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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流水一年比一年差。

    他们彼此心照不宣,谁也没提。

    好像只要不提,这种快乐的虚幻的日子就可以一直持续下去一样。

    周行易是为了反驳他傲慢的父母,而卫松寒只是为了向年少时的自尊证明,他并不比哥哥姐姐差。

    是严厉的父亲低看了自己。

    但这也只是逃避现实罢了。

    “那你不玩了吗?”周行易问他。

    卫松寒摇了摇头,他好像喝醉了,醉了很久,哥哥姐姐来叫他他都没有醒,但现在却必须得醒了。

    “不玩了。”他说。

    周行易问:“为什么?”

    “因为……”卫松寒凝着桌上空空荡荡的酒瓶,拇指在上面抚了抚,什么也没摸到,“他将来肯定会去那个万众瞩目的地方……在那里等着他的会是全世界的喝彩和爱。我再颓在这里……那就真的配不上他了。”

    周行易顿了顿,苦涩似地问:“所以,果然是温诉吗?”

    卫松寒笑了笑,仰头灌了最后一口酒。

    他说:“对不起,周行易。”

    “我得走了。”

    卫松寒出来以后,给卫礼打了一通电话。

    上大学以后,他就再也没给家里主动打过一个电话。

    什么都是自己扛下来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工作也都做过。

    卫礼和卫欢偷偷给他打过钱,父亲其实都知道,但没有阻止他们。

    电话接通了,破晓的黎明从远处的橙色云层中一点一点升起,照在卫松寒脸上,他缓缓吸了口气,叫了一声:“哥。”

    “我想和你谈谈。行吗?”

    第64章 “……也想要你看着我。”

    清晨的阳光从玻璃外洒进走廊。

    卫松寒从酒店房间里出来,卫礼在后面送他。

    “小周……他没怪你吧?”

    卫松寒闻言,转身看他一眼,淡淡地说。

    “周行易一直是掏钱往公司里填。撑得过今年,也撑不过明年。他自己最清楚。”

    卫礼轻叹道:“我听说,小周他有一个残障的妹妹……”

    卫松寒道:“他当初想搞这个公司,有一半是因为这个妹妹。”

    但一个只会画图的工科男,经营公司是太难为他了。理想主义者赚不到钱。

    当初如果没有卫松寒在旁边帮着他,周行易也许都干不起来。一起睡在地下室里描绘的那个梦,终究只会是梦。

    但现在,梦也要醒了。

    “……爸如果知道你答应和我一起回去,他肯定会高兴的。”卫礼道。

    卫松寒低低嗤了声:“他不会。我长这么大,你有见他夸过我一句么?”

    卫松寒的叛逆不是从小就开始的。

    无非是哥哥姐姐站得太高,他如果不比他们更高,就换不来一句夸奖。

    无计可施的小孩当然只能撒泼耍混。天真地以为这样就能博得关注。

    卫松寒高中时天天打架,成绩稀烂,最后他咬咬牙考了个985,也只得到了父亲淡淡的一句“和你哥哥姐姐比差远了”。

    那时卫松寒就想,自己做了这么多就为了得到这个男人的认同吗?

    真他妈蠢。

    他再也不干了。

    “松寒,我知道,你一直过得不快乐。”卫礼毕竟是看着卫松寒长大的,“但是……爸他也是人,他也有犯错的时候。”

    “这几年,他一直在电话里跟我念叨你。说从前对你太苛刻,担心你在外面勉强自己,虽然骂你,但我听得出来,他很自责。”

    卫松寒插着口袋,一言不发。

    “所以……你有空的话,给他打个电话……”

    “不了。”卫松寒道,“他到底怎么想我,我不关心了。我不是为了他。”

    那是为了谁?

    卫礼终究没有问出来。

    “好。那我订下午的机票吧。”

    “我们明天再走,行不行?”

    卫松寒看了眼窗外,语气有些低落地说。

    “再给我一天时间。”

    温诉整夜没有睡着,外面的天蒙蒙亮起时,他从蜷缩着的被子里慢慢坐起身来。

    泛着红血丝的双眼一动不动凝着窗外的阳光。

    轻轻眨了眨眼睛,眼球就被刺得生疼,好像随时会流出眼泪似的。

    远昨晚走前留了一桌子饭菜给他,经过一夜,已经冷了。

    温诉没有吃,胃绞在一起,一阵一阵地疼。

    他打开冰箱,随便拿了罐啤酒,在窗边盘腿坐下,姿态懒散地喝起来。

    公司要不要请假,排练要不要请假,这些,他突然都不想管了。

    暖洋洋的晨辉洒在温诉脸上,他却奇怪地感觉不到热。

    啤酒顺着口腔被咽下,在冰箱里放久了,刺得喉结微微一缩,但也感觉不到冷。

    感觉不到饥饿,更感觉不到困意。

    身体仿佛失去了原有的感官,行尸走肉一样,机械地呼吸着。

    温诉在思考。冷静得异常地思考着。

    从表面看,很难看出他哪里状态不好。

    偶像的健康管理,首先得做到外表毫无破绽。所以温诉连胃部痛得抽搐时都是面无表情。

    他不笑了,五官就冰冷,蕴着一股淡淡的生人勿近的戾气。

    易拉罐里的酒见了底,他五指轻轻一攥,干瘪的易拉罐就在掌中被捏得嘎吱嘎吱作响。艺术品般漂亮的指骨因此微微凸起,泛着刻骨铭心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