的心跳安静下来,她在想院墙是不是砌太矮了些,江大人武艺如此高强,来去郡主的房间如若无人之境,届时还是要多增加守卫巡逻才对。 翌日。 萧映绾应陆韫之约去赏梅,赏梅之地在陆家的梅园,占地极广,冬季梅花竞相开放,自有一派好景色。 萧映绾下了马车,陆韫上前将萧映绾扶下马车,“就等你一人了,他们可都已经到了。” “还有别人?”萧映绾有些意外,随即她的眸光掠过陆韫,隐约看见园内有熟悉的身影。 萧映绾迫不及待地向里走去,险些滑倒,好在陆韫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萧映绾的手臂。 两人走到园内的时候萧映绾才看清,里面的人。 燕锦书、姜欲晚先来迎接萧映绾,两人笑着道:“才说你就要到了,这不人就来了。” 萧映绾心里一暖,原本害怕自己与陆韫两个人赏梅会尴尬,没想到他竟请了这么多的人过来。 萧映绾再一抬眼,只见萧婉、萧瑜、萧辰、连昭和也都在内,一同朝她走来,自古聚少离多,萧映绾前世受尽了离别之苦,而现在她在意之人,皆都在她身边,萧映绾的心里满满的感动。 她甚至有一瞬间的错觉,一切都是那样不知真实的错觉。好像她一晃神,一切都消失不见一般。 萧映绾带着笑意,向众人寒暄“阿姐,二位哥哥,公主殿下,你们都在。” 众人拥着萧映绾进入园中,今日天气不算太冷,陆韫在园中,叫人摆上了炉子,烤起肉来。 萧映绾与众人,一边烤起肉来吃,一边欣赏着大片的红梅。雪后的梅花竞相绽放,寒冷的空气中混着花香传来,叫人迷醉。 都是身边无比亲近的人,萧映绾随着众人吃喝,无半点拘谨,大口吃起肉来,甚至喝了一些青梅酒。 半日过去,众人吃过,开始品茶联诗,如此美好的景色,总要做些附庸风雅之事。 萧映绾看着这满园的旖旎,忽然想起昨日有人浅笑着对她说,他今日定会来寻她,只因为她与别的男子相处,他会吃醋。 可半日过去,萧映绾竟未看见那人的半个影子,她想昨日他说得那样坚决与认真,竟然让她信以为真,动了几分心思出来。 思及至此,萧映绾的眉宇淡淡垂下,心里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她有些心不在焉地附和着众人,总是望着梅林的花海出神。 “在想什么?”陆韫走到萧映绾的身边,轻声问她。 萧映绾一惊回过头,看着他,“哦,花很好看。” 陆韫点头,站在她身后,陪她一同看片灿烂。 忽然有陆韫的侍从上前来报,低耳了几句又匆匆离去。 萧映绾转过头,见陆韫变了脸色,“发生什么事了?” 陆韫轻声道:“江遇被捕,入了昭狱。” 萧映绾一惊,“你说是说江遇吗?” 陆韫点头,“正是。” 萧映绾听见陆韫确认此事,她的心瞬间乱了。 “你可知晓是何缘故?” 陆韫一顿,须臾张口回答,“大概是因为他压下了弹劾萧纲的案子,御史台联名弹劾陆韫有渎职之嫌。” “又是渎职...”萧映绾喃喃地说道。 前世,陆韫入狱也是因渎职之名入狱,只不过那是因陆韫联合御史台弹劾萧纲,因此被萧纲一党联合以渎职之罪下狱,而今世竟然是因为他压下了萧纲的案子而被弹劾入罪。 第93章 陆韫道:“你怕是不知,他被认为萧纲一党。” 萧映绾闻言瞪大了双眼,写满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是的,绾绾,你没有听错,此事应当是有心之人利用此事,欲除江遇而后快。” 一个打击接连一个打击而来,让萧映绾坐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原来,他没有找来是因为入了狱,原来他说不会动萧纲不是假的,却因此获了罪。 这一世的很多事情,他真的不是说说而已,而萧映绾明白,谁也不能对抗命运,因为它总是在以另外一种情形发生。 萧映绾忘记那日余下的时光她是怎样与众人相聚的,只是因为江遇么没有来,她心里少了大块,有点埋怨他说话不算话,前世她在狱中陪伴江遇的时光,如同碎片一般浮现在她脑海中,慢慢拼凑完整。 回到家中的时候,萧映绾面对与前世完全不同的情况,实在摸不着头脑,她下了马车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萧慎。 萧映绾来到书房,被侍从告知说萧慎还未回府。萧映绾心里着急,在萧慎书房里等候,直到深夜萧慎才从宫中回来。 萧慎见萧映绾窝在书房的榻上有些意外,“绾绾,你怎么在这里睡着?” 萧映绾醒来,看着萧慎一身风雪,“爹爹,你回来了。” 萧慎想了想,绾绾等他,难道是因为江家那小子。 “嗯,你都知道了?” “爹爹,江遇一事是因何缘故。” “就如你听见的那样,相信陆韫都与你说过了。” 萧映绾有些不甘心,“可是爹爹,我想听实话,江遇到底是何人所为。” 萧慎皱眉,“我总觉得此事背后似有人在推动,而不是如同表面那般。” 萧映绾忽然想起,江遇曾经对她说过,想要萧纲命的人不止他一人,如今这一切因何发生,也只有亲自去问他才能够明白,“爹爹,带我去看他吧。” 萧慎点头。 ...... “郡主可要慢些,这里光线不好。” 因萧慎提前过来打点过,萧映绾来到昭狱之时,看守的狱卒对萧映绾格外客气。 萧映绾看着光线幽暗的牢房之中,死气沉沉一般,所有的犯人皆都全身是血地摊在那里。萧映绾知道能从昭狱里活着出来的没几个,在这里非死即伤,绝对不会让人好过。 想到这里,萧映绾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她的心甚至颤抖起来。若是江遇因此动了刑,因此丢了官职,甚至牵累江家,届时她又该如何? 萧映绾不敢再多想,随着狱卒的脚步慢慢走向牢房深处,阴森恐怖的气氛越加浓烈,萧映绾心里打着颤。 狱卒终于在一间牢房前面停下,将牢房的锁打开,扬声道:“江遇,有人来看你。” 第49章 今生 ◎牢狱◎ 听见狱卒的声音,躺在草上衣衫褴褛的人,动了动,萧映绾能够听见清脆的铁链声,她的心被那声音刺痛。 她接着幽暗的光,看见躺草上的人艰难地回过头来,待看清来人,萧映绾明显能够感觉到江遇一顿。 萧映绾走上前,看着躺在地上的人,颀长的身姿,穿着一身囚服,因为用过刑,全身都有斑驳的血痕。 萧映绾的心颤抖了一瞬,尽管她对两人之间的感情早已经看淡,可真的面对眼前曾经那样一个芝兰玉树一般的人物,此时此刻被折磨成为一个遍体鳞伤的阶下囚,她还是心有不忍。 江遇轻声,“你又何必走这一趟。” 萧映绾在他的草前坐下,仔细看着江遇的脸,“伤可有要紧。” 尽管身处囹圄,可萧映绾还是能够从他的眼眸中看到几分淡然,如同天高云淡,不在乎一切的淡然。 “无碍的。”他轻声回答她,他的嗓音喑哑,并不如往常那样带有磁性。 萧映绾知晓他一定受了许多刑,其中的痛苦可想而知。 “到底发生了什么?”萧映绾只能通过陆韫与萧慎的猜测来知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到底要听见他亲口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遇轻叹,“如果我说你叔父所为,你可愿相信。” 萧映绾听见江遇的这句话,一时之间未反应过来,她看着江遇,“我...” 萧映绾一时之间思绪混乱,“你可愿与我细说。” 江遇看着萧映绾,轻声一笑,“绾绾,你来此可是紧张我?” 萧映绾听见江遇此时在这样的境况还能想着与他开玩笑,不受控制地红了脸色,只是她有些担心,江遇会不会在这样昏暗的灯火之下,看清她的脸色。 “我...我只是想知道真相罢了。”萧映绾口是心扉地回答。 江遇看着萧映绾如此模样,嘴角含着笑意,“此事说来也简单,我放弃复仇,而晨欢不允,选择独自收集萧纲的罪证。” “晨欢,李晨欢,莫非他也是。” 江遇道“正如你猜测,李晨欢是沈青的学生。他与我一同拜入沈青门下,沈青与我父亲被萧纲陷害,晨欢一同与我上京前来为老师复仇,前世此事因是我主导,而晨欢只是在背后办事,今世我压下此事,晨欢不允,而此时萧纲借用御史台之力,弹劾我渎职之罪。” 萧映绾不解,“如此说来,你若是审理此案,那岂不是要重走上一世,这萧纲岂不是自掘坟墓?” 第94章 江遇道:“可若是我就因此事死了呢?” 萧映绾全身一震,“不!” 江遇看见萧映绾震惊之下的真情流露,他的内心狂喜,在幽暗的灯火之下,深深凝视萧映绾。 萧映绾说什么也不相信,江遇会被萧纲就此陷害,可看着江遇的满身伤痕,何尝不是证实江遇的话说得是对的? “你会没事的...”萧映绾喃喃道。 江遇此时早已经是将一切都看淡与超脱时间俗世的淡然,“绾绾,我大抵是出不去了,你能来看我很开心,这一世我答应你的事情,没有食言,而如今我只是想知道你可还恨我?” 当他下定决心放弃复仇的那一刻,他就知晓会是今日的结局,只是他有些遗憾,若是我绾绾还怨他,他还能有命赔给他吗? 萧映绾垂下眼眸,伸手摸进袖口里,将一些丸药掏出来,拿起其中一个倒在手心里一小撮丸药,“伸手。” 江遇乖乖地伸手,萧映绾将那丸药放在江遇的手心里,“这些是止血止痛的药,有利于你的身体恢复。” 江遇不容分说,放在口中直接咽下。 萧映绾诧异,“你也不仔细看看就吃吗,万一是毒药呢?” 江遇道:“就算是毒药,只要是绾绾递过来的,我也会吃。” 萧映绾划过一丝心痛,她不明白,为什么现在这个样子,她还会为江遇心痛。 “江遇,今世你救了爹爹,我不会让你死,你欠我的要慢慢还。” 萧映绾在江遇面前宣告,江遇静静看着眼前略带有一丝倔强的姑娘,她说他欠她的要慢慢还? 这是...她在给他机会吗? 一阵欣喜涌上江遇的心头,“好,待我出去一定会好好还你。” 萧映绾将一堆的瓶瓶罐罐留给江遇,虽然她知晓江遇恐还会受刑,但那些至少能够先暂时保住他的性命。 萧映绾临走的时候,江遇轻声唤她,“绾绾...” 萧映绾回过头看着江遇,“还有事?” 江遇道“若是前世国公爷之死,是你叔父所为,你可还会心软?” 萧映绾止住脚步,耳边轰鸣作响,如同晴天霹雳在她眼前炸开。 她慢慢转过头,看着江遇遍体鳞伤的身体。 “江遇,你莫不是在与我玩笑?”她根本不相信这句话,她的呼吸仿佛都凝滞了,这件事带给她的冲击太大,让她难以相信。 “若你不信,只当我没说罢了。”江遇极为郑重地看着她。 萧映绾咬住唇,“嗯。” 不管真相是怎样,她一定要把所有事情搞清楚,还所有人一个清白。 萧映绾回府后,萧慎已经在书房等她。离开牢房的时候,江遇带给她的信息太过于震惊,她必须向萧慎求证一些细枝末节。 萧映绾来到书房,将斗篷褪下,萧慎早已经烹好热茶在等她。 “绾绾,一定冻坏了吧。” 萧慎将一杯热茶放到萧映绾的面前,萧映绾拿起热茶小口抿着,驱散着寒意。 喝下几口后,萧映绾才开口道:“父亲,江遇的事情另有蹊跷。” 萧慎问道:“他对你说了什么?” “江遇与礼部侍郎李晨欢本是同僚,一同拜于帝师沈青的门下,而江遇之父本是与沈青萧纲等人本是同僚,更有同门情谊。 奈何沈青与江遇之父因为人耿直阻碍了萧纲仕途,遂萧纲在一场战役当中,将两人除之而后快,从此萧纲仕顺遂,但却贪污舞弊,祸乱朝纲。 江遇与李晨欢进入朝堂是为恩师与至亲报仇而来,只是江遇放下仇恨,不欲寻仇,而李晨欢却暗中收集了萧纲贪污舞弊的证据,呈放到江遇面前,而江遇始终压下,隐而未发,萧纲就见此机会,动用御史台,弹劾江遇以渎职之罪,入昭狱,欲... “欲什么?”萧慎听见关于萧纲的过往,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义弟所为。 “欲除之。”萧映绾叹息,她不知道该不该将那江遇最后告诉她的事实也一并告诉爹爹,这么多年,他与叔父从来都是客气的,而叔父却背着爹爹做出陷害兄弟的事情出来,爹爹要如何面对。 萧慎已经看出萧映绾脸色不对,“还有事?” 萧映绾深看了萧慎一眼点头,“嗯,还有事。” “爹爹,你记得北境一战,那些细作蹊跷之处。” 萧慎道:“记得,只是一直未能查出那些细作的底细,最后悬而未决。” 萧映绾道:“若是此事与叔父有关系呢。” 萧慎听见也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萧映绾,“你是说,此事是萧纲所为。” 萧慎说什么也不愿意相信,自己一向看上去亲和的弟弟竟然会做出谋杀兄弟手足之事。 萧映绾道:“不是我说,而是江遇所说,我在将要离开的时候,江遇忽然这样对我说。” “可有何证据?”萧慎问道。 萧映绾摇摇头,“暂时还未,可是爹爹,若真的是叔父所为,其心可诛。” 萧映绾忽然想起前世爹爹惨死,又被施了挫骨扬灰之刑,死后连坟墓也是悄悄地立下,她简直不敢想象那失去爹爹痛苦的感觉,最终却都是拜自己的叔父所赐。 真是天大的笑话! 萧映绾的眼泪簌簌地落下,萧慎看着萧映绾痛苦的神情,上前安慰。 第95章 “绾绾,爹爹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可若这一切是真的,我们也需要勇敢地去面对,不过你放心,一切有爹爹在,爹爹不会让一个好人枉死,也不会让恶人逍遥法外,所以绾绾,你不要害怕。” 萧映绾看着萧慎伟岸的身躯,忽然发现,原来这一世爹爹还在,她有靠山,她再也不用殚精竭虑。 萧映绾擦擦眼泪,“爹爹说的是,绾绾刚才只是想起,爹爹被陷害的那个梦境。现在有爹爹在,绾绾当然不会害怕。” 萧慎点了点头,“你说的每一件事,爹爹自然会查清楚。” 萧映绾看着萧慎,好像一切问题,在他那里都会迎刃而解,萧映绾当然无须担心。只是江遇... “爹爹,他们对江遇动了刑,若是晚些,只怕江遇会...” 萧慎听见萧映绾的提醒,立即坐在桌案前开始写信,“你放心,在他出狱以前,爹爹自然不会让他死。” 萧映绾听见萧慎的保证放下心来,只是她发现,即便这一世爹爹在世,江遇放下复仇,萧纲却也难逃被查处的命运,命运这个东西,还真是,所有人都逃不过啊。 萧映绾感慨,看着窗外落下簌簌的雪花,她在想昭狱那样冷,那个人会不会冷,他的伤可能够恢复,他还能不能撑到她救她出去的那一刻? 第50章 今生 ◎新年◎ 江遇被放出来的那一日,下了整日的大雪。萧映绾自诏狱门口等他,江遇出来的时候,雪花簌簌地落在他的肩头,也落在萧映绾的身上。 江遇的眉眼仍透着看透世事的淡然,好似若死在这牢里,也无关紧要。萧映绾似乎看见江遇的嘴角含着笑意。 “江大人是在感慨,还能够从诏狱走出去,保住一条命吗?” 江遇轻声:“只是因为看到郡主在这里等我,想必这些时日郡主为江某奔波,定是极为辛苦,江某心里感念郡主于水火之中搭救之恩。” 萧映绾只觉江遇似乎早已不在乎生死,“你真的不在乎自己的死活,若是没有我,你是否就此打算终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那又岂是我能够决定与左右得了的,更何况老天爷也不忍江某就此去了,不是吗?” 萧映绾在诏狱门前多说,邀江遇上车。 江遇上了车,看到萧映绾华丽的马车,里面暖炉热茶一应俱全,马车内有着贵族小姐特有的熏香,与此时坐在这里满身脏污不堪,遍体鳞伤的他倒是显得格格不入。 江遇坐得拘谨,萧映绾倒是坐得十分随意自然,两人面对面静静坐着谁也不曾多说一句话。 萧映绾知晓,江遇能够出狱都是因为爹爹,而北境一事需要江遇亲自去查证,轻则是谋害朝臣,重则是通敌叛国,爹爹不能够随意去判定,而最能够知晓此事内情的江遇深陷牢狱,解开事情根本要先把江遇从牢中救出来,才能进行下一步。 萧映绾倒了一杯热茶递到江遇手中,“圣上已经复了你的官位,北境一事还需要你协助爹爹调查此案。” 江遇道:“这是自然。”他轻呷了一口茶,问道,“如今,你叔父恐怕还是如前世一样的下场,不过我会尽力保全他的家人,不伤及无辜,绾绾届时你...” 届时你可还会恨我? 江遇的这句话没有说出口,今生与前世虽然事情发生得一样,可情形却是完全不一样,若是这样萧映绾与他之间... 