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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熙南里凌晨出了高铁站便径直去了镇子上的老宅。

    错综的杂草郁郁葱葱地从门缝里钻出来,屋顶上的黑瓦白砖蒙上了厚扑扑的灰尘,尽管有邻居帮忙打扫,但也掩盖不了人去楼空成为废宅的现象。

    倒也没有那么惨,熙南里将钥匙插入门栓,将大门敞开着透气,月朗稀疏下,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她从老屋里抱出被塞入压缩袋的被子,重新铺了起来,虽然只住两晚,但她还是去烧着水,打扫房间,把窗户大敞着,乡下比市区要凉快很多,吹着沙沙作响的老式风扇就能睡着。

    等她再度从床上爬起来已经快七点半了,她洗漱过后将手机开机,置顶的那人在昨天午夜给她零零碎碎发了几条消息后便没了下文,宋嘉也没有动静。

    好像一切看上去都很平静。

    那她都来了南城,现下当然是要将这些抛到脑后,等回去再说吧,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待会,门外传来嘎吱的一声响,伴随着浅浅的脚步声,熙南里身子先是不由自主的一僵。

    在看到来人后,她的心才慢慢降落。

    “李嫂。”熙南里率先打了个招呼。

    是家旁边的邻居,看着她长大的,也是她去了京江后,少些还和她有联系的,之前的亲戚对她和她那得心脏病的弟弟避之唯恐不及,只有几家邻居于心不忍,还维持着以前的情谊,时不时拉他们一把。

    “哎,南南回来了啊,我就说昨天夜里听到这边叮里咣啷的,还担心是来了小偷,但你李叔说今天是你父母忌日,可能是你回来了,”李嫂端着自己做的小馄饨放到红木桌子上,笑道,“所以我早上做饭时就想着来看看,看见是你在窗户边就给你带早饭来了,唉,是不是读高叁马上要考大学了,感觉瘦了很多啊,晚上去李嫂家吃饭给你补补。”

    李嫂还是一如既往的话密,但熙南里听着听着心尖微微一颤,像是被什么小虫子紧紧噬咬着,泛着酸涩,她尽量使自己看上去面色无异,正常的回:“课是有点多,就想着上完赶紧回来了。”

    “凌晨坐高铁也是挺糟心的,”李嫂拍了拍熙南里的肩膀慰藉道,“没事你回来就多休息一会吧。”

    她的视线又落到熙南里那张有些苍白,没什么血色的唇,更加心疼。

    “高叁可累了,我那混小子去读高中就寒暑假回来,左右也没人和我们多说说话,你看完父母来李嫂家哈,就这么说定了,我得赶紧去集市上买只鸡。”李嫂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

    熙南里看着那冒着热气的馄饨,垂着眼帘扶上汤勺。

    今天的天气不错,熙南里见消息那头宋嘉依旧没有动静,连带着置顶那个都静悄悄的有些诡异,她没忍住,扣了个问号给宋嘉发过去,对面很快回过来一个笑脸。

    那个微信自带的表情包怎么看怎么不正常,算了不乱想了,反正她现在人在南城,既来之则安之。她将碗洗了后便送去隔壁,李叔正吭哧吭哧的修着风扇拧着螺丝,见她来了也招呼一声:“南南回来了啊。”

    恍惚间好像和自己父亲的身影重迭着,熙南里吸了下鼻子嗯了一声,李叔收拾了些忌日用的东西递给她说:“去看看就回来吧,也真的是...”

    剩下的半截话没说全,熙南里便点了点头。

    “胆子大的不知道天高地厚,还是说你想年纪轻轻就被我送到阿根廷,还不说实话?”夏泽琰站在客厅里手握着宋嘉的手机回着消息,聊天记录一片干净,所有人都缩在角落,就留着宋嘉跪在他面前,凌珩大咧咧地敞着腿坐着看着这出戏。

    宋嘉咬了咬牙,她的手被反剪着绑着,规规矩矩穿着的校服被粗粝的麻绳捆着,头发湿漉漉的贴着脖颈:“我是绝对不会出卖朋友的!南南只是想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倒是你都快把她逼死了!”

    “你哪只眼看见我要把她逼死了,需要我挖下来吗?”夏泽琰在面对她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挥着手将本就摇摇欲坠的花瓶摔了个四分五裂,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像是在下着最后通牒。

    “我给过你机会了,来两个人,”夏泽琰手抄着兜,睥睨下的眼耷拉着,漠不关照的态度,“既然那个女人把这里的都抛下敢一个人远走高飞,那什么都不用留了。”

    “怎么可能!”宋嘉下意识脱口而出,“南城距离这里也不过才叁个小时,南南才不会把这里的一切都抛下,她还有弟弟和学业!”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宋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摇头,甚至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她不在南城,也绝不会抛下这里,她很快就会回来。”

    几乎要嘶吼出来,带着不小心脱口而出的愧疚,似乎这样能抵消歉意。

    “她得先要我,才能要她那个没什么能力还在病床上躺着的弟弟。”夏泽琰愉悦地勾着唇,笑意不达眼底,漠然的口吻里是一派的淡薄。

    “两万多公里,再送你一个永远不能返回京江本土的证明,我很慷慨吧,还有你的父母,我也会好好关照的。”

    “不,不要......夏泽琰你这样有没有想过南南知道了会怎么对你!”