萧映绾看着江遇有些局促不安的眼神,“此案,江大人尽管秉公办理,此事切勿儿女私情。” 萧映绾说得冠冕堂皇,这一世江遇能够因为她放下仇恨,难道也要因为她重新审理此案吗? 她眼中的江遇从来都是爱憎分明,刚直不阿,从不会把私情带到公务当中,前世他毫不留情地斩下叔父,也扶持了新的太子,虽然他在朝堂之上搅动风云,可萧映绾与他同行的那段时间,也能够看到江遇之于江山设计是何等的宵衣旰食。 她始终觉得,江遇的心是心怀天下的,而不是因为儿女私情。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萧映绾轻声说出这句话,极小声,甚至快要淹没在进行马车的吱呀声中。 江遇始终看着她,自然能够听清楚她的这句话,他微微一顿,轻叹一声,“我只是想要一个你罢了。” 萧映绾看着江遇的满身伤痕,忽然心中一痛,“我们之间,缘分已尽,你又何必强求。” “绾绾,对不起,前世我那样待你,已不求你今生能够原谅我,只希望你今生过得幸福圆满罢了。” 萧映绾垂下眼眸,“都过去,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 萧映绾回到公主府,江遇下了马车与萧映绾道谢,转头回到自家的宅子。或许是因为雪大路滑,或许是因为他身上的伤仍未恢复,江遇踉跄了一步。 萧映绾心头一紧,险些要上去扶住他,而江遇则是伸手揉了揉腿,想必是因为刚才那一下牵动了伤口。 随着江遇进了门,萧映绾则是来到书房对萧慎报备。 萧慎告诉她,江遇出狱以后,会暗中彻查此案,届时朝中必然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两人必须想好后面的应对之策,好让萧家根基不受动摇。 虽然这很难,但是萧映绾告诉萧慎,若是能够保全,他们这一家借此远离朝堂是非也会是一个好机会。 第96章 萧慎早有隐退之心,若是能够借此机会,打消圣上忌惮,确实是再好不过。 再过十日就是新年,萧映绾庆幸能够在新年之前把江遇救出来,至少他也能够过一个好年。 新年那日,萧映绾一早随着赵昭去相国寺祈福又进了宫去给太后请安,太后仍是一如既往地亲厚待她,又给了她许多奖赏,萧映绾心里很是愧疚,此前,因为萧纲的案子,她也未曾时常来探望太后,她打定主意,若此事过了,以后定要时常来探望太后。 从宫中出来已近傍晚,萧慎也处理完公务回了府。赵昭拉着萧慎与萧映绾给府中下人发了红封,府中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萧映绾自然不会亏待服侍她的千霜幼雪与周嬷嬷,只是因周嬷嬷年纪长,前世又对她颇为照顾,萧映绾感念她的付出,给她的红封格外沉重一些,周嬷嬷接过吓的急忙说“郡主,使不得,使不得,老婆子可受不得这么多。” 萧映绾笑得格外灿烂,“嬷嬷,这是给你的你就接着吧,这些年你也没少为我操心,如今我已及笄自然要心疼嬷嬷些。” 周嬷嬷对萧映绾的付出,浅云阁的人自然都看在眼里,纷纷劝周嬷嬷收下,周嬷嬷也不在推辞。 赵昭招呼着萧映绾与萧慎守岁吃饭,只是还未到午时,就有各处放了烟火。萧慎每年都会带着萧映绾放烟火,只是萧慎总是感觉今年的绾绾瞬间成熟许多,智谋与胆识远远超出同龄的小姐工资,萧慎时常有种这具身体里是多年以后的萧映绾。 但是无论怎样,那都是他的女儿,只要是他的女儿他就应该拿她当小孩子宠。 萧慎看着院外,已经响起鞭炮声,“绾绾,来,随爹爹去放烟火。” 萧映绾看见萧慎饶有兴致也起身,赵昭见父女二人兴致极好,忙命人将三人的大氅拿来,穿戴好才去外面。 可三人刚刚穿戴好,便有管家来报,“公主,公爷江大人来访?” 三人惊奇,虽然是过年,但公主府没有将客人往外推的道理,更何况是邻居。 萧慎道“请进来。” 管家点头,片刻后,只见江遇披着雪白的大氅,走进院中,萧映绾在堂内透过门,看见江遇在漫天的烟火中向她走来。 他眉宇之间神色淡然,一身月白长袍如芝兰玉树一般,萧映绾的心乱跳了一下,怕被人瞧出来,她随即转移视线看着眼前的茶。 不可否认,即便是现在,她也常常会因为江遇而心动。那种心动让她无法忽视,她甚是会在午夜梦回之时,仍然能够梦见江遇的身影,这种感觉真的让她烦躁极了,可这种事情,她又如何能够控制得了,只是让自己拼命忽略罢了。 萧慎将人迎进堂内,江遇看着萧慎一家都穿戴好,说道:“江某来得不巧,公主与公爷可是要出门?” 萧慎忙回道:“并未,只是我们带着绾绾出去放烟火而已。” 江遇听此笑了笑,“那太巧了,江某正是带了一些烟火来,想要与公爷公主郡主一同燃放庆贺新年。” 萧慎听此心底更加高兴,可见萧映绾神色却是恹恹,他将萧映绾拉起,“绾绾,江公子来找你放烟火呢,快起来。” 萧映绾被萧慎提起来,瞥了一眼江遇,假笑起来,“如此一来可是要谢过江大人了。” 江遇心底自然高兴,“能够与郡主一同过新年是江某的荣幸,如此甚好。” 说着,一行人出了正堂,江遇命人将烟火放置好,他移到萧映绾身边,轻声问她“可准备按好了?” 萧映绾仍旧不甚在意,“哦,自是准备好的。” 江遇笑了笑,伸手示意,小厮开始点燃烟火。 只见一道黄色亮光窜上漆黑的天空,升得很高很高,“砰”的一声,极大的声响在漆黑的幕布上炸裂开,随着那声响,五光十色的烟火绚烂一般绽放。 又紧接着有数道烟火升空,炸裂,每一颗都绚烂无比,叫人看了便移不开眼睛。 萧映绾很难不被这样的绚烂所吸引,美的事物,都是受欢迎和喜爱的,她当然不例外,她只是没有想到,江遇所放的烟火,会是如此壮丽辉宏。 好像她从出生以后,就没有看见这样美的烟火。 江遇靠近萧映绾递给她一个大大红封,萧映绾有些错愕地看着他。 “绾绾,新年快乐,这是给你的压岁钱。” 萧映绾看着江遇手里的红封,里面并不像是银子,犹豫着要不要接受。 江遇怕萧映绾不肯收下,“当是我报答你救我出狱的谢礼吧。” 萧映绾犹豫着,萧慎道“绾绾,江公子既然想要谢你,那便收下吧。” 萧映绾看着江遇恳切的眼神,不自觉地伸手接过。 江遇笑了笑,众人一同看着天上绚烂的烟花,半个时辰后,守岁的时间到,萧慎招呼着江遇一同吃年夜饭。 江遇自然乐得愿意,等候膳食的时候萧映绾问道,你在此处过新年,江家不会找你吗? 第51章 今生 ◎红封◎ 江遇听见萧映绾问起江家,只轻声道:“他们不会来寻我。” 萧映绾看着江遇谈起江家风轻云淡一般,不禁好奇,“你这一世放弃了复仇,柳氏可有为难你。” 江遇道:“这一世不会有人为难我,我所做之事,我想做之事,不会有人拦我。” 第97章 萧映绾听见江遇如此霸气的发言,不禁愣住了神,前世江遇因江家赋予的使命,成为他沉重的枷锁,在江家时时刻刻地都要担负身为一家之主的责任,时时刻刻的都要谨言慎行,如今的江遇照比上一世活得倒是潇洒狂妄了许多。 他能够出来购置宅院与她比邻而居,他能够因个人意愿而放下自己的使命,有能够毫无顾忌地向世人宣示他的感情,这样的江遇确实是与上一世大有不同的。 萧映绾偷偷打量江遇的侧颜,随即又垂下眼眸喝茶。 “哦,只要无人为难你,这样过日子或许也不错。” 江遇只说,“你放心便是。” 萧映绾抬眼看着他,什么是你放心,他过得怎样与她放心不放心又有何关系? 萧映绾不再说话,丰盛的膳食上来,江遇特意叫人把萧慎最喜欢喝的杜康拿了过来,萧映绾今日兴致也好,要与萧慎共饮那酒,被江遇拦住。 “哎,那酒力度大,恐你受不住,喝这个吧。” 萧映绾看着江遇拿出一个精致的酒壶,萧映绾甚是好奇,伸手接过,仔细看着。 “青梅酒...”她轻声念叨着。 “这是今年新酿的,酒力低,但口感还不错,适合你喝。”江遇耐心解释。 萧映绾将那盖子打开,青梅的香气扑鼻,十分好闻。她把那酒倒出,在酒杯之中呈现淡淡的黄色,看上去漂亮极了,也未等菜上齐,她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小口。 青梅的酸涩的口感当中,透着一丝微甜,酸甜可口,混着酒香,让萧映绾喜欢极了。 小姑娘原本清冷的面容因为尝到了可心的酒,而泛起笑意,她真的很喜欢。 “喜欢?我叫人多送些给你。”江遇在旁提议。 “嗯。”萧映绾觉得这个倒是可以接受。 江遇看着萧映绾如此痛快地答应也颇有些意外,他精心准备的新年礼物她拒绝,可收他的酒却是如此痛快,他属实摸不准小姑娘的喜好了。 年夜饭开始,身为一家之主,萧慎率先讲话。 “这一年,感谢公主殿下对为夫的用心照顾,慎在此谢过。” 说着萧慎将一早准备好的红封递到赵昭面前。 赵昭看到萧慎为自己用心准备的红封心里感动,“公爷,只要公爷能够平平安安的,本宫便放心了。” 萧映绾看着父母恩爱的模样,此刻感觉格外幸福。 萧慎又道“今年有江公子来与我等一同过春节,也要在此谢过你的救命之恩,为表我的答谢之恩,这一份薄礼,还望江公子不要客气。” 江遇看着萧慎递到他面前的红封很是惊讶,他原本只是想要陪萧映绾过一个春节,可未曾想,萧慎竟能够以诚待他,让他的心底多了一丝暖意。 萧映绾在一旁看着,只说,“看来爹爹对他倒是比对女儿还亲。” 萧慎与赵昭听见萧映绾使小性,纷纷笑了起来,“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爹爹什么时候敢怠慢你了?” 萧映绾看着萧慎放在她面前,厚实的红封,满意地笑起来。 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开始吃酒用膳,新年的气氛轻松而和乐。 萧映绾喜欢江遇带来的青梅酒喝下不少,最后也醉倒,赵昭命人将萧映绾带回房间内醒酒。 江遇见萧慎也醉倒在一旁也不便逗留,与赵昭告辞。 是日,萧映绾醒来,神志清明,她心想江遇的青梅酒果真不上头。 这时候,千霜走了进来,“郡主,江大人送来一箱青梅酒。” 萧映绾坐在榻上看着那些青梅酒,笑了笑,想着给燕锦书与姜欲晚送过去一些才好。 “千霜,你着人给燕姐姐姜妹妹个送去两瓶,剩下的存好。” 千霜得命,出门去吩咐。 萧映绾起身,坐在妆奁前,虽说爹爹与母亲自来宠爱她,在府内对萧映绾从不限制她规矩,但是萧映绾自打晓事以来,于规矩上也从不敢怠慢。 她让幼雪带人进来梳洗伺候,小丫头们鱼贯而入为萧映绾梳妆打扮,萧映绾看着妆奁前的两份厚厚的红封,不禁笑了笑。 她对萧慎的倒是不好奇,倒是江遇的,昨夜她接过来的时候,分明觉得那红封里似乎不像是有寻常的金银。 萧映绾打开,看见了一打厚厚的文契,她更加好奇了,于是一张一张地打开,仔细阅读。 看完了所有的文契,萧映绾沉默了一刻。 幼雪看着萧映绾神色不对,问道“郡主这是不高兴了?” 萧映绾叹息一声,“不是不高兴,若是有人送了你贵重的礼物,你该怎么办呢。” 幼雪看着萧映绾看过的东西,心里也大概有了数是怎么一回事,这可不是她一个小丫鬟能够置喙的,幼雪摇摇头,“这...奴婢也不知。” 江遇几乎将江家的三分之一产业送给了她,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些文契是过户给她的田产,商铺、宅院,数目之多,之庞大,足可以叫人震惊。 可是她这要怎么跟爹爹与母亲说,难道要告诉他们隔壁江大人把他家三分之一的家产送给你们的女儿当作新年礼物?爹爹怕不是会立刻找上门? 后悔,萧映绾十分后悔,早知道就坚持一下自己不要接过来就好了。如今还是要想法子,与江遇谈一次,把东西还给人家才是。不过话说回来,江遇这一世行事如此没有章法,难道柳氏就不管管他? 第98章 幼雪为萧映绾梳好了发髻,整理东西的时候,发现那红封里似乎还有东西,“郡主,江大人那红封里似乎还有东西,您要不要再看看?” 萧映绾本来在穿衣,听见幼雪的话,将身上的服饰整理好,又转回到妆奁前,拿起那个红封,轻颤,竟然从里面掉落出一个香囊来。 萧映绾伸手拾起那香囊,仔细打量,藕粉色的缎面,上面绣着桃花,只是上面的针脚不是很成熟,不像是绣娘的手艺,倒像是一个刚学了刺绣人的手艺,这是这人的天赋不错,那桃花虽然形似差了些,却有几分神韵在里面。 萧映绾看着这香囊,心里生疑,江遇好端端地送她香囊做什么?萧映绾看着这个香囊似乎有几分眼熟,并且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桂花味道。 她不禁好奇,将这香囊打开,里面放着的竟然是一缕发丝,用红绳极为细致地缠绕着做了一个同心结的模样,萧映绾闻了闻,那发丝分明有桂花与雪松的味道。 江遇这是... 用她和他的发丝做了一个同心结吗?再看着那香囊的形状,萧映绾终于想起,这不是前世她为江遇做的香囊形状倒是与眼前这个一模一样。 她的心震颤了一下,那个香囊她记得她始终没有送给江遇,就连她死,她也没有送给他,而这一世的竟然能够将这个香囊做出来送给她,想必是前世她死后,江遇动过她的遗物罢。 只是她的头发江遇是从哪里得到的?左思右想,她心里揣测,江遇莫不是如同前世她在怡江府她照顾他一般所得到的发丝? 是了,应该是了,江遇能将这样的东西送给她,是不是也在暗示她,前世她对他所有的情谊他都已经知晓。 可那又能如何呢? 往事不可追,今世的萧映绾已经不是上一世的萧映绾了。 她将那香囊放回红封中,告诉幼雪将那些文契一同收好,待得了机会,萧映绾自是要把这一切都送还给他的。 收拾好以后,萧映绾起身去往正堂给萧慎与赵昭拜年。 随后的时光,因朝廷休沐,萧慎可以在家陪着妻女,悠闲度日。萧映绾暂且把一切都放下,好好享受父母同在的时光。 而燕锦书与姜欲晚收到萧映绾的酒也没闲着,自是来找她玩。 三人在闺中用着精致的糕点,喝着上好的香饮子,一同谈会近来京中发生的事情。 过了年,燕锦书与姜欲晚纷纷定了亲,萧映绾左一个恭喜,右一个恭喜,笑得合不拢嘴。 可燕锦书与姜欲晚二人却笑不出来,燕锦书道:“我二人都定亲了,你瞧瞧你自打及笄,向你求亲的都踏破门槛了,江大人都搬到你家门口与你做邻居了,你倒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搞得像是我们两个迫不及待要嫁人一样。” 姜欲晚道:“这江大人与陆侯爷,绾绾可以选一个,哪一个都不亏哦。” 萧映绾双手支着下巴,十分认真地听着两人催婚。 燕锦书看着萧映绾不紧不慢的模样,不禁打心底里着急。 “哎,我说你要是看上这两人,你可要快点啊,这向江大人和陆侯爷的人可不亚于你。尤其是江大人,虽然前一段时间深陷牢狱,这京城贵女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叹息,这么好的郎君就没了,可未曾想峰回路转,江大人被圣上放了出来,还官复原职,你不知道那些姑娘们,更加着急,很怕这江大人再一次没了一样,疯了一样的追求。啧啧啧,我都替她们害臊。” 萧映绾听见燕锦书添油加醋一样的语气和表情,扑哧一笑。 “那你倒是和我说说,她们是怎么追求江大人的。” 第52章 今生 ◎游湖◎ 燕锦书笑着谈论,“害,就是天天堵在江遇家的门口,等着人出现呗。” 姜欲晚道:“江大人出门,身上可都是那些姑娘扔过来的香囊和手帕。” 萧映绾呵呵笑了起来,“倒是也不必那么夸张。” 燕锦书道,“那倒也不是夸张,因为你没听过更夸张的。” “什么是更夸张的?” “你可知晓沈白月?” 萧映绾一个激灵,这个名字她至死不会忘,可自从她在太后寿宴上献舞以后就没了踪影,即便是身为公主伴读也不做了,后来萧映绾去了南方也就未再关注此人。 “沈白月?与我们一同伴读的那个?” 燕锦书点头,“正是她,你怕是不知道,这沈白月的父亲是沈青,而这沈青是江遇的授业恩师,两人自小有青梅竹马之谊,这次沈白月又进了京,听说好像直接进了江府。” 萧映绾知晓沈白月上一世对江遇的执念,这一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江遇,只是她也不知沈白月为何会消失那么长的时间,又不知发生了什么,忽然进京住进江府。 她心里暗自叹息,想来京中不会太平。 姜欲晚道:“绾绾可要小心,若是沈白月知晓这江大人属意于你,怕是会与你不利。” 燕锦书听见姜欲晚这般提醒立刻来了气,“怕什么,她还敢对绾绾放肆不成,绾绾贵为郡主,她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萧映绾笑了笑,“燕姐姐莫要动怒,这沈家小姐我自是没有交集的,我离她远一些就是了,不会去招惹她。” 其实姜欲晚这话说得不无道理,萧映绾知晓沈白月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上一世她受她那么多磋磨,以沈白月的心性,绝对是不达目的不会罢休,而如今江遇早已经将他对她的心意公之于众,沈白月又怎会善罢甘休,如今她重返京城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第99章 三人不欲再谈此话题,又说笑了一阵,开始一同用膳。 春节过后,今年京城的春季似乎来得要早一些,及至二月便已经开了化。 及至二月初二,按照惯例宫内设宴,皇亲国戚与一些受宠的大臣都要参加。萧映绾自然是要随萧慎与赵昭参宴。只是来访权贵太多,宫内特意将年轻的公子小姐设在宁和殿,而年长一辈则是设在不远处的庆安殿。 萧映绾看着这个宫殿有几分眼熟,进到殿门的时候,看见原来是宁和殿。她下意识地看着殿外的湖面,只见一艘巨大的游船停在上面。 走在一旁的燕锦书看见萧映绾望着湖面出神,“绾绾,今日春光正好,你可是想要游船?” 萧映绾忙摆手,前世落水的经历让她靠近水都不敢,又何尝想要去游船?可转念又一想,她是不是过于紧张了,今世沈白月没有来赴宴,江遇也不在此处,她只要不靠近那水,就应该没有任何事。 只是萧映绾看着周围的无限春光,天色湛蓝,微风正好,若是此时能够泛舟湖上,自是另外一番感受,而近日内务府特意准备了这艘游船给来赴宴的公子小姐们登船游湖,这倒是让萧映绾有些心动。 燕锦书看出萧映绾的心动,只说,“若是一会得了闲,自是要去船上转转,方才不辜负今日的春色。” 萧映绾点头,随燕锦书一行进到殿内,萧映绾因身份尊贵被安排至上座,她扫视一圈,昭和公主与萧婉并着之前的一些伴读小姐,并着萧家的兄弟皆都来此赴宴。 众人相互寒暄问候过后落座,宴饮正式开始。因为是赏春宴,并不算那么正式,又没有年长一辈,所以来赴宴的公子小姐并不似那么拘谨,他们或是与相互熟络的人宴饮,或是与人低声交谈,祥和的氛围在春日的奏乐声中蔓延开来。 萧映绾自然是要与昭和萧家兄弟姊妹伴着燕锦书与姜欲晚相谈,几人因年前在陆韫府上一同赏梅,彼此不相熟的人也多了几分交情,这倒是让萧映绾自在许多。 宴饮过后,不知是谁提议,要去上船游览春光,早有一些贵女心里蠢蠢欲动,若是上了船,便能够与心仪的公子更近了一些距离,当然愿意。 众人不容分说,纷纷上船,萧映绾还在犹豫,却被昭和拉着。 “绾绾,想什么呢,快走啊?” 萧映绾见水本就有些晕,而刚才又多喝了几口酒,更加不敢随意上船了,她挣扎后还是放弃了上船。 “你们去吧,我恐是有些醉了,只怕上了船头更加晕了,留我在这里醒醒酒也好。” 昭和见萧映绾面色确实不正常,吩咐身边宫女。 “去给朝月郡主熬些醒酒汤来。” 萧映绾一脸感谢,“谢谢你昭和。” 昭和笑了笑,“你我姐妹客气什么,既然你不上船,就在岸边吹吹暖风也好,我先走了。” 萧映绾点头,目送昭和出去,片刻后,她看着那船缓缓开动,一船京中身份地位最高的公子与贵女皆在这一船之上,能够泛舟游湖也是一件美事。 殿内空无一人,而殿外却是春意盎然,萧映绾极为无聊,为了打发时间她去顺着石板路去到了湖边的一块石头上坐着晒太阳。 刚刚抽了牙的嫩绿柳枝是不是拂过她的肩头,让萧映绾因为微醺浑浊的心情舒畅了许多。 这时,有小宫女端着醒酒汤上前,“这是昭和公主吩咐给郡主熬的醒酒汤。” 萧映绾随手接过对那小宫女道谢,“你辛苦了。” 那小宫女却未走,冷冷地看着萧映绾,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对着萧映绾便刺去。 萧映绾一惊,好在及时反应过来,握住了那把向她刺来的匕首。 她冷声喝道:“你是谁,为何要害我?” 那小宫女不管不顾,只想要置萧映绾于死地,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萧映绾眼看着那把匕首即将刺入自己的腹部,放声大喊:“有刺客!” 这一喊倒是让那小宫女慌张起来,但她还是不肯放任何能够就将萧映绾置之死地的机会。 不知是为何,萧映绾的声音似乎被宴饮的庭乐声所盖过,原本能够快速惊动的侍卫却迟迟未赶来。 萧映绾知晓,今日宴饮,定然会有频繁进出的宫女和太监,只要她能够坚持就能有一丝获救的希望。 所以她保存体力不再呼救,双手紧紧握住那小宫女的手。 萧映绾看着那宫女愤怒至极的眼神,竟然感觉有几分熟悉,这双眼到底她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她迅速在脑海拼命地回想,忽然她灵光一闪,萧映绾震惊地看着那宫女。 “你是沈白月!” 那小宫女听见萧映绾如此唤她的名字,也是一惊,她从未与萧映绾相交太多,两人见过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更何况她今日还易了容,萧映绾怎会轻易地将她认出来。 萧映绾感受到刺向她手里的匕首力度一松,趁着沈白月愣神的工夫,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趁机用力将沈白月推向一边。 萧映绾早已经泄了力,加之微醺,刚才能够将沈白月推向一边已经用尽了全力,见自己安全萧映绾转身就要往殿内的方向走去。 却未曾想,自己的衣裙被沈白月拉住,她用力一拽,萧映绾直接摔在地上,紧接着萧映绾感觉到自己的小腿一痛。 第100章 “啊!”萧映绾一声惊呼,她转头看着自己的小腿,已经被沈白月插上匕首。 萧映绾顿时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但是她知晓此时自己绝不能慌乱。 “有刺客!有刺客!” 萧映绾又大声呼救起来,不管殿内的乐声是否能够盖住她的声音,她知道那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因为伤了腿无法动弹,沈白月夺回主动权,来到萧映绾面前,冷冷地打量她。 “好漂亮的一张脸,若是就此划上几刀,那样的话,江遇可还能够再喜欢你?” 萧映绾冷冷地看着沈白月,“沈白月,你是要为你父亲报仇吗?你与江遇从小青梅竹马,那可知晓江遇为何不喜欢你?” 沈白月听见萧映绾轻易地就将她内心深藏的秘密说出来,一时之间震惊无比。 萧映绾忍着小腿的剧痛,颤声道:“你父与江遇父亲虽然为之交,而你却利用与江遇与你父亲的师生情谊胁迫江遇收留你,而沈青为人刚直不阿,绝不会临终将你托给江遇,我猜想应当是你,以你伪造你父亲的遗命来求江遇收留。” 沈白月难以置信地看着萧映绾,这些事情她怎会知晓得如此清楚?不,不可能,这是她一生最大的秘密,连江遇都被她骗过,为什么萧映绾就能轻易知晓。 萧映绾紧接着道,“你以为江遇不知吗?你错了,沈白月,你自始至终就错了啊,他纵容你,照顾你正是为了报答师恩,而你却利用他的良善之心而纠缠不清,甚至走向今日这条路,将你们推向再无可能的深渊,沈白月你可真傻。” 沈白月听见萧映绾的耻笑,情绪更加激动,她一把拔出萧映绾腿上的那把刀,递在她的脖颈上。 腿间剧痛传来。 “嗯!” 萧映绾闷哼一声,冷汗直流。 沈白月冷冷地看着她,“即便你说得都对,那又怎样?”此刻她杀心渐起,打定主意要杀掉这个江遇最在意之人,即便她因此死了又如何?即便她因此下地狱又如何! 萧映绾她今日必须死! 第53章 今生 ◎落水◎ 萧映绾看着逐渐逼近自己的刀尖,渐渐无力,一丝丝的绝望慢慢袭上她的心头,难道今生真的要被沈白月交代在这里吗? 萧映绾,为什么你两世都躲不过被她害死的命运,难道这就是命运,无论她如何努力去抗争去改变,最终也都会走向那个该走的结局。 “沈白月!你在做什么!” 一声怒喝传来,让沈白月慌了神,江遇及时出现,随即大片的侍卫宫女太监通通出现,大批的羽林卫带着弓箭围拢过来,只指向那在岸边的沈白月与萧映绾二人。 而正在宴饮的圣上与皇亲大臣听见动静纷纷从殿内出来,看见岸上的一幕,宣帝瞬间震怒,未曾想到现在的贼人竟然这般大胆,胆敢在他眼下行刺。 萧慎与赵昭看到这一幕,赵昭瞬间慌乱,“绾绾。” 萧慎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如此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更加愤怒,直接拿过身边的弓箭对着沈白月,只要沈白月对萧映绾不利他怕是会一箭射爆沈白月的头。 陆韫也准备好自己的短剑,瞧着合适的时机好冲上前,他转头冷冷地看着江遇,因是他惹出的桃花债,却伤了他最爱的人,他此时当然恨极了江遇。 萧映绾见惊动了众人,她趁沈白月慌乱之际翻身躲过那把刀,惯性让沈白月的刀尖刺入萧映绾身下的草地。 萧映绾惊魂未定之时,沈白月却一把抓住她,再次将刀刃抵在萧映绾的脖子上,以此为人质。 “沈白月,你放了绾绾。”江遇冷声怒斥,此刻,他不敢有半点动作,生怕沈白月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毕竟前世的江遇十分了解沈白月的为人。 沈白月听见江遇语气之间如此袒护萧映绾,原本癫狂的心,更加气恼,凭什么她喜欢了江遇十几年没有结果,而江遇自打进京见过萧映绾就要对全天下昭告他喜欢她。 萧映绾她到底凭什么? 她苦心经营那么多年,终于能够利用父亲的死换得江遇对她的一点点怜惜,而江遇却在遇见萧映绾以后再也不曾对她多看一眼,萧映绾凭什么要那么容易得到江遇的心呐! 而她,江遇竟然在发现她在寿宴上陷害萧映绾的时候,不顾她的意愿,将她囚禁在江南的老宅当中,任凭她跪下来求他,江遇也未曾答应,要不是她从那个老宅中跑出来,她怕是被热人折磨死在那宅子里,江遇也不会知道,从那以后,她就知道,想要得到一个人她就要不惜一切手段地得到他才对。 沈白月红着眼睛,“这个时候来求我了?你把我关起来的时候,我那样求你,你也未答应啊,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江遇看着沈白月的那把刀已经在萧映绾的颈间划出了一道血痕,他的心更加紧张起来。 “沈白月,你放人,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沈白月听见江遇如此说,更加气愤,“这个时候你说你什么都答应我,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我当然知道,你不会与我在一起,如今...” 沈白月又加重了手里的力道,放了狠话,“我只要萧映绾死。” 只要她死了,她就开心了,只要她死了那么她即便也死了,她也乐意,能够让江遇最在意之人陪葬那样她也算不虚此行了。 第101章 江遇见劝说不成,如今沈白月这样作为也必定会死罪难逃,如今只有先救下绾绾再说。 他拿下身边羽林卫的弓箭,拉满弦,毫不犹豫地对着沈白月一箭射出,未有丝毫犹豫。 “呃...” 沈白月因为脑门中箭闷哼一声,身体一颤向后倒去,可双手还是死死握住萧映绾的肩膀,萧映绾整个人被沈白月带着。 “扑通”一声,萧映绾与沈白月两人齐齐掉入水中。 众人惊呼,“绾绾!” 落水的那一刹那,萧映绾暗嘲,原来这一世还是免不了落水的命运啊... 萧映绾,两世了,你还是会落水,你活得可真是失败。 在水中,萧映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下沉,胸腔里的水也越积越多让她无法呼吸,她全程清醒着,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似乎在离自己一点一点而去。 那一刻她想了很多,如今四海安宁,只要江遇履行职责将萧纲问斩,届时再用他的治世之才,大宣便可以昌隆,而爹爹届时会与母亲从朝堂隐退,去南方过逍遥自在的日子便是。 一切不会因为没有她而有任何改变。 这一世会不会像上一世一样,不会有人来救她,任她在冰冷的湖水中挣扎,萧映绾的意识逐渐混乱起来,一点一点地抽离。 忽然有一抹白色身影不顾一切地朝她游来,萧映绾在水中并不能够看得真切,可是她身边除了江遇似乎没有人喜欢穿白色衣服。 那个人总是能够将白色袍子穿得那样好看,那样干净,宛若神明。 萧映绾再也没有任何力气挣扎,她闭上眼任由自己在水中坠落,她真的好累... 像是做了一场漫长的梦境,她梦见前世的江遇在自己的坟前坐了很久很久,他拿着她最喜欢喝的青梅酒送给她,她梦见江遇曾经在她的坟前哭得像个孩子。即便她想伸出手去安慰他,却根本做不到,最终一切都归于虚无。 “江遇!” 萧映绾在梦中惊呼,她睁开眼睛,望着空空的帐顶,梦中的真实感觉仍在脑海之间挥之不去。 “绾绾,你醒了?” 萧映绾听见温和而熟悉的声音,转过头,看见赵昭熬红的双眼与苍白的面容。 “母亲...”萧映绾轻声唤。 赵昭见萧映绾神志清楚,也放下心来,“你醒了就好,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太医过来。” 萧映绾见赵昭着急,强撑着让自己起来,证明自己没事。 “母亲放心,我无碍的。” 赵昭看着萧映绾苍白的脸色,心里恨透了沈白月,坐在榻前一把抱住萧映绾,哭起来。 “我的绾绾没事就好,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母亲可怎么活啊。” 这时,在外间守着的人听见屋内的交谈声,走了进来。 萧映绾看着鱼贯而入的几人,再看着此时自己的狼狈模样瞬间红了脸。 萧慎道:“绾绾没事就好。” 陆韫看着江遇,此时恨他恨得牙痒痒,“若再有下次,我定会带她走。” 江遇听见陆韫这话却不予理会,此时心里的愧疚让他有些无法面对萧映绾,若是早知沈白月有这样的心思,他当初就不该心软留她性命。 萧映绾看着无比紧张她的三个男人,笑了笑,“你们这是做什么呢?我不是好好活着,难道不该为我高兴吗?” 萧慎点头,“是该为我们绾绾高兴,待你大好了,爹爹定为你办宴。” 萧映绾点头,“好嘞。” 萧映绾又看了看陆韫与江遇,当她的眸光落在江遇的身上时,回想起梦中的场景。 他当真在她死后,会经常去看她吗,会经常给她带青梅酒,她一直认为江遇本就是个冷心冷情的人,从未见过他掉过一滴眼泪,而她却看见他因为她的死去哭那样伤心与难过,梦中的江遇事真的吗? 萧映绾不予多想,如今能够大难不死捡回一条命,她当然要好好珍惜。 “绾绾在此谢过二位大人关心。” 赵昭道:“绾绾你当然要好好谢谢他二人,要知道你落了水,他们两人没有犹豫,直接跳下水去救你。” 萧映绾一愣,都跳下去? 她看了看陆韫与江遇,十分郑重地拱手,“大恩不言谢。” 江遇看着萧映绾的面色虽然苍白,但精神尚佳,但他还是宣了太医过来让好好诊治。 萧映绾在宫中养了大半个月才彻底好了,这半个月来探望萧映绾的人倒是一波接着一波,从未停过。 萧映绾养病的殿正是以前赵昭在宫中居住的殿,因为不大,又地处偏僻,遂太后就叫人为赵昭留着,让她得闲了来宫中小住。 萧映绾这一病,让赵昭与萧慎都住在嘉和殿,也方便了萧慎每日上下朝。 