    夏泽琰难得丢了个眼神回她,嘴角弯起冰冷的弧度,压迫感直面袭来,就能让人不自觉的想要弯下腰,他的面色如寂静的深潭,淡淡的扔下几个字:“她不会知道的。”

    周末的村子会更热闹一些,有打牌混合着幺鸡和叫牌的土话在四周此起彼伏,还有着开张的生意到处拉人吃席的人情饭,空气淳澈空灵,依稀还能听见土生土长的民族谣歌从山间里传来,有胆小乱叫的鸡被精壮的土狗追着到处跑,剩下小孩在上面边乐边吃东西。

    南城的乡下几十年来仍然走的是淳朴风,山高路远的先人走了一代又一代,只剩下这村子没变过。

    有感觉熙南里眼熟的大人咦了一声,不冷不热的寒暄了几句,就走到了埋葬着她爸妈的小山包。

    熙南里熟练给父亲倒酒,又往她妈妈那添了点水果。

    “你们一直教育我说一定要走的长远走出南城,可是你们走的太快了,我跟不上。”熙南里苦笑了一下。

    “京江一中的学习太难了,就算是我也很吃劲,我好像也挺不了太长的时间,估计是我运气太差了,我还遇到了一个对我很不好的人,他叫夏泽琰,是整个京江的头,我惹不起,我也躲不过,弟弟的病也要依赖着他,爸妈...我要怎么做呢...”

    “太难受了妈妈,我一直都很努力的听话了,我没得罪过任何人,我只是想赚点钱,考个好点的大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夏泽琰注意到,我好难过...我要怎么做...”

    熙南里眼眸中有着挣扎的迷茫,她跪在地上,肩膀颤着,像是被逼到了尽头,企图用这种方式来逃避着。她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太过腥辣,舔过喉舌,像是要灼烧起一片连绵之火。

    她感受着对她来说来之不易的安宁,如果时间能永远停在这里就好了,熙南里抬手擦了擦墓碑,上面贴着的照片只是慈祥的笑着,她又待了一会,才提着篮子离开。

    现下已经差不多快下午四点,老家人吃饭早,烟囱里升起袅袅白雾,熙南里慢慢踱着步子,脊骨放松着,她吸着鼻子,尽快调整着有些悲伤的情绪。

    等她回到家时,李嫂刚好上来,见到她便伸手拉她:“哎哎哎,去我那去我那,饭都做好了。”

    熙南里将篮子放在沿阶处,走进屋内,李嫂带着她坐下,准备拉拉家常。

    其实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围绕她的学习和生活,不要如何如何,要努力考取大学,熙南里都静静的听着,偶尔扒几口饭。

    “好了好了,人家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就知道逮着人家说学习。”李叔敲了敲碗。

    “嘿,那我作为长辈关照一下怎么了,哪像你个大老粗,还敲上碗了。”李嫂伸手去拽自己丈夫的耳朵。

    熙南里弯了弯唇角。

    倏然外面传来一阵轰动,伴随着汽车的急刹和邻里相亲的惊讶声,轮胎摩擦划过地面的声音几乎要穿彻整个小村。

    “怎么回事,是来了什么吗?”李嫂走到外面东张西望着。

    “不知道啊,好像有很多辆豪车,他们都去看了呢,我也去凑凑热闹。”有人应着李嫂的话,听到车子就连李叔止不住要伸长脖子,唯独熙南里在听到这话眼眉处重重的一跳。

    她将碗放下,抬眼对上李嫂的视线,语气温和:“李嫂我吃好了。”

    “吃好就放在那吧,待会我来收拾,丫头你和李叔出去瞅瞅呗,他这人对车可感兴趣了。”李嫂看着自家老公那没出息的样子,直直摇头。

    熙南里应了一声,跟着满脸带着乐意的李叔走出门。

    村路口的大门确实停着好多辆车,熙南里对车并不在意,只是那些车的牌子,她觉得很熟,好像都在一个人的家里看到过。意识到什么后,她往后退了几步,颇为谨慎的拉起了帽子。

    “走啊丫头,我们前面看看去。”李叔还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就不去了李叔,我去四处转转,刚刚吃的有些撑,想消消食。”熙南里找着借口,看见车里有人大咧咧的下来,眼睛带着审视的环顾着四周,她更往后退了。

    “那好吧,别走太远啊。”李叔也没勉强,车更吸引他。

    熙南里拉低视线,几乎是称得上是慌乱的跑出人群。

    “哎,这孩子...”

    熙南里在外面闲逛着了快两个小时,就连蝉鸣的声音都比白日里要消退了些,熙南里才敢拢过外套踩着散落一地的路灯光线回家,她刚走到门口,颈窝处不由自主地竖立起寒毛,像是有什么东西静悄悄地潜伏在这里。

    熙南里下意识转头就想走。

    老旧昏暗的箱子里传来几声残败落叶枯枝被压断的响音。

    “啊不!”惊呼声骤然从喉间溢出,手腕处传来一阵灼热的痛感,仿佛被烈火炙烤。熙南里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紧紧钳制,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倾倒。

    “快19个小时没见到我,有没有想我?”

    男人的语气漫不经心,像是撕裂了一切平静安稳的假象,高大瘦削的身型轻松地笼罩着她,熙南里心脏骤然缩痛,脊骨撞上老宅吱呀出声的大门,她想后退,被夏泽琰指骨用力地钳着下巴,他眸子里一派的凌冽,就连薄唇都噙着几分嘲弄,身后是绵延万里的夜,骨子里的欺占与暴戾让身下的人避无可避。

    他轻轻低下头,将脸埋进熙南里微微颤抖的脖颈间,亲昵地蹭了蹭感受到香甜,像是挟持住胆小瘦弱的猎物,声音里透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和一丝恶劣。

    “还是说,外面玩糊涂了,忘记我会做什么了吗?”