只是让萧映绾没有想到的是,她病的这半个月,大宣的朝堂之上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江遇官复原职后,宣帝暗中秘密下旨让他暗中彻查萧纲贪污舞弊通敌叛国一案,有了前世的经历,江遇当然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查清此案。 只是上一世的线索和猜测,因为这一世他亲临了北境战场,遂江遇秘密联合陆韫开始对疑点展开调查,两人最终查清萧纲通敌叛国一案。 而江遇却知晓,他最后要做的就是要选择一个最合适的时机来将此案呈报圣上,而要不要公之于众,却是要看圣上的意思。 第102章 夜间。 萧映绾看见窗前站着一道颀长的身影,便知是江遇来了。 她隔着窗子问,“你有何事?” 江遇声音十分轻,“想与郡主说说话。” 萧映绾还未睡下,这些日子又听见萧慎说明,江遇为了查案宵衣旰食,夜不能寐,已经熬了七天七夜。 思及至此,即便萧映绾知晓她深夜见他是多么的不适宜,还是开了门。 “大人,进来吧。” 第54章 今生 ◎行刑◎ 萧映绾看着江遇一身绯色官服,神色看上去疲惫至极,但他看向她的眼神却是清明的,萧映绾想着有些人做官便是为了权势、地位、财富,而有些人做官则是想要海晏河清、四海升平,所谓风骨便是渐渐这样形成。 她想若是江遇不带有仇恨地活着,心里少了一丝戾气,那样他当是更加有治世的风骨。 萧映绾将江遇请进门来,又为他沏茶,看着江遇疲惫的神色,萧映绾也知道萧纲的案子有多么棘手。 看着萧映绾坐在一旁沉默,江遇先开了口。 “前些时日,宫内的羽林卫打捞出了沈白月的尸体,你以后不用再担心有人会害你。” “嗯。”萧映绾随意应着。 江遇从袖中将一份厚厚的公文呈放在萧映绾面前,萧映绾看着厚厚的一摞,心头一惊。 “这是...” 江遇点头,“萧纲的案子已经办完了,稍后我便会呈至圣上面前,你若是想知晓来龙去脉,事实就在你眼前,包括前世国公爷与我父亲和恩师之事皆都在此奏折之上。” 萧映绾的心随着江遇的话开始颤抖,前世爹爹的死,总是她无法面对的一道伤疤,可她知晓江遇又何尝不是这样。 如今,这一切似乎都要随着这一封奏折呈现在圣上面前而了解,两世的恩怨,终于要在这里化作一个据点。 萧映绾险些掉下泪来,伸出手将那封奏折打开,她看见江遇熟悉的字体,工整地写下关于萧纲入仕以来所有事情,桩桩件件皆有证据佐证,并不会冤他。 江父与沈青的死萧映绾在前世已经知晓,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事情,十年以后萧纲居然会把同样的手段用在自己的兄长身上。 而这一次,是江遇顺着上一世的线索,在军营之中发现了细作,且不止一人,而是一批人,而那些细作竟然是大宣与鞑靼的后代。 在萧纲的授意之下,他们潜入大宣军队多年,利用职务之便,暗中窃取情报,卖给鞑靼军,以此获利,也以此借机铲除自己想要铲除的人。 直到朝堂之上,终于没有反对他的声音,满朝都是拥护萧纲的人,这样他便可以顺利登上首辅之位。 可萧映绾始终想不通一件事,她抬起头看着江遇。 “我有一件事不明。” 江遇看着她,“他为何要杀国公?” 萧映绾点头,“我父亲与他从小长在一处,虽然他是被萧家收养的,可萧家从未亏待过他,爹爹待他更是沁亲如手足,他又为何要杀害父亲。” 江遇垂眸思索一刻,“绾绾,正是因为他被收养,所以你可能体会不到他从小要经受多少白眼,而国公爷如此出色,文治武功,皆都比他强,年纪轻轻就能以军功登顶三公之位,对于萧纲那样渴慕权势的人,自然会心生嫉妒与怨恨。” 萧映绾听见江遇的分析,觉得也没有错,“你说得或许有道理,但即便是这样,我也总是觉得似乎还有一些理由,才能够让他做出如此举动。” “这个理由是你母亲。”萧慎从外面进来。 萧映绾放下厚厚的奏折,“爹爹。” 萧慎摘下官帽,坐在上首,看着江遇,叹息一声。 萧映绾给萧慎倒了一杯茶,也坐下,一脸不解地看着萧慎。 “爹,你说的这个理由是我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萧慎道:“这个理由就是,你叔父喜欢了你母亲多年,我猜想他当是因为爱而不得,所以才想要取而代之。” 萧映绾与江遇难言震惊,皆都不语。 “当年我与你叔父一同进京赶考,他为文我为武,而当年他中了探花,而我却成了武状元,而当年圣上将你母亲指婚与我,却不承想,先喜欢上你母亲的是萧纲,此事我已经知晓,但无奈皇名难为,我只能硬着头皮完婚。 我一直担心你叔父因此嫉恨于我,坏了感情兄弟,可婚后,你叔父却是与我如往常一样交往,让我慢慢放下心来。 而后,我因凭借军功慢慢走入大宣的权力中心,而你叔父却因为贪恋权势数次被贬,哪怕当年我与他的同窗好友相救,最后也无法让他在歧途上越走越远。 未曾想,他最后竟还是怨恨了我,想要置我于死地,其实我亦知晓,他一直对你母亲有意,只是我在婚后与你母亲相处慢慢相爱,而他看在眼中,自然会心生介怀。” 萧映绾与江遇听见萧慎所说的过往,两人对视一眼,想不到萧纲还有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感情。 前世的因果,今世所有的过往,皆都在今夜展现在萧映绾的眼前,她也终于不用再纠结。 她将那封沉甸甸的奏折收好,郑重地放在江遇的手上。 她看着他的眼睛说,“谢谢你。”谢谢你给我一个真相,谢谢你给我一个释怀,从此她再也不用为前世所累,她也终于能够将一切都放下。 第103章 江遇亦是同样看着她,“没事。” 作为大宣在位最短的首辅,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宣帝自然选择了隐而不发,萧映绾听说,那一晚,宣帝被气得险些昏厥过去。 因为想要秘密处置,却也给了萧慎与江遇极大的机会保住了萧纲的家人,这对他而言也算是最好的结局。 只是萧慎在临刑之前,提出想要让赵昭亲自来送他上路。萧慎答应了,他私心地觉得,虽然萧纲作恶多端,但是或许是因为当年的遗憾而让他在歧路之上越走越远。 阴暗的牢中,萧纲看着一身素雅月白的赵昭,虽然已近中年,却是保养得宜,犹如当年他初见她之时,温柔娴静。 这些年,他为了权势娶了自己不爱的女人,与她生儿育女,可他心中总是存着意愿,总有一日他要站在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那样才能够配得上她,只是这条路走得太艰辛了,让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 “阿昭...”萧纲哑着声音,唤了她一声。 赵昭愣了愣神,这个名字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这样唤过她了,萧慎总是唤她公主,他也确实将她以公主对待,不论地位名利如何,多年萧慎给了她稳定的生活与爱情,从未让她费过半点心思,连绾绾生下来,也是萧慎带的居多。 可是她没想到,也只是当年的匆匆一瞥,竟然会让萧纲铭记至今,甚至犯下弥天大错。 赵昭轻叹一声,“你这又是何必,你知道的,当年我与萧慎不可能违背父皇的旨意。” 萧纲凝视赵昭,“可是阿昭,明明是我先遇上的你,明明是我们先相爱,你可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此生非卿不嫁。” 赵昭听见萧纲将那般久远的回忆脱口而出,她心中一痛,“是又如何?我们这三人又如何能够违抗皇命,父皇他看中萧慎的将帅之才,而我即便喜欢上任何一个人又能怎样,最后也依然要嫁给他。” 被赐婚的那日,萧映绾打从心底里对这段婚姻不抱有任何的期待,可是萧慎对她是那样好啊,那样温柔,从不为难于她,即便他偶然之间知晓她心有所属,也并未怨怼于她。 萧纲心有不甘,“阿昭...你可还爱我?” 他看着赵昭美若天仙一般的脸庞,即便过去多年,即便他们相见的次数屈指可数,他还是能够将这张脸印在心里。 他期待着,这个姑娘还是能够如初见时那样爱她。 赵昭的泪落下来,“这么多年过去,你又何必执着,是我对不起你,我...我不爱你了。” 不可否认的是,她早已经在无尽的岁月中,爱上了萧慎,即便在此时此刻,她也不想骗自己,更不想骗他。 萧纲听见赵昭的话,感觉自己心都要碎掉,他无奈地闭上眼,“阿昭。” 这一声轻唤,两人都清楚饱含着太多的无奈,造化弄人,仇恨与嫉妒让萧纲变得不像自己。 赵昭将宣帝赐过来的一杯鸩酒倒满,又一步一步的走向萧纲,每一步都让她感觉无比沉重。 直到到了萧纲眼前,赵昭不敢看向萧纲,颤抖着声音。 “皇兄命我亲自为你行刑。” 萧纲看着赵昭的眼泪簌簌地落下,轻声道:“阿昭,别哭。” 赵昭看着萧纲温柔的眼神,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将鸩酒递到萧纲手里。 “能死在你的手里,我萧纲此生无憾。”说完,萧纲在地上重重地磕头。 “臣,谢主隆恩。” 语毕,他拿起那杯鸩酒一饮而尽。 赵昭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上前哭道:“你...下一世,莫要再如此糊涂了。” 萧纲伸手擦了擦赵昭的眼泪,因鸩酒的作用,大口的鲜血涌出,他嘴角浮出一丝的笑意,轻声道。 “好...都听...你...” 话还未完,萧纲便闭上眼,咽了气。 赵昭看着死去的萧纲,愣在原地半晌,直到萧慎进来,将愣在地上的赵昭抱起。 “公主,我们回家。” 赵昭觉得累极,顺势靠在萧慎身上,疲惫地闭上眼。 萧映绾一直等在昭狱门口,见萧慎抱着赵昭出来,立刻上前。 “爹爹,母亲没事吧。” 萧慎垂眸看了一眼赵昭,“你母亲她之时累了,我们回家。” 萧映绾点头,“好,我们回家。” 上马车之时,萧映绾回过头,看着江遇远远地站在甬道上,她心中一动,对他敛身施礼,随即才上车。 萧映绾心中叹道,一切都结束了。 好在,她在意的人都在,好在今生已是最好的结局。 第55章 今生 ◎祭拜◎ 萧家出事,震动朝野,满朝上下皆都议论纷纷,而此事皇上办得十分低调,众臣即便心中有惑,也不敢随意忤逆宣帝的意思,众人只能在私下讨论。 而萧慎趁机向皇上提出告老还乡,卸去北境主帅一职,而且这一世没有牵连萧纲其家人,萧婉与李氏被除去诰命贬为庶民,萧辰、萧瑜则是前世从极北流放三千里改为流放岭南三千里。 萧映绾看到这样的结局已然是很满意,送萧辰与萧瑜出城的那日,萧映绾给了萧辰与萧瑜一大笔钱,并再三叮嘱,勿要回到京城。 萧辰与萧瑜面对萧映绾的帮助,内心甚是感动,向萧映绾保证不会再回到京城这个是之地来。 第104章 而萧慎早已经为萧辰与萧瑜做好了安排,待三年过后,便可赎回自由之身,届时在南方行商度日便可。 萧映绾很是能够体会到萧慎的用心良苦,毕竟他对萧纲还是有些兄弟情分在,所以才会为萧纲的家人想好了退路。 萧映绾送走了萧辰与萧瑜,坐马车回到城内之时,竟然在管道上碰见了江遇。 萧映绾拉开车帘,望着骑在马上的江遇,“江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江遇道:“去祭拜故人。” 本就是寒暄,萧映绾也不想与江遇说太多,只说好,便让小厮接着赶车。 而江遇却说道:“若是郡主还有些时间,不知可否陪江某过去。” 萧映绾犹豫起来,“我...” 江遇看着小姑娘不好意思拒绝,又说道:“郡主若是不想,那便算了。” “我陪你!”萧映绾脱口而出了这一句话。 说完,萧映绾暗自懊恼,自己怎么就脑子一抽答应他了呢? 她看着江遇眨着眼,一时之间她的神色不是哭还是笑。 江遇见此笑了笑,那笑意在阳光之下,格外耀眼。萧映绾的心不受控制地怦怦跳起来。 两世了,江遇这家伙的脸为什么还是那么好看。 入了秋日,天色不冷也不热,萧映绾与江遇同乘一骑慢慢走在管道上。 江遇萧映绾的身后拉着缰绳,两人因为骑在一匹马背上,身体几乎是紧紧贴在一起。 这让萧映绾有些难为情,原本每次见到江遇她都会因为身体的本能而不受控制的心跳,如今因为两人的零距离,而让她的心跳得更加厉害。 江遇低头看着有些惴惴不安的小姑娘,他轻声问她,“与我在一处你就这般紧张。” “哪有紧张,就是天气有些热而已。”萧映绾有些嘴硬。 恰好一阵凉爽的微风吹过,让人倍觉凉爽,萧映绾叹息,难道老天爷都要出卖她吗? “哦,确实是有些热,今日天气很好,在这官道上吹吹风,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却也不错。” 江遇十分努力地配合着萧映绾,又低头暗中观察她,可是他低眸看她之时,却不经意地扫到小姑娘姣好的身姿,在他的视野看来似乎格外明显。 江遇能够感觉到自己某一方面的变化,这次不淡定地倒成了他,他暗中放松,将视线移向别处,可脑海中却总是能够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 萧映绾似乎能够感觉到身后的人身体有一丝的僵硬,她回过头望着江遇,而恰好对上江遇低头,两人的唇就这样对在一起。 萧映绾全身一震,她能够感受到江遇柔软的唇就这样轻轻地覆在她的唇上,一股战栗和酥麻,瞬间袭遍了她的全身,虽然两世的年岁加起来她都能够过了而立之年,可是面对这样的事情,她还是如青葱的少女一般,紧张而羞怯。 江遇原本因着两人同乘一匹马,而难以抑制心中的欲望,而刚才这不经意之间的触碰像是瞬间点燃了他心里的那团火,让他所有的克制功亏一篑。 感受到怀里的姑娘有些退意,江遇伸出手臂圈住萧映绾,让她紧紧地靠在自己的胸膛之上,极致的渴望与强烈的爱意交织在一起,欲望如潮水一般向他袭来。 他顺从了自己的欲望,他加深了这个吻,可还是拼命地克制,他轻柔而体贴,留恋在那一方嫩红而柔软的唇上。 就这一次...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此时此刻,他能够感觉到,萧映绾是属于他的,如今他还能够为她再做些什么? 江遇无法再克制,他紧紧抱住萧映绾,任凭所有的欲望,冲击着他,恨不得将她揉碎在自己的怀里。 “绾绾...不要离开我...我想与你永远在一起...”江遇在浓烈的喘息之间,在萧映绾的耳畔轻声表露自己的心意,随即他又轻轻吻上她的耳垂。 萧映绾闭着眼眸感受江遇的一切,她听见江遇在她耳边,轻声撩拨着她,特别是那一吻,简直是要将她逼疯。 她本能地觉得,他们原本不该,可是现在她竟然在承受他予她的温柔。 萧映绾,你是真的不懂拒绝,还是沉溺情,色?她有些搞不懂自己了。 一个绵长的吻结束,江遇低头眷恋地看着萧映绾嫣红而饱满的唇,伸手轻轻抚过,像是怎么也吃不够糖的孩子。 萧映绾的脸不自觉地害羞发红起来,她看着江遇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要受他的蛊惑。 她转过头去,不再看江遇,心跳过速让她努力地平复自己的感觉。 江遇带着萧映绾走了越有半个时辰,终于在一处山脚停下,江遇带着萧映绾上了山。 走到半山腰,萧映绾看见出现了一大片的空地,那空地上立着数座坟冢,萧映绾瞬间明白那是哪里。 她小心地跟在江遇身后,直到看见他在一座墓碑前停下,萧映绾看见上面写着江远之墓。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江遇竟然带她来到他父亲的墓前。萧映绾本以为,江远的墓会是在江南,毕竟江南金陵才是江遇的故乡。 因而江遇参加科考,一举入了朝堂,又承袭了江家的家主之位,柳氏又不想长期与江遇分开,才举家北上,来到京城定居。上一世,江遇也确实不负众望,带着江家走向鼎盛。 “我原本以为,伯父的墓会是在江南。” 第105章 江遇开始一边除去江远墓碑的杂草,一边回答她,“父亲一生最多的时日皆是在京城,这里是他施展理想和抱负的地方,这里比他的故乡更加让他牵念。” 萧映绾自然能够理解,江远与沈青做了那么多年的官,能够始终初心不改,定是能够为民请命的好官,只是最后却落得遭人陷害的唏嘘结局,未免遗憾。 萧映绾看着江遇将江远墓前的杂草除尽,又开始打理另一块墓碑前面的杂草。他上前,看着上面赫然写着沈青之墓,沈青?沈白月的父亲。 “想不到,沈太傅竟然也葬在这里。” “嗯,他们生前是至交,死后若是同在一方,看这大宣的壮丽山河,未免不失为一桩幸事。” 江遇打理好一切后与萧映绾站在两人的墓前,虔诚地跪拜。 江遇看着阳光之下,他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的墓,郑重地叩首。 前一世他大仇得报之日时,也曾来到这里,却没有这一次的释然,这一世他终于有种一切恩怨都已经结束的感觉。 “父亲,老师,旁边的姑娘是我最爱的姑娘,今日特带着她来见你们,若是你们在天有灵,请保佑我能够获得她的原谅,能够与她生生世世在一起。” 江遇这句话说得光明正大,说得极为郑重,萧映绾只在一旁默默地跪拜,她实在无法在两位德高望重的逝者面前,与他们的后人争执。 江遇与萧映绾祭拜完毕后,随着他下山,刚刚过了午后,两人还未用膳,于是去到了山下的一家酒楼。 这座酒楼建在进京的必经之路上,来往想要在这里歇脚用膳的人络绎不绝,这间酒楼也为可客人提供住宿,环境也算干净雅致。 江遇带着萧映绾来到这间酒楼,立刻有小二上前热情地招待两人。 “这位公子,你夫人,是要住宿还是用膳呢?” 或许是两人太过登对,萧映绾刚进入正厅就能够听见有人在小声说道。 “呦,这是哪家的郎君和姑娘竟然如此登对,这两人看上去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就是啊,这郎君看上去一表人才,这姑娘看上去貌若天仙,贵气非常,必定是身份高贵的闺阁小姐。” “......” 萧映绾坐在一个清净的角落里,不再细听众人的讨论声,她虽然饿但出来了一日,今日又早起来送萧家兄弟,又陪了江遇上山祭拜一遭,现在属实有些困倦。 江遇看着萧映绾神色有些疲惫,于是来到柜前,“掌柜的,来两间上房。” 那掌柜听见江遇的话闪过一丝为难,“呦,这位郎君,可真不巧,现下只剩一间上房。” 江遇犹豫一瞬,放下银子,“那就一间好了。” 那掌柜眉开眼笑一般,“哎,好嘞。” 江遇回到萧映绾面前,菜已经上齐,萧映绾看着江遇。 “做什么去了?” 江遇搪塞过去,“没做什么,你不是饿了吗,先吃饭吧。” 萧映绾看着满桌精致的菜色,都是她爱吃的,她拿起筷子,对着江遇道。 “那快吃吧。” 第56章 今生 ◎大雨◎ 江遇看着萧映绾有些着急,想必是小姑娘饿坏了。 “嗯。”他温声答应两人开动。 萧映绾先尝了炖牛肉,入口软烂即化,十分入味,萧映绾微微点头,笑着吃下,算是对这道菜的肯定。 江遇不动声色地看着萧映绾的神色,嘴角扬了起来。他心想,这一世的萧映绾与前世完全不同,前世的萧映绾那样端庄守礼,小心翼翼,做任何事情都透着小心谨慎,面对江家的森严的规矩,她亦能够应付。 而今世的萧映绾是如此的洒脱张扬而恣意,虽然与前世完全不同,可是他还是喜欢她,他到底是从上什么时候对她动了心? 江遇细想,恐怕在第一次她们于灯火之中相见之时,他或许就已经喜欢上这个姑娘。只是他被仇恨蒙蔽,被责任掩盖自己的心。 她是那样好的一个姑娘,他又怎能不爱呢,她甚至可以为他去啊! 失去她的那种遗憾,恐怕这辈子萧映绾都难以知晓。 江遇的心又痛了起来,他多想用这一辈子好补偿她,好好爱她。他真想把他的心都拿出来给她看,好让知晓,他有多么后悔上一世那样对她。 他看见萧映绾似乎很喜欢吃那道炖牛肉,于是又夹起一块肉放到她的碗里。 萧映绾对着喜欢的菜色大快朵颐起来,还未等吃完就瞧见她的碗中又多了几块肉。 她抬眼看着江遇,对方正在慢条斯理地换了筷子,自己再吃起来。 萧映绾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想到两世了江遇还都是一本正经地吃饭用膳,改都改不过来。 “你笑什么?”江遇问她。 “你这般吃饭不累吗?” 江遇想了想,“习惯使然,小时候每次吃饭,若是掉了饭菜,或是不注意弄脏了嘴角,或是用膳过快过慢,都会被长辈责罚。” 萧映绾惊叹,“你小时候用膳难道还需要控制时间?” “要的,不光是用膳,坐、卧、躺、立一举一动都要被约束。” 萧映绾简直要扶额,江遇从小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可是你这样不会很累吗?” “刚开始,确实很累,可是做不好就会遭到责罚,久而久之当这些变成一种习惯,深入骨髓里面,时间长了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第106章 萧映绾点头,想着想必与江遇自己可真是过得太散漫了。 “可是你会不会有想改变的一天,自己可以不用被这些规矩所约束。” “有。” “有?我怎么没有看出来?” 江遇轻咳一声,“现在便是,我也正在努力改。” 萧映绾笑笑,“能让你改还真是很难呢。” 随即一股困意袭来,萧映绾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我们回城吧,我累了。” 她的话音刚落下,只听见外面,“轰隆”一声响,随即远方的天际里传来一阵雷声,大雨瞬间落下,阻住了路人的脚步,管道上来往的行人统统都跑到酒楼内来避雨,大堂里的人瞬间多了起来。 萧映绾看见外面落下的大雨,再看看江遇,感慨还真是老天爷都在留她,是真的想让她与江遇多相处一段时间吗? 浓烈的困意袭来,萧映绾不再多想,她趴在桌子上,“这雨一时半会不会停,我先睡一下,若是雨停了,你再叫我。” 江遇起身将萧映绾打横抱起,“别在这里睡,人多,风大。” 萧映绾被江遇的举动吓了一跳,“啊,江遇,你做什么?” 江遇不容分说,将萧映绾抱上酒楼的二楼,朝着一间上房走去,进了门,直接将萧映绾放在床上,又替她盖好被子。 “睡吧,我会守着你。” 萧映绾才反应过来,这是江遇为她准备的房间吗?她看着这间房,环境干净雅致,最重要的是很是清静。 江遇将门关好,又来到萧映绾身前,在一方圈椅上坐下,他亦有些困倦,开始闭上眼休息。 萧映绾看着江遇坐在那里,心里于心不忍,可是这间房仅有一张床,连一张贵妃榻也没有。 犹豫了一刻。 “江遇...”她轻声唤他的名字。 江遇睁开了眼睛,来到萧映绾面前,“怎么了?” “上来睡吧。”萧映绾只是想,两人在前世那样亲密的事情也做了,现在不过就是在一起睡一觉,只要他们不做什么,应该没什么的吧,反正她早已经打定主意不嫁人。 江遇听见了萧映绾说的话,内心颤动,他清楚地知晓,她仅仅只是想让他上来休息而已。挣扎了一下,江遇上了榻,和衣躺在萧映绾的身边。 狭小的床榻,因为多了一个人空间变得局促起来。江遇怕萧映绾紧张,将自己的身子朝向外,用后背对着萧映绾,也是在向她宣告他什么都不会做。 看着江遇的背影萧映绾的心怦怦跳起来,听着外面沙沙的雨声,像是催人入眠的乐曲。 浓重的困意袭来,萧映绾不再因为两个人躺在同一张榻上而心跳。她闭上双眼,瞬间入睡。 片刻后,江遇听见萧映绾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才敢转过身去仔细打量着萧映绾的脸,也许是因为太过疲惫,小姑娘睡得很香。 江遇看着萧映绾纤长的睫毛如小扇一样垂下,如雪一般皙白的皮肤,像是幼童一样的嫩。 不可否认的是萧映绾长得极美,江遇看着这一幕难掩心动,嘴角浮现笑意,闭上双眼入眠。 外面的秋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似乎并未有停下的趋势。萧映绾醒来之时,天已经入了黑,她睁开眼来,只感觉到周围漆黑一片,而自己身边睡着个人,吓了萧映绾一跳,他慌忙稳定住心神。 仔细打量着那人才看出来是江遇,她猛然想起,自己似乎在睡前,让他上了她的榻上来睡觉。 萧映绾着一觉睡了又两个时辰,醒来后清醒了许多,她听着外面仍然有淅淅沥沥雨声,知晓这夜的雨应当是不会停下的。 萧映绾在黑暗之中看着江遇,他睡得很平静,萧映绾不想惊动他,又往自己的被窝里缩了缩,开始享受这温存的一刻。 “轰隆...”远处的雷声作响,让萧映绾吓了一跳。 许是与萧映绾一样,睡梦中的江遇,也被这雷声惊醒,他睁开了惺忪的睡眼,黑暗之中似乎能够感受到萧映绾的醒来。 “醒了?”江遇的嗓音喑哑。 “嗯。”萧映绾轻声回答。 江遇怕萧映绾怕黑,起来将榻前的灯点燃,光亮照进萧映绾的床头,她几乎将半边脸埋进被子里,昏黄的灯光之下,江遇看见萧映绾羞涩的眼神,在静静看着他。 江遇复又躺下来,看着萧映绾如秋水一般的眸子,他克制不住地伸手将萧映绾的一丝乱发别到耳后。 萧映绾一惊,却不敢再动一下,这一下惊得萧映绾脸色通红,江遇看见淡淡一笑。 “放心,我什么都不做。”他温声叮嘱。 被江遇这么一说,萧映绾也觉得自己是有些反应过激了,于是她让自己放松下来。 将头从被窝里全都钻出来,眨着眼睛看着他。 “我知道。”小姑娘的语气中像是透着不舒服的劲。 江遇心里笑起来,他当真不会强迫人做任何事,可每次他那强大的意志力总是在萧映绾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崩塌。 萧映绾有些担心她若是也不归府,爹爹与母亲会不会着急,只是这雨像是不会停下的架势。 “这雨今夜会停吗?”她轻声问。 “不会。”江遇给出的答案很肯定。 萧映绾极了,“我还没有派人回府送信。” 江遇道:“这你不必担心,刚才你睡着之时,我到楼下,叫人送了我的亲笔信去了公府,将实际情况写明于公爷,想来这会儿已经收到了。” 第107章 萧映绾听见江遇如此说,才放下心来,可若是这雨一直不停岂不是要与江遇在此处过夜? 虽然她自然是信得过他的,可是真要与他睡在一处,她还是会有些紧张的。 江遇见萧映绾有些局促,于是起了身,将房内各处的灯皆都点燃,又问萧映绾冷不冷,萧映绾一直都在被子里,自然不觉得冷,可她起了身,下床走动才觉冷。 她可怜兮兮地对着江遇说,“冷的。” 江遇又问,“晚上你可需要沐浴?” 萧映绾重生在公主府,这段时间当然是金尊玉贵一般的生活,走到哪里都少不了人伺候,萧映绾过得很是精致,每夜当然需沐浴才能入睡。 “如果方便的话,那再好不过。” 江遇又问,“现在饿吗?” 萧映绾摸了摸自己肚子,自己那不争气的肚子还适时地响了一下。 她叹息一声,“现在是有点饿的。” “嗯,你且在房里等着,我去去就来。”他叮嘱她。 萧映绾乖巧地对江遇点头,因为过于冷了让她的脸色有些发白。 江遇又把萧映绾按回到被窝里,被子让他塞得很严,“先暖着,等我回来。” 萧映绾对着江遇眨眼睛,“好。” 她看见江遇出了门,小小的身子,立刻在被窝里缩成了一团。 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江遇回来。 第57章 今生 ◎雨夜◎ 江遇看着萧映绾躺在榻上的样子,他进门的那一瞬间,他在想若是他们结了亲,大抵也是这般模样。 她会在榻上等着他,带给她吃食,带给她温暖,她总是那样需要他照顾,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而他也甘愿做她一辈子的裙下臣。 江遇想到这般模样之时,又想起前世他将她囚在那一方宅院当中,那又会是怎样的滋味,这一世他才明白她是那样地爱自由。 或许这小姑娘走过的路,会比他还多,而她此生最不愿意做的便是笼中鸟,而他却把她关起来。 若真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他愿意陪着她踏遍万水千山。 萧映绾见江遇站在门口,于是坐起身来,“你回来了。” 江遇道:“嗯。” 萧映绾伸出头来,“站在那里做什么?” 江遇挪动脚步,“没什么,一会就会有炭火送过来,届时你会暖和一些。” “我已经不冷了。”萧映绾回答。 恰在这时,有小二来敲门,江遇开门,小二就将两个炭盆送进屋内,又有小二将各色吃食,在桌上摆好,又对江遇道:“热水再过半个时辰便好,届时可以沐浴更衣。” 江遇点头,让小二退出去,“绾绾,过来吃饭了。” 萧映绾听见江遇喊她吃饭,那随意自然,若是他们真心相爱,在一起生活之时,大抵也是这般模样,他会叫她来吃饭吧。 见江遇走上前,萧映绾回过神来,整理了一下衣裙,随着江遇走到桌前,看见热气腾腾的饭菜,心里忽然十分满足。 “在想什么?”江遇坐在萧映绾面前问道。 “没什么。”萧映绾拿起筷子,准备开始动筷,来掩饰自己刚才的想法。她总不能告诉他,我想的是若是与你相爱在一起时的样子。 萧映绾一惊,自己怎会对江遇冒出如此想法来?她慌忙克制自己这番离奇的想法,让自己专注地吃起饭来。 江遇先为萧映绾盛了一碗汤,放在她身边。 “谢谢。”萧映绾道谢,礼貌而拘谨。 “谢谢。”江遇喃喃重复这句话,他轻声一笑。 “你一定要与我这般生疏与客气吗,我以为我们之间不需要讲这两个字。” 萧映绾看着江遇的神色,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别的什么,她默默垂下头来吃饭。 这两个字,她只是在告诉自己,不要让自己在沉沦,也不过是与他相处一天而已,怎能轻易就为他心动了呢。 她因为这一日对江遇无数次的心动而懊恼,她明白自己一直喜欢他,可是那又怎样,她喜欢他,也不代表一定要与他在一起。 她一次又一次任由自己对他心动,像是一种习惯,可那并不能说明她能够与他长相厮守。 萧映绾不敢再深想,她怕自己越陷越深,克制,哪怕她稍稍克制一下也是好的。 所以江遇看到的是面前的小姑娘在十分认真地吃饭,一举一动都像是在认真地品鉴每一道菜色。 江遇淡淡一笑,“看来这家酒楼的饭菜很符合你的胃口。” 萧映绾正在喝汤,忙点头,“是啊,真的很好吃。” 江遇伸手帮助萧映绾布菜,两人这顿饭吃得倒是十分可口。 吃过饭,萧映绾的身子倒是暖和多了。 江遇又帮萧映绾沏了一壶能够安神助眠的花果茶,萧映绾喝起茶来,入口清香爽口,正好解腻。 “这茶倒是不错,想不到这家酒楼还能够沏出这样的茶来,倒是不简单。” 江遇道:“这酒楼自是沏不出茶来。” 萧映绾听见江遇如此说,方才反应过来,“是你做的?” “你若是喜欢,我每日给你做便是。” 萧映绾随口道,“劳烦江大人每日为我沏茶,那我可是受之不起。” “你是我的妻子,你自然受得起。” 第108章 “江大人慎言,我可不是你的妻。” 江遇凝视着萧映绾,“在我心里,一直把你当作妻子,前世今生都是这般。” 萧映绾看着江遇,沉默了一刻,“江遇,我有话与你说。” 江遇为萧映绾将面前的茶杯倒满茶,清香的花果茶,香气四溢,飘散在两人中间。 萧映绾犹豫着开口,她要怎样告诉他,她心中所想。 想不到真的要到开口的时候,萧映绾却有些不敢。 江遇看到萧映绾的踟蹰,“郡主有话单说无妨。” 萧映绾调整着呼吸开口。 “重生以来,我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你救下了我父亲,在临江之时你又救了我,这样的恩情我记下,今后你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定当义不容辞,可我还是...” 萧映绾垂下眼眸,忽然发现自己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还是不能与我在一起是吗?”江遇说下萧映绾即将说出口的话。 萧映绾抬眸看着他,“江遇,我...” 重生以来,她常常有种不真实感,她害怕会失去一切,害怕她在意的人会消失不见,害怕自己无法掌控即将发生的事情,对于江遇... “绾绾,你告诉我,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他质问她的顾虑。 萧映绾的眼神躲闪不定,江遇看着她的眼神直指内心,萧映绾不再说话。 “让我来告诉你,你害怕与我相处,害怕我依旧如上一世那般对你,你喜欢我却不敢与我在一起,而你心里更加不确定的是,前世那样的一个我,又怎会如你所愿与你长相厮守。” 江遇的话直击萧映绾的内心,像是把她的心剖开,将里面看得清清楚楚。 她眼眸中闪着动人的泪光,看着江遇,窗外的雨沙沙作响,像是在催促些什么。 萧映绾控制不住地心酸,垂下眼眸的时候,眼泪不自觉地掉下来。 江遇起身来到她身边,伸手将她的脸轻轻抬起,他俯下身来,看着萧映绾的眼。 绾绾,我只是想要你知道,重生是我唯一的机会,唯一赎罪的机会... 我不会强迫你,不会... 你是我这一世唯一活着的理由,所以你不用因为我为你做任何事而感到亏欠我。 不是你亏欠我,而是我亏欠你。 他曾经将她奉若珍宝一样的爱情弃之敝屣,现在他也理当尝尝爱而不得的滋味,这条路这般漫长,他只要能够时时看见她就好。 萧映绾的心很痛很痛,眼泪不受控制地簌簌落下,江遇轻柔地将她抱在怀里,轻抚她的头,安慰她。 江遇想,她那样害怕,像是受了惊的小猫,他又怎能轻易地惊扰了她。 感受到怀中的人,慢慢平复了心情,他轻轻捧起她的脸,“所以郡主大人现在需要沐浴更衣吗?如若不然,我以为这是哪家的小猫蹭在我怀里。” 萧映绾擦了擦眼泪,对着江遇扑哧一笑“想不到一本正经的江大人也爱开玩笑。” 有小二敲门,江遇道:“只对你开。”说完他便去开门。 水很快倒满,萧映绾看着热气氤氲的浴室仅仅用了一个屏风来遮挡,她若是在里面更衣,岂不是要被江遇看得清楚。 萧映绾站在浴桶面前怔怔地发愣,江遇确实在外面看得清楚,为了怕萧映绾尴尬,江遇道 “你只管洗便是,我去楼下的浴间洗,一会回来。” “哦,好。”萧映绾如释重负,立刻回应着,听见江遇的关门声,她才开始慢慢解衣服,温热的水浸过身体,一日的疲惫被立刻扫除,萧映绾真的觉得舒服极了,于是闭上双眼,静静感受这放松的一刻。 怕江遇回来,萧映绾不敢泡太久,匆忙地穿戴好以后,江遇也回到房间。 萧映绾刚刚沐浴过,有些口渴,正在喝茶。 “洗好了?” 江遇看着萧映绾,小姑娘的墨发垂下,只穿了一件里衣,眉宇之间有些倦怠,想必是累了。 “哦,洗好了。” “那,睡吧。” 萧映绾点头,到榻上躺下,她看着江遇又拿来一床被子,铺在地上。 “你,还是上来,一起...” 江遇听见这话,停住了手头的动作,看着萧映绾。 “也不差这一夜,只要你什么都不做。” “你可想清楚了?” “又不是没睡过。”萧映绾小声嘟囔着,其实她知道,只要她不想,江遇自然不会做什么,可即便是江遇想又怎样,她三十多岁的灵魂,有什么没有经历过? “上来吧,若是生了病,可不好。” 江遇听见,将被子放在了萧映绾的身旁,只穿了中衣躺下。 萧映绾立刻将自己缩在被子里,转过身去。 “我熄灯了。” “嗯。”萧映绾轻声应着。 江遇将灯熄灭,屋内瞬间被黑暗笼罩,因为看不见,其他的感官都被放大。 萧映绾能够格外地清晰听见外面淅沥的雨声,天边时不时传来轰隆的雷声。 其实,她是有些怕大雷的,所以打雷的时候,她都会本能地瑟缩在被窝里面。 江遇似乎感受到这一点,打雷之时,萧映绾能够感受到江遇的手臂轻轻搭在自己身上,拍着她。 “绾绾,别怕。”江遇在她身后轻轻安抚她。 第109章 萧映绾将头露出来,“我不怕的。”有他在她身边,她自是不怕的。 困倦袭来,萧映绾闭上眼,听着淅沥的雨声入眠。 第58章 今生 ◎地动◎ 许是因为午后睡得久一些,萧映绾睡得并不安稳,总是被隐约的雷声惊到。因为萧映绾害怕打雷,江遇自然也不敢太过深睡,偶尔听见雷声的时候,还要伸手去拍拍萧映绾的肩膀。 直到后半夜,两人才完全睡得安稳。 整个酒楼都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入眠,即便是守在掌柜里店小二也在昏昏欲睡。 “轰隆”一声,惊天一般的雷声从天际响起,随即整个酒楼开始震颤。 剧烈的摇晃,纷纷惊醒了还在睡梦之中的人们,而还未等人们反应过来,整个酒楼已经开始倒塌。 江遇被一种极为强烈的震颤惊醒,是地动!! “绾绾!”江遇惊慌着叫醒萧映绾,好逃生。 可房间震颤的厉害,还未等两人来得及反应,房间上的梁木就已经落下,江遇眼见那梁木就要落在萧映绾身上,他不顾一切挡在萧映绾的身上。 萧映绾在一片混乱中惊醒,她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在黑暗之中,她能够感受到江遇在她的身上。 “怎么了?”萧映绾有些迷茫地问,语气之中透着还未睡醒的慵懒。 “是地动!”江遇于镇定之中回答她。 听见在外面传来呼喊声,萧映绾方才害怕起来,随即一阵猛烈的摇晃传来,整个房间好似要塌掉。 萧映绾吓的全身出了冷汗,可她才发现,两人好像已经被掉下来的房梁瓦块所覆盖,只不过是江遇始终在她身上,用两只手臂为她撑着,好不让任何东西因为掉落与塌方砸到她。 猛烈地摇晃不停,萧映绾能够感受到整个酒楼快要塌掉,距离的震颤让人心变得恐惧。 萧映绾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发抖,她却隐约听见江遇对她说话。 “绾绾,我们会没事的,你不要怕。” 萧映绾听见自上方传过来江遇的声音,心里顿时镇定了许多,他告诉她他们一定会没事,他也告诉不要怕。 是啊,有江遇在她当然是不用怕的。 剧烈的摇晃还未停止,萧映绾能够感觉到他们在下坠,只是她身下是床板,应该不会有问题。 直到轰隆一声,巨大声响传来,震颤还未停止,萧映绾能够感受到自己陷在一片黑暗中,而江遇似乎始终在她的身体上,用双臂紧紧地偎她撑出一片安全的天地来。 只是萧映绾似乎听见,在下坠之时,江遇传来一声闷哼。 萧映绾害怕极了,“江遇,你怎么样?可有事?”她想要伸手去摸摸他,好确定他是否安好,可她的手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萧映绾心头一惊,自然不敢告诉江遇,只能小心地移动。 “无碍...”过了良久,萧映绾才听见江遇在黑暗之中回答她,只是这语气带着几分艰难,像是在忍受些什么。 萧映绾更加担心了,“江遇,你不是受伤了,如果是你一定要告诉我。” “都是小伤,不用担心。”江遇努力让自己用平静的语气回答她。 “绾绾,听我说,我们现在应当是被埋在这间酒楼的废墟里,我们无法逃出去,昨夜我派人送信到公主府,说明我们在这处歇脚,公爷一定会派人来救我们,在这之前,我们做的便是等待,要保持清醒,留存体力,可知道了?” 江遇的语气温和,能够有安抚人心的作用,萧映绾焦虑恐惧的心瞬间平静下来,她于黑暗之中回答他。 “好。” 接下来的时光,两人似乎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和无尽的等待中,可萧映绾虽然心里害怕,但是她知道,有江遇在她身边,又变得安稳许多。 天似乎还在下着雨,寒凉顺着废墟和瓦砾,窜进萧映绾的身体,好在她身上覆着棉被,让她感觉好了许多。 萧映绾努力了半天,终于将自己的手挪动出来,只是挪动的过程中有些擦伤。 她伸手摸了摸江遇,对方只穿了一件单衣,他的手臂撑在她身体的两边,萧映绾很担心,江遇在她身上,会不会被掉下来的梁木砸到。 可现在情况复杂,两人被埋在这间酒楼的废墟里,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摸清楚身边的情况,恐怕也只能熬到天亮了。 天色慢慢放晴,放亮,一些光线能够从废墟当中射进来,只是极其微弱,其中还有震荡传来。 江遇努力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能够再让他们原本稳定的空间再被压缩,若不然,他非但撑不了多久,两人也都会没命。 萧映绾借着隐隐的光亮,终于能够看清楚江遇身后的情景。 她震惊了! 江遇... 他用一己之力,扛下了整个塌陷的房顶,萧映绾能够看到掉落下来的梁木砸在他的后背上,而他的胸膛被血已经染红,因为他的身后被一根木头刺入身体。 “江遇!” 萧映绾看见此情此景,难以接受,她呼出他的名字,他在混乱与危险之中用他所有的能力为她撑出一片安全的天地。 江遇看着萧映绾的脸,笑着道:“倒也不用这样呼唤我,我会对你动心。” 萧映绾抚上江遇的脸,“疼吗?” 江遇的脸感受到萧映绾温热的手,“不疼,相比你在我面前而我无法醒来的痛苦,这些痛不算什么。” 第110章 萧映绾想了想,“你是说,你在战场归来时,我去照顾你,而你有意识,却醒不来吗?” “嗯,那时,我每天都能听见你对我说话,只是你对我说的话少了一些,后来听见你要走,也许是我太过着急,自你走后我便醒来了,养了几日,便对圣上提出担任怡江布政使司一职。” 萧映绾恍然,“原来如此。” “你送我的平安符,我一直带在身上,这一次有你的平安符在,我们一定可以逢凶化吉。” 萧映绾借着昏暗的光线,能够看到江遇的颈间有一丝红线,她伸手将那红线慢慢抻出来,一枚黄色的平安符出现在她眼前。 萧映绾放在手心里,默默看着。 “你在相国寺也为我求了符是吗?” 面对江遇的质问,萧映绾啊无可辩驳,“是。” “为何没有送给我?” “当时只是不想与你有太多的牵扯和瓜葛。”萧映绾如实回答。 江遇神色闪过无奈,可当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枕头下面的平安符,那种高兴与感动,让他这辈子难以忘怀。 “那为什么后来又送给我?” “因为我后悔了,若是我当初也把那枚平安符送给你,你在战场上就不会受那样重的伤了。” 萧映绾的言语之间满是自责。 “那不是你的错,这一场伤痛总是要有人承担的,若是今生还要让你承受失去父亲的痛苦,那我情愿代他来受伤。” 江遇这样安慰萧映绾,他能够看着萧映绾的眼睛闪着泪光,他心想或许应该感谢这场地动,让他的绾绾看清自己的心,若是他就此死了,也算是值得了。 太阳慢慢升上来,照在这满是狼藉的废墟上,已经有侥幸逃出的人,在拼命地将废墟上的瓦砾梁木一点一点挖开,救下自己最在意的人。 萧映绾能够听见嘈杂的呼喊声、哭泣声、求救声...她的心渐渐绝望。 “你说,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萧映绾问江遇。 “不会,你一定会好地活下去,你以后会很幸福,会有爱人,还会有可爱的孩子,你理当过幸福的生活。” 江遇的说得很温柔,让萧映绾绝望的心情放松许多,她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江遇胸前的血迹在逐渐蔓延。 萧映绾心头一惊,她再一看江遇,只见他的脸色泛白,已经有冷汗沁出在他的额头上。 萧映绾心头一痛,“江遇...”她的眼泪簌簌地落下。 “你要坚持住,你不可以有事。” “好...”江遇颤抖着声音回答她,他能感到所有的力量在慢慢流逝。 他在心里遗憾,这辈子终究还是要负了他的绾绾,能陪她走到最后,是一件多么遗憾的事情。 萧映绾捧着江遇的脸,看着他的血逐渐染红了他素白的衣裳,萧映绾的心也渐渐绝望。 “江遇,你不可以有事。”萧映绾哭起来,拼命唤他的名字。 “我还没有原谅你,我还没有原谅你,你怎么可以死呢?”萧映绾凝视着江遇。 江遇的眼神开始逐渐地涣散,“那你下辈子,原谅我可好?” 萧映绾拼命地摇头,“不好,我不要下辈子,我要这辈子,我要你一直陪着我,一直在我身边赎罪。”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江遇用尽最后的力气,看着他的小姑娘,他的血都要流尽了,可是会有谁来救她呢。 “绾绾,在我腰间,有一把匕首,你试着将它拿出来,若是有人来救你,你就用匕首敲打,定会有人听见。” 萧映绾哭着,将那匕首拿出来,江遇几乎要昏厥过去,他凭借最后的一丝气力,看着萧映绾。 “萧映绾,我想对你说一句话。” 萧映绾哭着摇头,“不,我不想听,我想等我们出去的时候,你再讲给我听。” 江遇说道,“我现在就要说给你听。” 第59章 今生 ◎终章◎ 萧映绾的眼泪涟涟,像是止也不住。 “你说过的,我们要留存力气,我们要等爹爹来救我们,江遇不要说话,我们都会好好的。” 江遇的后背承受着梁木的重量,他只是担心,若是自己真的死了,萧映绾会不会害怕?但是他想萧映绾是那样善良的姑娘,以后的生活一定会平安顺遂。 “萧映绾...”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我...我...爱你...” 萧映绾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江遇你不要说话,你会没事的。” 江遇说完这句话,像是交代好了遗言一般,仅剩的力气再也支撑不住,他留恋而不舍的慢慢合上眼。 在那样一刹那,萧映绾只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她怎么也不敢相信,江遇为了救她而死在她面前。 “江遇...”她喃喃唤出他的名字。 “我也爱你啊。”萧映绾终于敢说出自己的心意,她太害怕失去,太害怕会重蹈覆辙,害怕会受伤,可是她从未想过他会就这样死在她面前。 不,她不相信,他就这样死了。 她颤抖着伸出手,慢慢放在他的鼻子前,好似能够探明他还有微弱的气息。 萧映绾仔细听着外面的响动,发生这样强烈的地动,即便是爹爹发现,从城里来到这一处,也要走上一个时辰,她一定会等到,如今她要做的就是,保存最后一丝体力,等爹爹来救她。 第111章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始终有嘈杂的响声,萧映绾被埋在废墟下,看不清东西,听力格外敏感。 江遇似乎是因为失血过多晕厥过去,若是再不想法子救他,恐怕真的凶多吉少。 萧映绾暗自祈祷,爹爹一定要快些来救她,快一些。 正在胡思乱想之间,萧映绾隐约听见,有呼喊声传来,她立刻竖起耳朵用力听着。 “...郡...主...” “绾...绾...” “郡主...郡主...” 萧映绾涌上一阵狂喜,爹爹果真来救她了。 “我在这~”萧映绾在废墟之下努力地回答上面搜救的人。 “我在这里...”萧映绾再次回应。 “绾绾,是你吗?” 萧映绾听见上面的声音有几分熟悉,却不是爹爹声音,除了爹爹还有谁这样叫她? “是我。”萧映绾回答,她心中隐约猜想,难道是陆韫来救她吗? “绾绾,你等我,我现在就你出去。”陆韫在废墟之上对着萧映绾说话。 他随即唤来萧慎,“公爷,绾绾找到了。” 萧慎听见陆韫找到了萧映绾一阵狂喜,“在哪里?” 陆韫带着萧慎与公主府的一众府兵开始在废墟之上,搬动塌方的瓦砾与梁木。 好在因为人多,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将萧映绾与江遇身上的梁木挖开。 当在场众人看着晕死在萧映绾身上的江遇之时,皆都震惊,因为江遇在危难来临之时,用自己身体为萧映绾挡住了所有的灾难,甚至有一根梁木直接从后背刺入江遇的身体。 看着他通身的血迹,在场之人倒吸一口冷气,真的会有这样的人不顾一切,承受所有的剧痛吗,简直是非常人所不能及。 萧映绾再次醒来之时已经是一天一夜以后了,赵昭始终守在萧映绾的床头,看见萧映绾醒来,她上前摸着她的手。 “醒了?” “嗯。”萧映绾感觉很累。 “母亲,江遇如何了?”醒来第一个想法就是江遇。 萧映绾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 赵昭面色凝重地摇摇头,“他现在生死未卜,受了那样重的伤,又流了那么多的血,即便是好了,恐怕以后身子也是要废了。” 萧映绾咬着唇,起身抱住赵昭,“母亲,他是为了救我才会这样。” 赵昭轻拍萧映绾的肩膀,“我知道,我和你爹爹都知道,其实你一直都喜欢他,对吗?” 萧映绾哭着点头。 这场地动,让整个京城都陷入巨大的阴云之中,整个朝中上下,都在一心抗震救灾,京中有倒塌的房屋有被埋在废墟下的百姓,等待营救,萧慎与陆韫每日忙个不停。 萧映绾的身子养好了就与赵昭到城中施粥、赠药,直到一个月后,才算完。只是萧映绾始终没有见到陆韫。 她只知道陆韫被柳氏带回到了江南祖宅去养伤,萧映绾知道此去便是经年,不知何时能归,而他们或许再也没有以后。 萧映绾的生活终于平静下来,冬去春来,天子脚下的京城还是繁花如一日,不会因为发生一场地动而改变什么,反而在倒塌的废墟之上,重建的宅院与建筑更加繁华与精巧。 这一年的春日比以往来得更早一些,公主府的月季花早早地抽芽,没过几日便打了花苞,下了一场雨便盛放起来,远远看去是那样的旖旎灿烂。 萧映绾喜欢这面墙,天气好的时候就喜欢在这花墙前面晒太阳。 这几日隐约能够听见隔壁府中似乎有一些响动,萧映绾这日又听见了隔壁传来说话声,似乎是下人在指挥搬运东西。 萧映绾心底闪过一丝落寞,人走了,现在连宅院也搬空了,他们最后的一丝牵连也要断掉了吗,她总是想,他的宅子在这里,他总是会回来看一看的,可现在好像并如她所想。 萧映绾正在落寞之时,千霜匆匆地跑进院内,因为脚步太快喘着粗气。 “郡主,郡主,是他,他回来了...” 萧映绾躺在贵妃榻上慵懒地看着千霜,一脸平静。 “千霜,你说是谁回来了?” 千霜的脸色带着欣喜,却表达不出来,她转身指着身后的人。 萧映绾的眸光顺千霜身后看去,待看清她身后那人之时,萧映绾一时愣在那里。 今天的阳光很好,那样刺眼,所以洒在那个人身上的时候,萧映绾有种恍若神祇降世的感觉。 所以她的心不受控制地跳起来,那是...那是江遇吗? 她看见他从阳光向她走来,有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 萧映绾慢慢起身,不顾一切向江遇跑去,紧紧拥抱着他。 江遇亦是伸出手臂,紧紧拥抱他心爱的姑娘。 “是你回来了吗?”萧映绾甚至不敢肯定。 “绾绾,我回来了,是我回来了。”江遇回答她。 萧映绾看着他,受了那样重的伤,如同九死一生一般,如此他还能够站在她面前,一定经历了常人不能承受之苦。 江遇看出萧映绾的顾虑,“不用担心,我已无碍。” 萧映绾看着江遇,“一定受了许多苦。” 江遇握住萧映绾的手,“只要你平安就好。” 经历生死,萧映绾终于不再纠结,前世的过往,所有前尘往事皆都因为江遇数次为她出生入死,舍弃生命,而消散在云烟当中。 第112章 而如今,他们之间还有最后一件事没有做。 “我有一件东西送给你。”江遇道。 萧映绾有些好奇,如今他能够平安归来,就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他又要送她什么? 江遇让随行的小厮将一块搓衣板拿过来,递到萧映绾面前。 萧映绾不禁捂嘴笑起来,“这算是什么礼物?” 江遇道:“如今,只有你能让我跪在上面。” 萧映绾听见,头一扬,“哦,那我可要试试。” 她将那洗衣板放在地上,“那你现在就试试这件东西跪着合适不合适。” 江遇淡淡一笑,“遵命,郡主。” 随即他单膝跪在那搓衣板上,在阳光之下,真诚地望着萧映绾,他从袖中抽出一只碧玉镯,萧映绾看见,这镯子的成色极好,是满绿,想来价值不菲,不知江遇将这镯子拿出来是什么意思。 只听见江遇说道:“绾绾,前世的我不懂情为何物,我那时爱你而不自知,当我失去之时,才明白痛彻心扉的滋味,好在老天给了我一次重来的机会,让我能够有了弥补的机会,所以绾绾,再给我一次机会可好,让我用余下的时间好好爱你。 这是我江家家传的碧玉镯,只有江家历代宗妇才可以拥有,此去江南,我已昭告宗族,此生非你不娶,如今你已经是江家承认的儿媳。绾绾,你可愿意戴上它,从此我们只会在京城,在公主府旁边这一方宅院平静度日,我们远离纷争,我绝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 萧映绾看着江遇跪在地上,那样真诚地向她祈求再给他一次机会。 是啊,她还在等什么呢,两个人都承受过失去的滋味,兜兜转转她发现还是放不下他。 萧映绾想了想,随即笑着朝他伸出手,“你说话可要算话,若是我不高兴,我可是会随时回公主府。” 江遇看见萧映绾朝他伸出皓腕,心中一动,随即仰起头看着她,“我陪你一起回。” 说着江遇笑着将那玉镯戴在萧映绾的手腕上,萧映绾对着江遇满意地看了看,两人相视一笑。 他们在那片月季花墙前,再一次确定终身,确定要再一次一起过这一世。 江遇紧紧地将萧映绾拥在怀里,好在他们还有这一世,好在他们还有那样多的时间互相陪伴。 萧映绾含着笑意看着江遇,这一世她终于能够完全地拥有他,这一世她终于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 从此他们携手与共,从此他们相守一生。 第60章 今生 ◎番外 新婚◎ 江遇与萧映绾大婚的那一日,京城的桃花都盛放起来,犹如前一世萧映绾去世的那个春日。 江遇用一封写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的聘书,送给萧映绾,他对她说,前世那个春日,他在桃枝下无数次动心,只是那时他不知晓情爱是什么,如今终于他终于明白,如何去爱一个人,如何去与一个人相守。 萧映绾原本以为,江遇会与她去往前世的江府过日子,届时她又要面对柳氏与他的那些兄弟与妯娌,今生的江遇过早地承继了江家家主之位,一举一动颇受族人的关注,接亲这样大的事情,江家必然不会让江遇单独出门开府。 可萧映绾未曾想到,他们的新房就是与公主府只有一墙之隔的江宅,江遇告诉她当初买下这间宅院的时候,就存了若是将来有朝一日能够与她接亲,那以后就在这座宅院里生活的想法,这样萧映绾就可以不用与家人分开。 萧映绾问他,若是自己嫁给别人怎么办,江遇说那就可以帮她带带孩子,当个私塾先生,也省去她的教导之苦。 萧映绾听见这话更是感动,想到两人磋磨两世才能够成就今日姻缘,更加珍惜彼此。 江遇将与萧映绾的浅云阁只有一墙阻隔的墙面上开了一扇门,萧映绾更加可以随时回到自己的院子,熟悉的地方,两边家人可以随时来往。 江遇更加可以随时与萧慎赵昭请安,萧映绾打趣江遇这倒不像是自己嫁人,像是他来入赘一样。 江遇想了想,说到若是求取不成,只好想法子入赘,方才能不负萧映绾的一世情谊。 大婚那日,萧映绾看到了柳氏与江遇的兄弟妯娌们,萧映绾有种恍若隔世之感,想到前世萧映绾仍然心有余悸,江遇自然知晓萧映绾心里在想什么,下轿之时,江遇叮嘱她。 “别怕,只要拜过天地,行完礼,他们就会回到江府。” 萧映绾点头,“无妨,嫁给你,他们也自是我的亲人,总要有规矩的。” 江遇笑着将一般的红绸放到她手上,“准备好了吗,绾绾。” 萧映绾啊在盖头下深吸一口气,“嗯,好了。” 江遇牵着红绸的另一端开始行礼,一步一步,跨过火盆,跨过马鞍,走向正堂。 萧映绾隔着大红的盖头,对一切看不真切,仿佛一切都处在迷离的梦幻当中。 行礼之时,萧映绾知道前面做的是柳氏,可她心里相信,这一世总归是要有些不同的。 送进洞房之时,萧映绾不小心踩到裙角,险些摔倒,柳氏适时地伸手扶住的萧映绾。 “小心。”她温声叮嘱她。 “谢过。”萧映绾道谢。 柳氏笑着同身边的嬷嬷讲,“郡主这般娇气,我只怕她受委屈,如今也只有让遇儿多多照应她。” 第113章 再往后萧映绾听不真切,只是觉得这话暖暖的。 当踏入洞房的那一刻萧映绾才松了口气,只是还有喜婆在需要将还未走完的礼仪走完,两人也十分配合地将繁复的礼仪行完,直到萧映绾被江遇揭开盖头,所有的喜婆退了出去。 萧映绾才彻底放松下来,说到结婚,这也不是她第一次结婚,但是却是感觉最真实的一次。 江遇看着红烛之下,美得不可方物的萧映绾,他的眼神如同打量着一件稀世珍宝,这是他用他的死换来他们今世再一次的相爱,或许也只有这样的执念,老天才会再给他一次重来一世的机会。 萧映绾的脸色泛着红晕,大红精致的嫁衣衬得她越发的娇艳。江遇心怀驿动,见她垂着眼眸,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绾绾。”他轻唤她的名字。 萧映绾看着他的眼睛,像是一汪深潭,里面都是她的影子,一时之间让她紧张起来。 江遇克制汹涌的欲望,笑起来,“我去外面应酬,你先吃,沐浴更衣,累了只管先休息。” 萧映绾点头,“我会等你回来。” 江遇起身,在她的额头上轻吻,低声呢喃,“我的绾绾,今天很美。” 萧映绾听见嘴角的笑意渐深,看着江遇的背景离去,屋内剩下了她一个人终于放松下来。 这时,千霜幼雪周嬷嬷纷纷走进,带了吃食与一应洗漱用具。 周嬷嬷上前,“郡主可是累坏了,我们先卸妆更衣,再吃点东西。” 萧映绾说好,几人立刻开始忙碌起来。待萧映绾吃完东西,千霜幼雪开始服侍她沐浴,江遇将两人的房间设置得与浅云阁一模一样,但却要比浅云阁大上许多,所以萧映绾如同在浅云阁一般自在。 沐浴过后,萧映绾穿上了寝衣,当她看着自己的寝衣之时,萧映绾惊呆了,“这是哪来的?” 这分明等同于没有穿嘛。 千霜道:“这是燕大小姐和姜二小姐送您的新婚礼物,叫奴婢务必让您在新婚之夜穿上。” 萧映绾看着自己这一身薄纱,几乎要将自己的身体一览无余,叫她穿着这一身面对江遇,还不如啥也别穿了算了。 幼雪道:“我觉得郡主穿这身倒是恰到好处,若是姑爷看了,定能够事半功倍。” 萧映绾扶额,这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 三人正在计较之时,江遇推门走了进来,正巧看见萧映绾穿着这一身,与千霜幼雪争执,看见江遇进来,直接闪身进了卧间。 千霜幼雪匆匆出门,将门关好。 江遇则是走进卧间去看萧映绾,只见萧映绾坐在榻上,用被子将自己包得死死的,看见江遇笑着打招呼,“你回来了?” 江遇嘴角忍不住笑意,“这是做什么?” 萧映绾脸色一红,心想当然不会告诉你,因为她穿了一身不能见人的衣服,害羞躲进被窝里。 “刚沐浴过,有点冷。” 江遇看了看,“嗯,那你且暖着,我先去洗。” 萧映绾拼命点头,“好。” 看见江遇进了浴室,才放松下来,她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穿这一身面对江遇,虽然两世加在一起什么都做过了,但这也并不代表她不会害羞啊。 萧映绾看着周围,好像也没什么能够让她替换的,萧映绾只好认命地躺下。 片刻后,江遇沐浴过后归来,萧映绾看着他穿了一身深红的丝绸寝衣,因为皙白的皮肤衬得他更加的高贵不染凡尘。 萧映绾惊叹,这张脸啊,还是这样耐看,若说是他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原因,恐怕这张脸也占了一部分原因吧。 江遇坐在床头看着她,两人对视,红烛噼啪作响,像是在催促些什么。 他伸手轻抚过她的脸,萧映绾对着她眨眼睛。 “行了一日的礼,可是累了?”江遇问她。 萧映绾眨了眼,这一日又是起早,又是游街,又是行礼,她当然累啊,简直累到腰和腿都要断了。 江遇又取了另外一床被子,在她身边躺下,新婚之夜红烛能灭,为了怕萧映绾睡不好,江遇放下两层帐慢。 “先睡吧。” 萧映绾看着江遇,轻声道,“不...做点...什么?” 这一句话像是将要点着江遇眼中的火,他转过身,看着萧映绾。 “你确定想要做点什么?” 他只是想,让她休息好了再说,又怕两人睡在一个被子里,她不习惯,等她习惯以后,他再慢慢与她睡在同一床被子里,主要是他害怕自己无法克制的欲望,怕冲动之下,伤到她。 萧映绾脸色一红,她大胆地打量他,在怡江的时候,两人都那样亲密,他未曾做些什么,而在城外酒楼,那个雨夜他明明有机会,他也未做什么。 “你是不行吗?”萧映绾脱口而出。 江遇听见这话,立刻倾身在她身上,他喑哑着声音对她讲,“让我告诉你两句话。” 萧映绾吓了一跳,她似乎能够看到将江遇眼中的汹涌的欲望在翻滚。 “什...什么话。”萧映绾感觉到江遇像是一支箭,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行不行,你前世应该很清楚,还有,对待一个成年男子,对他不能说不行二字,因为他会向你证明,他到底行还是不行。” 萧映绾紧张起来,伸手拂过额头的发丝,这样的动作,在江遇眼中,却是别有一番风情。 第114章 他在她耳边轻声问她,“所以,我好像要用实际行动来向你证明为夫的实力。” 萧映绾感觉自己此时的脸色一定像是蒸熟的螃蟹,“嗯,这个...要不,我们明天再证明也不迟,来日方长嘛。” 江遇听见这话,隔着被褥轻轻耸动身体,萧映绾一惊,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逃不开了。 红烛高照,烛花噼啪作响,大红的帐幔外,是轻纱寝衣,是亵裤,是绣着鸳鸯的赤红肚兜,那帐幔富有节律的摇摆,像极了春日当中随着清风摆动的柳枝,妖娆如水,可又坚韧如铁。 萧映绾已经不知自己多少次,被放进水中,又从水中被捞起来,她的身体好像与灵魂分了家,但是都通通去向一个极乐的世界。 江遇带着她沉浮,又勇登高峰,他们终于能够体会到两世从未有过的快乐与满足。 直到星辰启明,江遇才堪堪拥着她入睡,入睡之时,萧映绾靠着江遇,轻声说,“谢谢你。” 江遇伸手抚过萧映绾的长发,轻轻亲吻她的额头,“我爱你。” 他们相信,他们会一直幸福地走下去,至少在某方面很幸福。 第61章 前世 ◎番外 死后◎ 接到萧映绾死讯的那一日,京城的春雨连绵,下了三日,江遇随着宣帝的銮驾回京。 回到江府的时候,江遇没有先去柳氏的院子,而是直接去了沁香阁,刚踏进沁香阁,江遇急速地想要看到里面的主人。 这间院子是她,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见到萧映绾,他总是觉得在温泉行宫的时候,萧映绾有些不对劲,但是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清楚。 如今他回来,他第一时间,就想要看到萧映绾是否安好。可当他踏进沁香阁,里面却像是死一般的沉寂。 周围的家具甚至落了一层灰尘,许是因为这房内伺候的人,因为主人不在而躲懒。 “重云,将沁香阁伺候的人都叫来。” 片刻后,伺候沁香阁内外的人皆都站在江遇面前,每个人皆都瑟瑟发抖,众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不受家主重视的夫人,因为主人不在,少了几天打扫,竟然会惹得家主大发雷霆。 江遇冷着脸,“许是因为夫人平日待你们宽厚,所以懒怠些也无妨,如今她不再,所以你们自然越发放肆!” 众人轰然跪下,纷纷求饶。 “家主饶命,家主,小的再也不敢了。” “家主饶命啊 ...” 江遇仍旧冷着脸,“来人,每人赐二十杖,自去节律院领罚。” 于是沁香阁上下,整个陷入哀嚎一片当中。 江遇处置了这些人,却未见萧映绾,就连她随嫁带来的侍女皆都不在。 他转头问重云,“夫人在何处?” 重云神色凝重,将一封信交给江遇,“这是夫人留给您的。” 江遇伸手将那封信打开,上面赫然写着和离书,还有一封信。江遇有些不敢相信,这是萧映绾留给他的,他们在行宫的时候,明明很好,她为什么要与他和离。 江遇看到萧映绾所留下的信上只写着一句话,我自愿与江家家主和离,和离后一别两宽,各自嫁娶。 一别两宽,各自嫁娶!!! 江遇难以相信,这是萧映绾留给他的,她明明是他的妻子,他还未答应和离,他们凭什么一别两宽,各自嫁娶? 萧映绾你是疯了不成! “告诉我,她在哪!”江遇一身怒气,一把抓住重云的衣领。 重云眼中满是悲伤,“夫人,三日前已经过身了...” 过身? 江遇听见重云说出这句话,简直像是在听笑话一样。 他松开重云,“你怕是将错误的信息禀告于我。” 重云一把跪在地上,“小的也是刚刚收到信息,绝不会有误,大人若是不信不妨去公主府看看便知。” 江遇自然是不信,萧映绾,她怎么会与过身这两个字连在一起。他不顾一切冲出沁香阁直奔后院的马房而去,翻身上马,急速地往公主府奔去。 到了公主府,远远的江遇便看见门口立着的白幡。 错了!一定是他们搞错了,公主府早已经被查抄了,怎么会有白幡? 可越是往前走,越是看到里面有进出的人,甚至有一些他当朝的同僚好友。 江源下了马,他一步一步地向前走,他不知自己是怎样进入的内院,怎样进入的正堂。 过往的人与他寒暄,告诉他节哀顺变,他也好似听不见一般。 直到入了正堂,他看见桌上供着牌位,上面赫然写着大宣朝月公主萧氏映绾之灵位。 江遇看见长公主一身素衣,含着清泪,在牌位面前烧着元宝,“” 对面站着一身玄衣的陆韫。 这是真的吗? 不! 不是,棺木,没有棺木。 一切都是假的。 他上前,看着赵昭与陆韫,“她还没有死,你们为什么要给她设灵位!为什么!” 江遇咆哮灵堂,陆韫一个眼神,立刻有禁卫军,拉住江遇。 陆韫上前,扯住江遇的衣领,眼神犀利地对他讲,“你有什么资格在她眼前大吼大叫,你如今又算什么东西。” 江遇清楚地看到陆韫看他的眼神中是鄙夷是不屑还有痛恨,陆韫再也控制不住怒意,上前对着江遇便是一拳。 第115章 江遇的嘴角立刻肿胀起来,他站起身对着陆韫道,“你告诉我,她在哪?一定是你们把她藏起来。” 陆韫气愤不过,再次给了江遇一拳,他却并没有反抗,江遇吐出一口血沫,再次问,“她在哪?” 陆韫冷冷地说,“你根本不配知道她在哪。” 江遇此时迫切地想要知道萧映绾的去处,他觉得这一定是萧映绾的一场计谋,她好借此离开他,若不然怎会只有牌位而没有棺木。 江遇慢慢起身,看着陆韫,“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告诉我她的下落。” 陆韫冷声轻嗤,“如今,你还问我想要什么,我想要她活着。” 看见陆韫的眼中尽是死寂一般的眼神,他知道陆韫一直喜欢她,如今陆韫是这般的反应,江遇的心渐渐陨落,萧映绾你为什么这样残忍,为什么连死都不告诉他,为什么连她的死讯他都是最后一个知道。 江遇失魂落魄地从公主府出来,想到萧映绾生前,曾经依偎在他怀里,轻声问,我若是死了,你会想我吗? 或许一切早有预谋,或许,她的身体很早就出现了问题,而他根本不知晓,又或者发生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江遇不想再想那样多,混乱而悲伤的情绪充斥着他,公主府那明晃晃的白幡让他觉得无比刺眼,可是他如今又能做什么呢? 萧映绾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到底要到哪里才能找到萧映绾。 江遇在街上失魂落魄一般地走着,像是被人抽去了魂魄只剩一具空壳,细雨飘洒起来,这个春日的雨像是一场连绵不绝的梦,如果真的是梦该有多好,可心里的痛那样的真实,在不停地提醒他,这不是梦。 江遇一个趔趄,险些倒在地上,幸好及时被重云扶住,“家主!” 重云打小一直跟着江遇,从未看到自家主子这般模样,无论发生怎样的事情,他所面对的家主都是镇定自若游刃有余的。 江遇转头看着重云,唯一仅剩的理智告诉他,“重云,去跟着陆韫,务必要找到她。” 重云领命点头。 江遇回到江府,把自己关在沁香阁中,沁香阁上下里外已经被打扫一新,连一丝灰尘都没有, 而江遇此时却有些后悔,他好像把萧映绾留在这里的最后一丝气息也弄丢了。 江遇平静地在这里吃住,柳氏不放心过来瞧他,却被告知江遇谁也不见。 所以当萧映绾的噩耗传到江府的时候,江府上下极其平静。因为人不是在江府没的,而萧映绾留下了和离书,整个江家似乎只有江遇在为萧映绾痛心疾首。 江遇在沁香阁看着萧映绾留下遗物,有她日常所用的一切胭脂水粉,钗环首饰,包括衣物都是她惯常穿戴过的。 江遇一件一件地整理,直到他看到一个柜子,被紧紧锁着,而他也没有钥匙。问过沁香阁伺候的人,只说这个柜子是夫人私人物品,平日的钥匙都被夫人陪嫁贴身嬷嬷收着。 江遇得到答案,他知道萧映绾的陪嫁侍女应当都在公主府,而想要打开这个柜子只能硬拆。 江遇命人找来开锁师傅,只是这个锁做得精巧,用了一个时辰才把锁打开,当锁打开那一刹那,江遇命所有人都退下,独留自己在房间内。 他打开那间柜子,看到里面存放了一些字画。他将那些字画打开,才发现皆都是萧映绾练习书法的习作,只是一笔一画甚为熟悉。 江遇恍然,那是萧映绾在模仿他的字迹,江遇一张一张看下来,到最后萧映绾竟然能够将他的字迹模仿得一模一样。 这样厚厚的一摞习作,他不知她要练习多久才能够练习到这个程度,江遇的心痛起来,好似身体都没了知觉。 他接着翻看萧映绾留下的物品,里面有一方锦盒,锦盒内是一只半新不旧的香囊,江遇一笑,在行宫的时候他愿萧映绾没有做香囊给他,想不到她早为他做好了香囊,天青色的缎面,上面绣几杆翠竹,凌风飘曳,别有一番韵味,他看上去就很是喜欢。 江遇将那香囊打开,看到里面放着的竟然是用头发制成的同心结,他能够闻见的凛冽的雪松香,还有桂花的头油香,他恍然这同心结竟然是用了他们两人的发丝结成的,他伸手将那香囊握紧,放在怀里,贴身放着。 江遇再次看着那间柜子,里面还有一些账册,都是她在管家的时候,记录的一些账,里面也包括了沁香阁的各项支出,江遇看着最后的日期,竟然记录到他们出发去温泉行宫的前一天。 在那些账册中,有一册极薄的小册子,江遇打开,看着上面记录的文字。 景泰二十六年,正月十五,与卿相遇。 景泰二十六年,三月初三,卿高中,吾倾慕汝。 景泰二十七年,四月初十,太后指婚,吾心许之... ..... 景泰三十五年,十月二十,宴中,沈氏陷害吾落水,已怀身孕五月有余,被救休养于慈宁宫,吾落胎,往后难孕。 看到这般字眼,江遇终于控制不住地啜泣起来,想不到他们竟有了孩子,而他对此一无所知,回想那些时日,他竟还肆无忌惮地让她伺候,江遇的心不知怎的,极致的痛感袭来,让他呕出一口血。 第62章 前世今生 ◎番外 终章◎ 第116章 这竟是萧映绾将他们所有的过往都记录起来,江遇不知这些年她竟将他们的点点滴滴都记录下来,他怎么也想不到萧映绾会爱他至此,只是他从来都不知道,他们竟然有个孩子,而他怎么也想不到,萧映绾会觉得他竟容不下这个孩子。 他可真是混账极了,他竟然让她觉得他容不下他们的孩子,而选择一个人独自生下这个孩子,而当时沈白月落水之时,他竟愚蠢地去救下沈白月。 他在萧映绾身上真是一错再错,错到让他渐渐失去她。 江遇这三日不知怎样过,他食米未尽不见任何人,直到重云归来,向江遇禀报。 重云看着一直躺在萧映绾床上的江遇,吓了一跳,只见他凌乱着发髻,青黑胡茬涌现出来,衣衫上能够看到点点血迹,这三日肉眼可见瘦了一大圈,这可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家主? “可有消息了?” 重云点头。 江遇不顾现在正是深夜,与重云直接骑马,直奔出城,走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路,才在一片密林当中看到萧映绾的墓碑。 上面赫然写着大宣朝月公主萧氏映绾之陵墓,江遇冷声吩咐,“挖。” 重云领命,开始挖这座刚盖好不久的坟墓,半个时辰后,终于看见棺木,江遇看着那漆黑的棺木,心都沉重起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他要知道的结果,无论是什么。 “开棺。” 重云用尽力气,在月光之下将那漆黑的棺盖推开,随着棺盖的推开,萧映绾的脸逐渐显露出来,重云看着萧映绾的尸体,有些震惊也有些奇怪。 他说道:“算算时间,夫人此时已经去世十多日有余,按理来说,此时的棺内的尸体应该开始腐败,而此时的夫人却像是睡着了一般,尸体并无任何腐败迹象,这到底是为什么?” 江遇慢慢上前,借着月光仔细看着萧映绾,伸手抚过她的脸,棺内的少女如同睡着了一般,依旧是那样美丽非凡,江遇的心痛极了,此时恨不得随她而去,但是他不能他还有未完的事。 江遇温柔地看着她,伸手轻抚萧映绾的脸,“你在这里一定很孤单,是我不好,我来晚了,我来得太晚了些。” 如今江遇真的确定了萧映绾的死,而他也发现萧映绾的异常,即便是寻常的生病萧映绾也不能够在那样短的时间死去,除非她应当是中毒所致。 江遇任大理寺少卿与刑部尚书多年,探案尸检经验丰富,如今想要弄清楚萧映绾的死因,问她亲近的人,恐怕也只有他亲自调查。 只是凭着赵昭与陆韫的反应来看,像是并不知晓萧映绾的死因。 江遇将萧映绾的尸身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任何外伤,随后又将萧映绾的棺木合上,将一切恢复原样。 回到江府后,江遇开始暗中调查萧映绾的死因,又命人去寻找沈白月。 直到在沈青的江南老宅,江遇看见了半疯不傻的沈白月,当沈白月看见江遇出现在他面前江遇时,仿若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 “遇哥哥,你是来接我的吗?”她单纯眼眸看着他。 江遇睥睨的眼神看着她,“是。” 沈白月一脸惊喜,“遇哥哥,你是要娶我当你的夫人吗?我听说萧映绾她终于死了,她死了,你是不是就能娶我做你的夫人了?” 江遇听见此话,上前一把掐住沈白月的脖子,“你想当夫人?” 沈白月没有想到江遇会真的对她下狠手,她拼命地挣扎,可终究是徒劳无功,直到自己剩了最后一口气,江遇才慢慢松了力道。 江遇将沈白月带回了京城,沈白月时而疯癫,时而正常,江遇没空理会她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他选择了一个日子,将沈白月带到萧映绾的墓前。 这日沈白月看起来很正常,在路上她一直在问江遇,要把他带到哪里去,江遇只是沉默没有回答她。 直到到了萧映绾的墓前,她瞬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转头祈求一般地看着江遇。 “遇哥哥,你要做什么?” 江遇一脸平静,“你杀死了我们的孩子,你理当为她赔罪。” 沈白月心里一惊,与江遇相处多年,她十分清楚江遇脾气与秉性,“遇哥哥,我错了,我对不起,求你,求你原谅我。” “你不应当向我赔罪,是你把她推入水,你应当向她赔罪才是。” 沈白月痛哭流涕,“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遇哥哥,求你,求你放过我。” 江遇依旧冷着脸,他从袖口里,拿出一瓶毒药与一把匕首来,放到沈白月面前。 “选一样吧。” 沈白月震惊,这是让她在萧映绾面前,以死谢罪吗? “不,我是你恩师的女儿,你怎可以如此对我?” 江遇仍旧一脸冷漠,“你说你是恩师的女儿,难道他没有教你杀人要偿命吗?” 见沈白月迟迟未动手,江遇伸手掐住沈白月的下巴,将一整瓶的鹤顶红灌进的嘴里。 一盏茶的工夫过去,江遇拿出手帕擦着手,静静地看着萧映绾的墓碑,伸手轻抚过上面的字,“我们的孩子,仇我报了,你在那边不要寂寞,我会经常来看你。” 江遇命重云把沈白月草草埋了,随即回到江府,他如今起居都在沁香阁,只是萧映绾自她死后,他那样疯狂地思念她,竟然未有一次入梦来。 第117章 萧映绾的死,他也终于查清楚了真相,她是替他而死,而他却不能复仇。江遇这段时间很忙,因为他向新帝,提出了十二条政见,又提出卸任首辅之职,又将家主之位让给江家二公子。 所有人知道他死了妻子,伤心过度,只当他要出去散心。而他,在萧映绾过世一年后,再次来到萧映绾的墓前,穿着他们初见之时的那身衣服,他伸手抚摸萧映绾的墓碑,轻声说道。 “好久没有来看你,可是有想我?我进来总觉得孤单,心里总是记挂着你在这里没有人陪着,而我恰好有很多时间,我杀了你,那我用命赔你。” 江遇命重云,将萧映绾的棺木启开,推开棺盖,萧映绾因为中毒之故,面色容貌皆没有太大改变,江遇眷恋地看着萧映绾,随即躺进了棺木,躺在了她身边。 重云含着泪,将棺木合上,江遇也随即闭上了眼。一下一下,铁钉钉在棺木之上,遮盖了棺木内的最后一丝光亮,江遇轻轻扬起嘴角,犹如他们初见之时,他于灯火之中看见那个美丽的姑娘,是那样的欣喜。 萧映绾猛然一惊,她睁开眼,身上出的汗已经将寝衣微微浸透,她不自觉地抽泣,让她伸手摸了摸脸,竟然全都是自己眼泪。 这场冗长的梦境是那样的清晰,梦中的江遇是为她殉情了吗? 她看着江遇正在她身边熟睡,她不自觉地趴在江遇身上,轻声哭起来。 感受到萧映绾的情绪,江遇清醒过来,看到萧映绾正在哭,江遇瞬间惊醒,吻上她的脸庞。 “可是做噩梦了?”萧映绾点头,哭得越来越大声。 “我...我...梦见...你...你躺在...棺木里...陪我死...”那样真实的梦境,好像真的发生一般。 江遇轻抚着萧映绾背,“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萧映绾哭着看着江遇,“是真的吗?你真的那样做了是吗?” 成亲以后,萧映绾数次问到过江遇,前世她过世以后的事情,江遇却总是支支吾吾不肯回答,或是岔开话题,如今自己梦到,想不到前世江遇竟然是这样结局。 “为什么不告诉我?”萧映绾问。 江遇抱着她,“因为,我害怕。” 萧映绾问道,“我都已经嫁给你,你又害怕什么?” “害怕你认为我一定是疯了,才会这样做,害怕你因此而厌弃我。” 他始终觉得他是用他的死,才能换来今生与萧映绾重来一次的机会,若是他讲出来,发现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届时梦醒,他同样会经历失去她的痛苦,他不想再一次经历。 萧映绾仍旧哭着,江遇轻吻她的脸颊,“不哭了,绾绾,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萧映绾好半晌才止住哭声,忽然从帐幔间探出一只小小的手臂。 “囡囡?”萧映绾迅速调整好情绪,将账慢挑开。 看见一个三岁的如粉雕玉琢一般的小姑娘,站在床榻前。 “爹,娘,囡囡做了坏梦...”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让江遇一把将囡囡抱上榻。 江遇笑了笑,“怎么今日你们娘俩都做了噩梦?乖,囡囡睡到爹爹和母亲的身边来就不怕了。” 萧映绾抱了抱囡囡,温柔地轻抚道:“囡囡不怕,有你爹爹保护我们,所有的怀梦都被赶跑哦。” 囡囡的眼中闪着晶莹,不可置否江遇与萧映绾所说的话。 夫妻二人再次哄着囡囡入睡,片刻后,看着心爱的女儿已经在两人中间睡着,萧映绾却没有了睡衣,夏夜的暖风吹进屋。 萧映绾借口口渴,起身去到廊下看着漫天的星辰,江遇在萧映绾身后轻轻拥住她,与她一同看着这漫天繁星,他于身后轻轻拥吻她,随后他告诉她,说刚才他也做了一个梦。 萧映绾问他梦见了什么。 江遇说道,“嗯,梦见了我们年老之时,我依然这样地爱你。” 萧映绾轻声浅笑,用热烈的拥抱来回应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